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酿梦浮生》吃呱呱不吐呱呱皮

3、何夜竟夕起相思

　　在奏乐声中，参赛的画舫一艘艘驶过，美虽美，但大都千篇一律，看久了也令人觉得不过如此。比赛接近尾声，只剩最后两艘画舫的花灯还未被点亮，这其中自然有一艘是去年的夺得头筹的惜江月，另一艘则正是尹家的画舫。
　　就在此时原先的奏乐声戛然而止，尹家的画舫静静的驶到了主河道中央，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幽幽的琴声，最初听起来只似弹琴者似有似无的随意拨弄，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却犹在耳畔，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琴声。渐渐的曲调变得悠扬绵长，似有绵绵不断的丝线萦绕，忽上忽下忽高忽低，似翱翔于天际、飘然于谷间，然而在最后一个谷峰之后，琴声越来越低直至几不可闻。
　　就在人们还在为刚刚的琴声所陶醉之时，琴声骤然又起，却不复之前的婉转悠长。与此同时，画舫上的灯一瞬间亮起，不似之前画舫的五光十色，尹家画舫的花灯唯独只用了一种颜色，澄黄的灯光映照在用红木打造的舫身之上，显得典雅而柔美。
　　在画舫正中，是个身段姣好的女子，身着红色长袍，掩面而立。
　　随着琴声激昂而起，女子随曲而动，一双水袖一甩，竟依次击在画舫四角的四个立鼓之上，与琴声的节奏相应相和。那是一张极其艳丽的脸，略微上挑的凤眼，小巧的琼鼻，红唇娇艳欲滴，眉间一点绛红，发丝如墨，唇齿含笑，河边的人们不禁看得痴了。
　　陆柒柒摸了摸鼻子，顿感局势不妙，这尹家公子倒是和她挺有默契，这次她也在画舫上安排了表演，本想着这必然是头一次，无论他尹家花灯如何美轮美奂也输在这花灯与表演结合的新鲜感上，可是这次是尹家在前她在后，那这新鲜感便会大大降低，何况那谈琴的、跳舞的一看便知不是她在外面请的那些人所能比的。
　　“当家，这……”陆星沉一见尹家的表演便知自家的表演毫无优势，连忙站近些低声说道。
　　“星沉。”还未等陆星沉说完，陆柒柒轻唤了一声。
　　陆星沉随即微微俯身，陆柒柒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顿时心领神会，说了句“交给我”后，立马动身离开了看台。
　　在最后一艘画舫出场之前，都会有一段时长不短的杂技表演，既然尹家已经表演了一段难以超越的舞蹈，那么舞蹈必然是不能再跳了，哪怕是输也要输的体面。看着河道中央临时搭起的舞台，只能希望星沉哥能顺利把人带来了。
　　看着杂技演员一个个上了台，陆柒柒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按理来说如果顺利的话从这儿把人请来来回不过一柱香，这其间再想办法拖一拖，准备时间应该是够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陆柒柒刚刚交代过主持再安排一个应急的节目，还给塞了一小袋碎银呢，可眼见着这临时安排的节目都要过半了，人还没带来。越发焦急的陆柒柒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看台上的栏杆旁边，手紧紧握住围栏，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陆柒柒的肩。
　　陆柒柒转过身来，入目便是那张清秀白皙的脸，明明是双生子，陆柒柒不止一次疑惑为何气质如此不同。
　　“哥，你怎么来了。”
　　“说了几次了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陆月生低低的佯嗔了一句。
　　“没事儿的哥，这儿不是没人听见吗？”陆柒柒拉起陆月生的袖口，轻轻的摇了两下“哥你不是嫌这儿太闹吗，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去惜江月了一趟，出门正好碰到星沉，他说要我赶紧过来说是比赛情况不好，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挺顺利？”陆月生问道。
　　陆柒柒面露焦急的回道：“这尹家公子的节目和我们太相似了，而且别人明显比我们的要好，我只好连忙叫星沉哥去请……去请个唱戏的来唱一出，可到现在都还没回呢。”
　　“唱戏的？”陆月生幽幽的问道。
　　一听到陆月生这个语气，陆柒柒顿感不妙，就在想着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陆星沉急急忙忙的跑上了看台。
　　“当家，我梨花小苑和樊先生家都去过了，他都不在。”
　　“柒柒，你怎……”
　　“哥，怎么办。”转过身，陆柒柒拉住陆月生的手腕，打断他的问话。
　　陆月生深深看了眼陆柒柒，略微沉吟，随即另一只手抚上陆柒柒的肩头说道：“我来吧，星沉，去惜江月取我的琵琶。”
　　“还用你吩咐吗？早在舫上放着了。”陆星沉走近来捏了捏陆月生的肩，投去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谢……”月生还未说完一个谢字，陆星沉就挥了挥手走去做接下来的安排了。
　　也大概只有真正的兄弟，才能拥有这样的默契，彼此明白对方最脆弱敏感的地方，却不会去捅破，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自我保护却又在对方需要的第一时刻挺身而出。虽然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多时候都是星沉听月生的，但是对月生而言，星沉永远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哥……我都好久没听过你弹琵琶了。”
　　“哥哥这次就当是弹给柒柒一人听，可好？”月生边问着边宠溺的捏了捏陆柒柒小巧的鼻尖。
　　“好！”陆柒柒对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宠着自己的哥哥露出了最灿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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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妾本同心，奈何银河相与隔。七月七日盼到日夜落泪，妾今终能携女来与那郎儿会。”声声凄婉，如泣如诉，人们随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正是惜江月的画舫。
　　最初亮起的是白色的灯，形如莲花，边缘略带点粉，看起来清雅脱俗，正如淡妆的西子令人耳目一新。
　　这其中最瞩目的莫过于坐在正中央的陆月生，此时的他一袭青衣，墨色的青丝随意的散落在肩上，他没有睁眼，在周身花灯的映衬下宛如仙子下凡。
　　纤指微动，几声哀哀的琴声似从琵琶中溢出，仿若一位满怀心事的妇人，说道情难之处掩面而泣。
　　“自古天地两相隔，那夜妾与姊妹来人间将那清河戏。”歌声一转，不再复最初那般凄凉，琵琶声随之变得悠远而朦胧，随着乐声画舫上粉色的花灯渐渐亮起。
　　“谁知那郎将衣藏，众姊归去留妾独哀泣。曦来还妾羽衣裙，自知琼楼归不得，年幼胆怯空余泪。”
　　“见妾伤悲手无措，只道钟情引此祸，千错万错本不该，郎愿妾止玲珑泪。”
　　“妾随郎归暂相处，谁料相处起相思。日夜归心渐却无，只愿与郎年年岁岁、岁岁又年年。”
　　柔和的歌声如少女讲述着恋爱的心事，甜蜜而温馨。
　　骤然间，琵琶声变得躁动起来，将人的心猛地揪起，仿佛风雨欲来，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闷热的气息。
　　“良辰美景总不长，天人合一本不允。相爱何能隔世俗，奈何妾微难敌众。”
　　声声琵琶如雨滴滑落在众人心头，仿佛是织女的泪，哭诉着她那难敌世俗的绝世爱恋。乐声由躁动由逐渐变得平缓，无奈与哀婉充斥其间，但随之又变得平缓而隽永，如泉水冲破冰川流入原野，如初阳透过树梢洒入山林。
　　只见月生薄唇轻启：“天地感念郎妾心，七月七日将那鹊桥现。相恋本应共携手，银河相隔难相守。岁岁年年此月天，只愿天下有情人终结善缘，将那花好月圆看遍。”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琵琶声也戛然而止，月生再次闭上眼，一颗晶莹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直到画舫渐渐驶离河道中央，人们仿佛才从刚刚的曲子中回过神来，霎时间，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