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和木木》忍冬与青蒿

1、第 1 章

　　D市下了场大雪，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团白色。

　　林起刚下班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林承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林起作为家属赶去签字。

　　刺鼻的药水味迎面扑来，医用仪器的滴滴声，叫号的广播声还有病人亲属激烈的讨论声夹杂在一起，林起从小就很抗拒医院。不过这10年来因为林承也渐渐习惯，直到麻木。

　　林承10岁那年在郊游时遭遇同学霸凌，被人推入水里，昏迷在岸边，经过24小时才被人发现。混有化工废料的河水、凹凸不平的河岸、同龄人强力的一推，林承的内脏严重受损，只能靠输尿管等各种辅助仪器而活，头部遭受撞击，于是从此昏迷不醒，直到半个月前。

　　由于昏迷过久，林承的器官异常衰弱，暂时还不能下床。需要经过复建还有心理治疗才能重新开始融入社会。偏偏林起接下来几个月又接了一件大案，估计要忙飞了。

　　推开病房门，床上的少年手里拿着书逆光而坐，王后雄的《初中理化解析教材》。

　　“哟，前几天的数学看完完啦。”林起说着，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顺便把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换掉。
　　“姐，你来了？”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却又生分的脸，林承略显不安地想从病床上坐起来，却又因为没有完全恢复知觉的右边身体，堪堪倒下。显得滑稽而脆弱。
　　林起别开了双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你怎样舒服怎样来吧。”
　　床边的本该放着医疗用品的架子上此时堆满了林承的书，林起从中随便抽了一本翻来看，《上帝掷骰子吗》，一个美国人写的。林起略略看了一眼就觉得晦涩难懂。天才就是天才，十年没学习，其程度依旧不是她能力所及。林起不禁在心里默默吐槽。
　　家里发现林承是天才还是在他8岁那年。那时家庭没有变故，全家维持着其乐融融的景象。父亲提出带全家人去德国玩，因为是第一次的国外旅行，全家人都兴奋极了。母亲在第二天就买了一本德语书，立志一个星期搞定基础德语。结果才看了7行就作罢，扔在一边。当时，谁都没注意，林承在一旁偷偷把那本书捡了起来，仅仅花了三天就把德语的整个体系摸的滚瓜烂熟。母亲感觉自己的脸被儿子打的生疼，不信邪地把他带去天才俱乐部进行智商测试。简直神了，121.于是一直以来某人天天在家玩模型飞机还能天天考年级第一的谜底终于得到揭晓。
　　当时啊当时，林承的床头挂着麻省理工的海报，每天的日记后都要加一句“我要去到MIT计算机系。”林起叫他陪她看球赛，林承撇撇嘴“足球哪有量子力学好玩。”如果不是那群人，林承现在或许会在他心仪的MIT,面无表情的做一个敲代码的机器呢……
　　回忆太过于美好，忽如其来的两声敲门声迅速把林起拉回了现实。
　　眼前忽然多出了两个人，为首的那一个个子极高，林起目测185左右，因为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上半张脸，前额的刘海有些湿，额头上也有些薄汗，林起估计他刚做完手术下来。一双眼躲在碎发下，眼睛轮廓很是柔和，即使是内双也不显尖锐。眼睫毛似乎很长，一个垂眸眼下便多出了一圈阴影。实话说，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可那男人抬眸，林起望进去，一片凉薄和灰暗。林起的心抽痛了一下，她似乎隐隐感受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好，你就是林承的家属吧。”林起点点头，注意到了男人胸前的名牌“心外科宋林和。”林起有点印象，林承清醒前一个月医院给她打电话说是换了主治医生，可林起当时因为一个大case忙的头都要焦了也没好好见一面。等她有空的时候，这位宋医生又飞去国外参加什么研讨会了。
　　“你好，我是林承姐姐林起。非常感谢宋医生对我们小承的照顾。”说着便把手伸了出去，宋林和愣了一下，急忙把手往白大褂上蹭了一下然后伸出去，和林起相握。林起看在眼里，觉得这位医生实在有些可爱。
　　当初医院通知她要换主治医生时，说实话她有些不乐意，据她了解这位宋医生只有29岁，虽然这样看一个医生的水平实在肤浅。但作为一个病人家属，她肯定是希望一个经验老练的医生来帮小承治病的。当晚她就google了一下宋林和，Z大读的本科，MIT读的硕，在美国有自己的医疗团队。甚至前几个月那个轰动一时的蓝星企业CEO的换心手术就是他主刀。林起放心了一些。
　　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林起正在纽约开会，医院的电话打了进来。不是往常前台小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林承家属吗，林承刚刚清醒，你现在方便到医院来一趟吗？”
　　林起呆住，不顾会议的中断也不顾小组其他人诧异的眼神，她站起来，手抖个不停，对着电话那头说“你…你可以再说一遍吗？”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不耐烦，林起甚至听到了一声轻笑“林承刚刚清醒了，林承家属你听见了吗。”林起哭了，会议厅反光的镜子里，她的眼睛通红却透着往常从未有的光芒。“再…再一遍好吗。”声音几乎哀求。“好的，林承家属，这里是d市人民医院，林承同学于北京时间21点10分清醒，意识恢复，没有失忆，现在可以进流食，但因为其昏迷时间过长还不能说话和移动肢体，我们从明天开始给他进行康复训练，您如果有空，可以来医院看看他。”
　　林起以前看音乐节目，主持人经常闭眼就吹“这简直是天籁之音啊”，林起觉得好笑和不解。直到那天，那个男人一字一句没有不耐烦的向她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声音低沉而温柔。那天纽约的夜空那么蓝那么蓝，天上铺满了璀璨的星星，她也终于知道了天籁之音的含义。
　　“林承现在的状态特别好，恢复的速度也快。一个月后，肢体就能正常移动。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清醒后时常出现心绞痛，估计是昏迷过久导致的伴心功能不足，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搭桥手术。没有多大的风险，你签字后，马上可以开始。”林起听到天籁之音的主人又开口了，宋林和不知什么时候摘的口罩，林起扫了一眼，可真俊。
　　林起接过宋林和身后的助理递给她的手术单，草草签上名递了回去。
　　“谢谢宋医生了。”林起客气地道了谢，宋林和点点头。可能是待会还有什么急事，宋林和跟林承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离去。助理小肖留下来检查林承的各项指标，确认正常后也离去了。
　　“觉得宋医生怎么样？”空旷的病房里，林起的声音响起，仔细听仿佛还有回声。林起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很专业，效率好高，还挺亲切的，你不在的时候经常陪我聊天。你看床头那一堆书，一半的书都是他推荐给我的”林起有些意外，毕竟那人长得就是一幅高冷霸道总裁的亚子。
　　“你们聊的到一块？”
　　“对啊，宋医生懂的东西可多了，本科读的是我梦寐以求的计算机系，硕士去我梦寐以求的MIT读的临床医学。你最好还是别问了，反正你也不懂。”林起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看看她的好弟弟，才一个多月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啊。
　　“对了，妈呢，你不是说你过几天会带她过来吗？”林起愣了愣，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
　　“夏威夷度假呢，本来玩的好好的准备近两天回来，你没看新闻吗？那边最近闹病毒流感，妈没被感染上，不过被隔离了，手机都不能用。还得等几个星期，看看那边放不放人。”
　　林承没说话，点点头，眼底明显流露出失望。林起把头别去一边，不忍看，也怕林承看到自己因为心虚而颤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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