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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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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一连下了两天的暴雨,孟峋在石洞里隐隐发现面前的长江在涨水,以往它们路过是不会碰到那三级石阶的。而今天早上醒来,水已经漫到了第二级石阶。
“我会不会淹死在这里。”孟峋此刻除了待在洞里别无选择,她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抗异常汹涌的长江,现在她只能祈祷水慢点涨,尽快有人来接她。
青山城,第一天大雨,须若然就带领所有弟子下山救助灾民,这次长江泛滥来势汹汹,青山城底下镇子的泄洪坝段被冲垮,洪水席卷人间,粮田淹没。
赵怵站在山上看,人间一片汪洋。
他和孙君澜带着师兄师弟去山下,须若然和几位长老合计着如何疏通城内的水渠,得尽快把城内的雨水排走。
每天都有人得救,每天都有人死亡,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孟峋。
她还在石洞里,谁去救她。
当江水漫过三级石阶进到洞里的时候,孟峋的心如坠深海,脑子里想的是须若然的嘴脸,“这就是你说的护我周全。”
她不能坐以待毙,在吃掉最后一点干粮补充好体力之后,孟峋用自己唯一的武器插入石壁,她必须要找活路,她要一点一点爬上去。
众人熬到了长江水退,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赵怵,他暗叫一声,“不好。”
孙君澜拉住他,“怎么了?” 赵怵现在心里跳得厉害,“我要是没记错,小师弟现在还在石洞里。”
而这几日长江水泛滥,连房子都能淹没,更何况那矮矮石洞,门口就是长江。
等到赵怵和孙君澜下去,不仅水退了,人也没了。
孙君澜向洞外探头,“师兄你快来看。” 赵怵顺着孙君澜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石洞正上方百来米的地方插着一柄剑,他们认得出,这是青山城每个弟子手里都有的剑。
眼下的情况赵怵和孙君澜已经料到了,他们的小师弟当时别无选择,只能试一试,可惜崖壁太高,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她年纪也小,内力没那么雄厚,不可能像他们一样一跃而上。
那孟峋去哪儿了?
“小师弟应该体力不支掉进江里了。”,赵怵说出了两个人心底的猜测。
这能吃人的江水里,希望孟峋没事。
二人回去禀告了须若然,须若然没什么大反应,但随后下了一个命令,他让赵怵和孙君澜下山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这件事情必须秘密进行,孙君澜以为是因为赵怵那神秘而特殊的身份。
师兄弟连夜下山,须若然站在瀚峰江上,“孟琅,你自己的女儿你可得自己保佑啊。”
赵怵猜得不错,孟峋那日确实掉落长江。生死一瞬,孟峋参悟了须若然石洞里的一句话。
遇风回刺,遇水回收。
天地万物都有呼吸,人也有呼吸。道家自有一套呼吸法被称作吐纳。
孟峋 在崖壁上一直在用吐纳法维持自己的体力,跌落的那一刻,她明白了那句话说的是呼吸。
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江水中,孟峋凝神聚息,封住了自己的心门,护住了心脉。
然后她就像水里的一片落叶,飘啊飘啊,直下汀洲。
醒来的时候她身处的地方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周围都是尸体,死法各不相同。她之所以被人扔到乱葬岗,是聚息的她之后跟死人无异,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脉搏。
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青山城的安逸日子过久了,竟然对这死气心生厌恶。她本就该是个死气缠身的恶鬼。
剑留在了崖壁上,孟峋在一堆尸体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把能看的剑,还找到了一把小刀,她思索再三还是收到了自己怀里。
出了乱葬岗,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难民,身上的衣裳脏得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孟峋拦住一个人问,“老先生,这里是哪里啊?”
老人见孟峋说话没头没脑,估计是脑子有问题,“这里是汀洲残雨城,小兄弟怎么了?” 孟峋知道汀洲,涣海十洲城之一,是富庶的江南之地。看样子,长江把她送得有点远啊。
“城门口要施粥了,你要不要去?”,老人看孟峋应该也是难民,好心告诉她哪里能找到吃的。
老人说得没错,城门口的确在施粥,但是他们来晚了,灾民太多,这点粥根本不够分。能吃上粥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是没吃上的,那小部分定然拿粥容易吃粥难。
果不其然,有人去抢粥抢馒头。有人在人群中叫嚣,“怎么没粥了?不是说朝廷刚拨了赈灾粮食吗?难道还不够我们这些人吃上一顿?”
“没错。你们绝对是贪污了赈灾粮食!” “狗官给老子去死。”
人群的讨伐声愈来愈大,孟峋意识到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她停下来观察,果不其然,在人群往前堆积的时候,有几个人往后退,然后脱离人群往城外走去。
孟峋下意识的跟上他们,来到城外的一间破庙。
“老大,事情办妥了。”
“下一步我们见机行事,一定要夺回赈灾粮食。”
孟峋心下疑惑,为什么这帮人用的是夺回?她思索中往后撤,一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发出声音。
她心道不好。
庙里冲出几个男人,他们神情肃穆,手里拿着刀,刀尖对着孟峋。为首的人看着孟峋,“你是什么人?” 孟峋冷静回到,“难民。”
“睁眼说瞎话,我们这没有粮食你来这干嘛?”,为首的人显然以为孟峋是他们对头派来的细作。
孟峋见光靠嘴说不行,身形一闪飞到为首那人的后面,擒住那人的后颈,“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坏人。为了不必要的打斗我只能这么对你,抱歉了。”
“我们也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为首的人以同样的话回给孟峋。
“你们是行伍出身,要是没猜错还有可能是残雨城的守备军。”,孟峋道出自己的判断。
几人立马弓着身子,戒备的盯着孟峋。
“我乃武当山弟子孟峋,下山游历到汀洲,不幸长江涨水被卷到残雨城。你们可以信我。”,孟峋没有透露她来自青山城。
不知是不是孟峋身上那股气质,这几人对这话竟有些相信。
“我叫张白涛。”孟峋手下的人说话,“我们几个本是残雨城的守备军,前几日我们奉命护送赈灾银粮回残雨城。离残雨城还有三里路的时候,有人伏击了我们,到最后只剩下我们兄弟几个。”
“伏击?”,孟峋以为是哪个山匪盗贼。
“不是别人,就是残雨城的官老爷,李贤。”
“我凭什么信你。”,孟峋沉声,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她管不了。这世人的苦,她管的过来吗?管不过来的。
“我们兄弟几个人都是从那场厮杀里面活下来的。”张白涛伸手去扯衣服,“你看,这是我受的伤。”
那道伤痕已经溃烂,显然是没得到好的医治。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孟峋伸手拉下张白涛的衣服,松开了他。
“我们听说裕王会巡视涣海十洲城,而后天,他就要来残雨城了。我们准备揭发李贤。”,张白涛的计划在孟峋眼里不太成熟。
“就凭你们几个人够吗?”
张白涛和兄弟几人都明白,但都不会害怕,“愿以死相搏。”
孟峋觉得有些触动,她想起父亲的麾下,大多都是这么些愿意以死相搏的男儿,最后呢,全都葬身北途山,成为那漫山遍野妖艳桃花的上好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