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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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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客栈是坐落于峦漓峰山脚下的一个小客栈,也是唯一一个客栈。
客栈虽不大,生意却兴隆的很。来来往往的过客在此歇歇脚,喝口小茶,感觉也是极好的。
峦漓峰是位于五大宗之间的交汇地带,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地方。当年五大宗明地暗地的绞尽脑汁想要这块地,可到最后却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占领。最可笑的是竟还打不过人家。
打不过也就算了,还是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的回去交差。
五大宗明地里浑不在意,背地里却是恨的咬牙切齿,阴谋阳谋一起算计。
现在剑阁兴起,这五宗也是无可奈何,况且剑阁还有每一代的传承人坐镇,就连五宗之主也要客客气气的好言相交。
白石客栈内,熙熙攘攘。
“听说没?五宗之首的纳微宫首席大弟子破了天境六重了!”
靠门的桌边坐了几个人,嗓门大得吵得整个客栈都听得见也不为过。
“这五六重之间可有着大屏障,有些人花个五六年也不一定突破,这温封寒想是只用了一年,也无愧于‘天才’这个称号了。”
“听说他自立了一个门府,好像叫什么长生殿,就建在峦漓峰边上。”一个脸上带着条狰狞疤痕的男人嗤笑一声,声音更大了:“他那心思谁不知道,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那剑阁的第二十代传承人。”
旁边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用筷子敲了敲碗边,默不作声地警告他。
刀疤男虽不怕他,但也有所忌惮,只好小些声继续道:“那剑二十都失踪有五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死了。不都说这些剑阁传承人都是短命鬼,活不过三十……”
黑衣男子彻底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咣当”一声整个客栈静了一瞬。
“这是在白石客栈,管好你的嘴。”黑衣男子声音沙哑,像是沙子在磨砺一样嘶哑难听。
白石客栈能在峦漓峰下开这么多年,肯定与剑阁少不了多少关系。
刀疤男闻言身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拔刀相向,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拍拍刀疤男,对黑衣男人道:“青戾,其实布南说的也不错。那温封寒喜欢剑二十这么多年,被别人说过的碎嘴子还少吗……”
青戾撇了他一眼,节九立刻止住了嘴。
“今年轮到剑阁举办论剑会,听说是在忠州的南剑台。”
闻言白石客栈内发出一阵倒抽气声。
果真是大手笔!
忠州的南剑台可不是一般的宗门能担负得起的。光占地就足足有好几百亩土地,周边就有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擂台。南剑台当数之中最大的一个,为了好记,便统称南剑台了。但听着口音,剑阁恐怕是将这都包了下来。
江晓景前脚刚踩进门槛,便听见这么一句。他默不作声他寻了墙角的一张桌,坐下点了杯茶。
小二也是个麻利人,不一会便上了茶。
江晓景往桌上放了几块碎银,小声问小二:“刚才这是在说什么?”
小二喜不胜收,一把将银子揣进怀里当场便绘声绘色道:“刚才是在说剑阁第二十代传承人剑二十与这温封寒的往事呐,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江晓景噎了一下,又听小二继续道:“现在说的是今年的论剑会剑阁在忠州包下了整个南剑台。”
江晓景抿了口茶道:“可有说是何日?”
小二殷勤道:“并无,客官若是想知道……”
江晓景摆摆手,意思道可以下去了。
这一会时间议论声便四起开来,有几位客人险些因为一点破烂小事动起手,吐沫星子在空中横飞。还是在小二的好言相劝下才渐渐停息下来。
正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把看起来风骚的无法直视的白梅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男子一脸笑呵呵,走到这客人身边道:“诸位客观说话归说话,莫要伤了和气。”
正在气头上的客人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谁啊,管这么多干什么?”
“在下玉楼春。”男子倏的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凉凉道:“正是这白石客栈的老板。”
客人突然就噎住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玉楼春稳住了客栈有些焦躁的气氛,开口道:“今天我出来是想有一事想告诉各位。”
“有人在琼州那边看见了一人,身形有剑十二的八成像。”
“轰”的一声,整个客栈再次被炸了起来,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脑袋杵到玉楼春身边质问此事。
“我们凭什么信你?”青戾不大不小的冷哼一声。虽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客栈安静下来。
“我们这做的是小本生意,可你们也不要忘了我们这原来是干什么的,虽然这的确是我们亏了,各位可莫要忘了江湖规矩。”
“既然是从我们这听到的消息,诸位事成之后可别忘了付酬金。”
玉楼春笑得跟狐狸差不多,明面上他的确是亏了,可他也是稳赚不赔的。如果在座的有谁抓住了,酬金一样到手,就算没抓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青戾冷哼一声,节九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失算,失算。他们本是想在这偷偷买消息,可谁知这老板会出现这么一出。
青戾站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剑。他用剑柄点点桌子,扭头对玉楼春轻声道:“告辞。”便带着一桌人离开了。
客栈里的人突然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几个呼吸间,客栈里的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玉楼春见楼里空了,便挥挥手将门窗关住,几个小二突然定住了不动,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沙子消失。最后连衣布也没剩下。
江晓景并未离开,看见了这幅情景也并没有惊奇。
玉楼春缓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揶揄道:“时隔多年,剑二十还是那么令人足以兴师动众。”
“剑阁出这么大代价找他,任谁谁不动心?”江晓景面不改色道。
“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都死了有五年了,这些人还是这么阴魂不散。”江晓景面色泛着淡淡的厌恶,随即一消而散。
“我花五年来给你治毒,怎么也不见你感谢感谢。”玉楼春用扇子敲敲他肩膀。
江晓景瞄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要……个屁呀,哈哈……”玉楼春果断放弃:“咱俩啥交情,用不着这些表面虚伪的东西。”
“接下来你想去哪?”
“去忠州。”江晓景沉吟片刻道。
玉楼春刚呷了一口茶,还没运到肚里听了这句话便一口喷了出来。
“你别告诉我你还想参加论剑会。”玉楼春黑了一脸。
“唔……正有……”
“我他娘费尽心思把你救过来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玉楼春感觉自己气的都快喘不过来气了。想着自己要不要将江晓景先打个半死,这样他就不会作妖了。
但想想温封寒,觉得自己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比较好。
“你先听我……”
“你说你,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嫌命太长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你先听……”
“不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正有此意,整天想着怎么作妖,也不想想自己还有没有命作妖……”
“停!”江晓景一掌拍桌上。
玉楼春立刻闭了嘴。
“你先听我说完。”江晓景盯着他道:“我去忠州不是为了论剑会。”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在这听你像老妈子一样在这嘚嘚嘚。我来这是想再给你要三瓶药。”
“你闭嘴,先听我说完。”江晓景及时制止玉楼春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这毒你都治了五年了也没好,我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这五年我难受你也煎熬。”江晓景抿了口茶,继续道:“每次发病我看你比我更痛不欲生,跟发病的是你一样。还不如你给我三瓶药,让我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逛逛,也算有个好结果了。能拖多就算多久,听天由命。”
江晓景拿出三个空的小瓷瓶依次放桌上,垂眸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来和你道别的。”
玉楼春整个人怔在那里,从头到尾嘴动了好几下也没说出什么字来。
江晓景也不打扰他,两个人之间气氛异常凝固。
过了好半天,还是玉楼春先打破了安静。玉楼春张了好几次嘴,最后也就憋出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字:“好……”
江晓景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关算过来了。
他们的交情深厚,他说的这几句话其实同遗书也差不了多少,他就怕玉楼春有什么过激反应。所幸,现在算是过来了。
玉楼春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装着六瓶一模一样的小瓷瓶。
“这是六瓶,你都拿走吧。万一能撑到喝完呢……”
江晓景“嗯”了一声,将匣子收起来。
“我……我送送你,走吧。”说着边站了起来,和江晓景一同边走边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多说两句。”
“药犯病时一定吃,没事别耍帅用个内力玩个轻功,打个架什么的,你打不过。别感染风寒,对你身体不好。做个普通人就好,别在江湖上乱搅合了。”
“我去那什么温封寒建的长生殿看过,很好看,很大。有机会了你可以去看看。他那是……给你建的……”
“他不知道我这事罢?”
“……不知道。”
“你碰见他就别告诉他了。”
“好。”
江晓景停下来,道:“就到这罢。”
玉楼春往后退了几步,撇过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水光,道:“天涯路远,保重。”
江晓景朝他抱了抱拳,也没拆穿,道:“山高水长,保重。”
江晓景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蓦然回首,却发现玉楼春并未离开,连身体也未转。
“玉老板,还未问你名字是什么。”
玉楼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名为楼宴,楼高独倚的楼,欢罢送宴的宴。”
江晓景点点头,嘴角扬了扬。转身边走边挥着手道:“楼宴,楼老板,保重啊。”
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响亮,却也经不住风的消磨,渐渐消失殆尽,身形也渐渐变小直至看不见。
残阳如血,从此无论天上地下他都孤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