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何奈云归

36、星星

　　白泽静静的看着甘辰的侧脸，他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白泽就是觉得，他在难过。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在想什么？”
　　甘辰略微顿了一下，本想找个理由，又觉得是白泽，没什么好隐瞒的，“在想今后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还有明天去哪里租房子。”
　　“你的......家人呢？”白泽不确定这么问甘辰的隐私会不会有些不礼貌，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
　　甘辰不习惯谈论自己，如果问这话的是别人，他会说一句“比较忙”，但是问这话的是白泽，他不想骗他，又的的确确不喜欢谈论这些，于是在脑子里挑挑拣拣合适的词语，“我一个人住。”
　　声音很轻。
　　白泽一直在观察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没有一点难过,悲伤，或者别的东西，自然到仿佛是在谈论昨夜的星星。
　　“你在难过。”
　　甘辰被气笑了，“诶你这人。”
　　“在我面前没关系，哭也没关系。”白泽说的很慢，但很认真。
　　是甘辰一如既往很喜欢的声音。
　　他当然没哭，只是上扬了很久的嘴角终于放了下来，“你这人，竟然也有这么讨厌的一面。”
　　白泽没说话，还是看着他，抬手不是很熟练的摸了摸他的头。
　　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看出我在难过的人。
　　甘辰仍然是一个不善于坦露心迹的人，他在心里这样告诉白泽。
　　他很小的时候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很多时候，他的想法就写在脸上，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么多年，白泽是唯一一个看出他在难过的人，或许别人也看出来了，只是没那么在意。
　　就像他每一次对陈霜说再见，目送她下楼，听着车很快驶远的声音。再到他后来对甘广远说一帆风顺，对陈霜说一路平安。或许他那时候藏得也没有那么好，只是被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只是没人在意，不会有人为他停留。
　　他来世界的时间不长，但一大半时间都在被丢弃。
　　他曾经有过很偏激的想法，但在最后一刻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在生病，于是查阅各种资料，也去看过医生，试图让自己好起来，他交很多朋友，做很多事，他忙忙碌碌，没有空闲，只是想在这个只有他孤身一人的世界上，治愈自己。
　　后来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只是偶尔会在安静的夜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整夜失眠，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新的一天。
　　他已经习惯并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生活。
　　这些天他都已经能够正常入睡了。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甘辰抬头看着天空一朵朵洁白的云，他深爱这个世界。
　　所以如果可以，他想一直看着这个世界，直到他头发花白，再睁不开眼睛。
　　“白泽。”
　　甘辰安静太久了，安静到白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于是反应慢了半拍。
　　“嗯？”
　　“我想去看看极光和冰川，想在雪山脚下点燃篝火，想站在山顶上看星空，想感受极昼和极夜，想行驶在德国的不限速公路上，想听一听法国人浪漫的声音，想看一看安徒生生活的地方是不是像他写的童话一样，还想去滑雪，跳伞，潜海，看日月更迭，看四季轮转。白泽，这个世界太美了，我得去看看。”
　　这话其实更像说给他自己的，但白泽听进去了。
　　他拿着手机拨弄了一会儿，然后让甘辰看了一眼购票页面，“走吧，去爬山，看星星。就是这会儿山顶上没有雪。”
　　甘辰愣住了，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他缠着陈霜让她带自己去海边玩，陈霜被他闹得烦了皱着眉让他安静的样子。
　　面前的少年声音温柔，说要带他去山顶看星星。
　　他的眼睛里没有厌烦，没有不耐，只干干净净的映着一个甘辰。
　　…
　　坐上动车的时候甘辰还有些没回过神。
　　直到窗外的风景开始迅速倒退，他才转头看向白泽，缓慢的眨了下眼。
　　这个表情太过无辜，有点像白泽小学喂过的一只流浪猫，他没忍住挠了挠甘辰的下巴。
　　“手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砍下来。”甘辰皮笑肉不笑。
　　白泽偏过头笑了下，小朋友更可爱了。
　　他凑到甘辰耳边低声道，“你自己要长这样的，还怪别人摸啦？”
　　甘辰耳朵迅速红了起来，他向后靠，拉远自己和白泽的距离，“你是被夺舍了吗？”
　　炸毛的样子也很像猫猫。
　　白泽见好就收，不逗他了。
　　甘辰默默在角落里缩了一会儿，越想越气，拉过白泽的手就是一口，在白泽好看的腕骨上印出了一个完整的牙印才松开。
　　“你几岁啊？”白泽用手指推开他的脑袋。
　　“这话该我问你吧。”甘辰愤愤的缩回角落。
　　“好，你大人大量，不跟幼稚鬼计较。”
　　甘辰被哄好了，撇了他一眼，装作不情愿的挪了回来。
　　从车站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他们就近解决了晚饭，沿着路边散了散步，准备打车去爬山。
　　这是坐依山傍水的小城，晚风带着丝丝凉意，甘辰舒服的伸了伸胳膊。
　　“这是我第一次爬山。”他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青山，有些兴奋。
　　“我也是。”
　　“嗯？”甘辰有些惊讶的回过头，“那你这十多年过的也太无趣了吧。”
　　白泽轻笑，“感谢甘老板带我涨见识了。”
　　甘辰端起架子拍了拍白泽的肩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年轻人，多出来看看，别老窝着学习，学傻了可怎么办。”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白泽配合，“好的，甘老师。”
　　司机师傅好像是对自己的车技十分自信，十八万的山路开的飞快，甘辰有幸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中途路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很高的土坡，他以为司机会绕路走，结果师傅没有一丝迟疑的开了上去，甘辰看大叔一脸淡定的表情，稍稍放心了些。
　　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甘辰腿软的差点没站住，白泽扶了他一把，看着出租车飞走的残影，甘辰长叹了口气，“我大抵是老了。”
　　这是坐已开发的山，一路上风景很好，甘辰和白泽踩着长长的石阶，路过大片的竹林，惊走了几只山鸟。
　　作为一个标准肥宅，甘辰的体力是真的不行，爬了不到一半就拉着白泽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