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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八章 武昌残疾院 ...

  •   中国守军和日军在皖赣激战正酣,日军加大了对武汉三镇的空袭,空袭警报声每隔几日,就刺耳的响彻三镇上空,人们拖家带口的逃了又回来,回来了又逃走,在空袭警报声中,仿佛度日如年,直至后来,除了一些怕死的,纷纷逃了,大多数人,都留守在家里,连防空洞也不去了,那种折磨和煎熬,夹扎着长江中下游的梅雨季节,湿热的天气,江城犹如一个火炉一般。

      每天都有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兵,和无数在空袭中受伤的市民送到了协和医院,江夏整日整日的忙,几乎没有时间睡觉,常常是晚上刚咪一小会儿,就被护士叫醒,接着去做手术。

      江南,江心和琴川带着奶奶做的糖包子去武昌残疾院看望那些受伤的士兵,最小的士兵不过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绷着白色的绷带,缺胳膊少腿的,空洞的眼睛,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有的是正规军,有的是临时编制的军队,来自五湖四海,有的从前线侥幸捡回一条残疾的性命,却独独过不了自己这关。

      武昌残疾院的院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去还是哭着跟三人讲述,每天都有新的残疾军官和将士从协和医院转送来,每日都有自杀的士兵,草席裹尸,送去城外掩埋,他们可以在战场上光荣的为国捐躯,却忍不了上不了战场和身体疼痛的双重折磨,往往的结果就是选择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江南亲眼看着一个士兵,从天台上跳了下来,摔的血肉模糊,鲜血把军装染成了褐色,自己连声救人都来不及喊。

      老院长流着泪,匆匆拿起草席盖在了那断了一只腿和一只胳膊的军人身上,勉强保住了他最后的尊严,最后才从旁边的伤兵那里听说,他全家十口人,全部死在了南京大屠杀当中,上不了战场,他一人也绝不苟活。

      老院长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提起鬼子,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抹了一把眼泪,只说着来残疾院的志愿者很多,很多市民送来了粮食,那些残疾的士兵,却天天想着法子的寻死,往往志愿者一个不注意的瞬间,他们就寻了死路。

      一辆车子停在了残疾院门口,数十名伤兵,绷带上全是血,童难和江夏正扶着他们走过来,江夏每天都会不定时的抽时间来残疾院,看看他们的恢复情况,算是给他们的恢复增加点信心。

      江夏看着江南,江心和琴川三人红肿的双眼,示意她们过来帮忙。

      江南拿衣袖抹了眼泪,这才扶起一位伤兵,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少了一只胳膊,眼睛也瞎了一只,血糊糊的朝着江南笑着,江南忍住眼泪,扶着他往屋里走。

      残疾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江南将那人送到了房间,看着江夏给他诊治,那伤兵突然说了句:“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

      一屋子人,包括床上的伤兵和一旁整理的几名护士都跟静止了一般。

      缓缓的声音传来“鬼子袭击了我家的村子,我的妻子和妹妹被鬼子拖出去侮辱了,我六十岁的父亲跑出去制止,被鬼子当做活靶子打死了,我六十岁的老母亲和一岁的女儿被关在屋子里,亲眼看着鬼子在屋外侮辱了妹妹和妻子,然后被活活的烧死了。”小兵讲着讲着,瞎了的眼睛,突然生生的流出了一行血泪,干裂的嘴唇,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直直的望着江夏,近乎恳求。

      江夏的手悬在半空中,半天张不开嘴。

      “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小兵再次问了一次。

      屋子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你好好养伤,很快就好了。”江夏沉声说道,仔仔细细的给他包扎断臂的伤口,伤口不断的往外渗着血,雪白的绷带,刚缠上去,又一层一层的染红了,江夏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了。

      童难见状,走过来握住了江夏略微颤抖的双手,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我来。”

      她是他的妻子,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情绪快崩溃了,六月开战以来,前线的伤兵不断的送到医院来,没日没夜的救人,就算是神仙,也扛不住的。

      曾谙站在门口,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

      江夏转身,在伤兵的注视下,走出了拥挤的房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曾谙,走到残疾院门口,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隐忍数月的眼泪,泣不成声,终是奔涌而出。

      童难追出来,没有看到丈夫的身影,曾谙对着童难,指了指江夏藏身的地方。

      一道院墙,江夏坐在院墙外,哭的泣不成声。

      院墙内,童难背靠着院墙捂着嘴和鼻子,低低的抽泣着,不想让人听见。

      院里不过二百张床,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楼道里面,都是乌压压的伤兵,缺胳膊少腿的,中弹的,被炸弹炸断双腿的,犹如炼狱一般。

      院里能做手术的医生不过十来个,根本就来不及救,每每护士推来伤兵,需要他们紧急做选择,看着那些重伤临死的伤兵,只能放弃,选择去救那些轻伤的伤兵,等到手术做完,却发现重伤的士兵,往往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连眼睛都闭不上,是呀,他连多救一个人都来不及救,压抑的情绪无不累积在江夏的心中,在这一刻,终是爆发了出来,泣不成声。

      江南红着眼眶和曾谙走出来,江南看着童难在院墙边,呜咽的哭泣,本想过去劝说,却被曾谙一把拉住了,隐隐约约,她可以听到二哥的哭声,从她记事起,她几乎没见二哥哭过。

      江心和琴川在屋里帮着护士给那些士兵清洗伤口。

      曾谙和江南从侧门走了出去,江南远远的看着埋头坐在地上痛哭的二哥,眼泪刷刷的就落下来了。

      曾谙拉着江南,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用手擦了江南的眼泪:“别哭了,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中国人,是打不垮的。”

      “死了那么多人,我不懂。”

      “为民族而战,为国家而战,生的光荣,死得其所,他们都是英雄。”曾谙哽咽的说道,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江南的泪水来的越发汹涌,保育院里隔天都有送来的小孩,那些孩子们在一起嚷着说要爸爸妈妈的场景,让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曾谙一把紧紧的抱住了江南,不由得红了眼眶,他和风景刚从前线回来,前些日子献金运动的钱款,他们负责运送粮食去了前线,带着一个断了胳膊的师长急匆匆的赶回武汉,却发现协和医院的医生都在做手术,医院让他来武昌残疾院找江医生回去给那师长做手术,他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前线的战况,远比后方还要惨烈的多,他们去送粮食的那一战附近,前几日,派出去的整整一个团,除了师长和几名士兵突围出来,其余一千多人,全部死在了日本的毒气弹中,无一人幸免。

      曾谙松开了江南,将她被泪水粘连的头发,轻轻的捋到耳后:“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要带你哥回去给师长做手术了。”

      “恩。”江南沉沉的点了点头,抹了眼泪,跟着曾谙往残疾院走回去。

      江夏红着眼眶,努力的恢复了情绪,看着曾谙和江南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江医生,我们从前线带回了一个病重的师长,需要马上做手术,你赶紧跟我走吧。”

      “好。”江夏跟着曾谙走了,路过江南身边的时候,江南拽住了江夏的胳膊,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你去帮帮你嫂子她们。”江夏微微一笑示意,这才上了曾谙的车子,黑色吉普车扬长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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