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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胥卿,宋胥卿……”
      “……”

      朦胧中听得人唤了几声,宋湮才懵懵睁开双眼,眼前那个人,是他。

      头戴帷帽,白纱轻缀,尽掩面容。自宋湮在盘都第一次见他,他便一直是白袍裹身,不露面容。

      一袭白袍广袖,长纱帷帽掩容。

      每次见他,只能瞥见一画白影和他那若有若无的笑……

      那人说宋湮名字不好,硬要留着宋字,去了湮字,起了忒难写的字——胥卿。
      自此,便没人晓得宋湮这个名字了,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善……

      那是三年后……

      一把火。

      那是一把用烧不尽的火,那是一夜斥满绝望的夜。

      一把火,从紫庐宫角楼烧起,点点火昧撕破了夜半的黑暗,霎时便吞尽万物……

      一把火,送了你的余生,断了你的残恶……

      宋湮,字胥卿。

      十七年后……

      盘都,七主祉之一。

      时盘都伽和十九年。
      盘都少阙楼下人来人往,熙攘非常。
      听说最近少阙楼来了个新说书的,讲得都是些没听过的奇事!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陆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打从老早起啊,我们干说书这行的那就是俩字‘靠谱’!……”

      霎时,楼上惊得一声醒木响,干脆利落。

      “……却说这宋胥卿到底又是何等人氏呢”走上阶来,朝里望去,只见一素衣打扮的说书人刚震罢醒木,两眉洋洋喜色飞舞,唇齿不合浓沫飞溅。

      那说书人故意装出一神秘满意与底下人讲着:“……有人说,那宋胥卿本是东方仙居凌霄山的弟子。也有人说,宋胥卿是当街一成天掀摊骂人的痞头混混。甚至还有人说,宋胥卿就是个石头里迸出的妖猴转世……”

      此话方出,便挑得众人大笑。

      四下打量下去,整个少阙楼中莫名少了许多岁大之人,留下来的大多是方方及冠的莽夫公子。哪怕真有几个岁数大的人留下,也都不知怎的,一直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唉,那上面那人讲什么呢?”
      一位刚刚进楼的男子随手抽了条凳子在桌旁坐下,打量着周遭兴致正浓的诸人。

      “不知道,讲的好像是什么,什么宋胥卿?”桌旁久观了好一会儿地人边应,边拾掇了个瓜子吃。
      “这个说书的这几天都只讲那个宋胥卿,讲他如何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如何在红尘中全身而退,又是如何在什么方舟之战中一战扬名的……”

      “那听他这般讲,这宋胥卿莫不还是个颇有本事的人喽!为何咱们这些小辈从来不知道”那人扶颔问道。

      “不知道,许是那人瞎编的!”
      坐他一旁的人也不甚在意,又嗑起了瓜子。

      “不知道就不要说……”
      一直坐在他们邻桌的老先生闷闷一口茶,闷闷一口茶,终于闷出了一句话。

      ……那说书人正在兴头上,忽然起身,问向众人:“唉!诸位,你们可知这宋胥卿三个字虽是鼎鼎大名,却不是好汉真姓”

      “那那家伙叫什么啊?”下面立马有人应道。不一会儿,更是喧闹起来要说书人讲。

      老家伙们的脸凝固了。

      那说书人勾了眼角,笑道:“哎,莫急,莫急!这位好汉真名寓意不好,因而除他师傅遁虚真人外无人知晓,今载小生在这里与大家斗胆妄议那好汉大名,可是将自个儿脑袋撂到阎王生死簿上了……”

      “别墨迹了!快说!”
      “就是,快说!”
      “快说啊……”

      年岁大些的酒客皆停了酒,面色严肃,紧紧攥着衣角。

      那说书人终于不再卖关子,又提高了些音量:“好!那好汉真名便唤作宋……”

      “啊!”

      伴着一妇人惨叫,酒楼大门轰地一声倒塌在地,支离破碎。

      酒楼中人也忙立起身来,惶恐不安地看向门口。

      那老先生深深舒了一口气,撑着桌子,缓缓站起。嘴中小声念叨着:“看来是知不道喽!”

      不安又窃喜。

      喧闹之中,一队紧裹金甲的军侍快速冲进,排列整齐,抽出长剑,示意在场的人都不准喧闹。
      一军官打扮的人款步从他们中间走过,走到说书台前,高声道:“盘都急令!枇陵逆徒冥雨殊假扮说书人在少阙楼大肆宣扬乌有之事,鼓吹群众,影响治安!今江藉大人要我等将其捉拿归案,反抗者一律视其同罪!”

      待他说完,楼中便寂然了几分,多多少少怯懦起来。

      江藉,盘都第一大谋臣,谁人不惧

      台上说书人见他说完,也无甚表示,只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抽出腰间折扇,扇了一扇。随即对上台下将军的眸子,不屑笑道:“杜弩将军这一出可是要砸小人场子了!”

      杜弩抬眸看去,只瞥见那扇面上一片青山绿水。

      南山,法器。相传是上古迟曦大神所持宝扇。一扇唤风,再扇唤潮,三扇唤阴火。

      “拿下!”杜弩将双眼攥成了针般死死地盯着冥雨殊。

      话音刚落,几个兵戎小卒便纵身跳起,向冥雨殊扑去。

      “呵!”只闻素人冷笑一声,扇面一合,向那诸厮甩袖,还未等他诸人反应过来,便只见几枚泛着银光的利镖从冥雨殊袖中甩出,只刹那便被去了头颅。

      枇陵有门派,称斩璃阁,三古阁之一。阁中人皆善暗器。

      啊!
      那诸厮纷纷从空中坠下,甩他处一片鲜血。

      冥雨殊将手一背,又挥起折扇来。

      丝丝细血似鬼花齐放般于空中绽开,顿如血雨阵阵。

      满目红丝中,杜弩踏着从半空中坠下的尸体,凌空而起,执剑向冥雨殊刺去。

      二人身影于台上擦过,剑上银光一闪,看不真切。
      身快影急,利剑与素人相过,待再详看剑锋时,上已多了片易容用的假脸皮。

      冥雨殊忙用扇掩面,背对杜弩,笑道:“将军宝剑尽宵,乃上古妖兽残骨所制,当真是极好!”
      杜弩转过身去,拂去了锋上面皮,冷笑道:“冥少主现在可还需遮些什么?”
      “真假是非皆在人,又何必探下身去寻个真切”那人冷笑一声,缓转过身,面上竟又多了副白脸面具了,只露出双眸,洋溢着不言的戏谑。

      “混蛋!”杜弩狠狠地咬了咬牙,不禁骂道。

      杜弩气得越狠,冥雨殊眼中的笑意便愈加显现。冥雨殊收起南山,挥袖抛出一长绢来,纵穿阁顶。冥雨殊拽了拽那长绢,正要转身却又不禁对杜弩感叹道:
      “哎,杜将军你也一路抓我好久了,咱俩倒也算老相识了,今儿我可又得走喽!”

      “你说什么”
      还没等杜弩反应回来,冥雨殊便已手抓长绢,荡在空中,缥缈而去。
      待那最后一点白色在眼前消失,杜弩使劲攥紧了拳头,又咬了咬牙。

      正要收剑,发现那面皮还附在剑上,谁料杜弩刚触到那面皮,那雪白的皮便霎时化为千千万只蜘蛛,尽都顺着杜弩的手指向上爬去。

      杜弩忙丢了剑,将虫子从自己臂上拍去。
      诸虫四处逃窜,可是吓坏了不少人,不消半刻,少阙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颛孙氏偃城属地——沙廊。

      沙廊,位于偃城北郊边际,地处沃田平原之间,却是一片戈壁黄沙景象,诡异非常,人烟稀少,向来被北郊之人认为是鬼神咒恶之地,忌讳不已
      。
      苍茫孤寂的大漠了无边际,漫漫黄沙随风舞动,接着便无力地瘫在地上,无声无息,化为乌有。

      一缕孤独独上青天,一曲长河宛似青烟。
      红日西下,肆泄余晖,与众云丝不染,与群山峦不离。

      大漠边上,遥遥看见两对人马傍地而行。

      “公子,你真没记错路吗?”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记错”
      “可我们自腊月便开始行了,怎的现在都到偃城啊?”
      “额,这个……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黄花菜都冰了,还谈热豆腐……”

      沙坡上,一个小光头和尚打扮的孩子了无生气地俯在马上,恹恹地抱怨着。

      这孩子看样子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本来一挺白皙的小脸倒硬是被风沙抹去了几分红润。真不知道,是怎样不靠谱的人会带着一个孩子狼狈成这样。

      “哎,一六,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一旁高骑大马的男子强笑着挠了挠头。
      那男子约摸及冠年纪,面容清秀,两画浓眉,眸泛星光,身着一袭蓝色纱衣,外披钻蓝色法袍,腰间系着一缀有银铃的蓝色璎珞佩。

      看来,那个不靠谱还带着孩子乱跑的就是……他了。

      “不过一六你别说,这的风景可真美!看来我们这回迷路开始赚了呢!”
      “公子,你还说……”

      两人正说着,忽见荒漠边涌出一片黑云,不消片刻,那黑云便向四周散开,又聚拢,几番往复,那黑云便渐化成了重重黑烟,弥漫半天,愈拢愈密。

      “公子,那是……”一六坐起了身,张大了嘴巴,对眼前景象感到万分惊讶。

      那公子也不禁皱起了眉,握紧了腰间佩剑,只觉浑身萦绕着鬼诡气息。

      霎时,那团黑烟化作了一张鬼脸凶相,狰狞着面孔,发出声声嘶吼。

      那公子顿时察觉不对,忙冲小童喝道:“一六!趴下!”
      那小童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公子飞身抱住,俯在沙中。

      那小童只见,他与公子方才俯到沙中,那鬼脸便嘶吼着向他们这边冲去,直冲大漠另边,卷起满天黄沙,不终不止。

      那公子与一六活生生地被埋在在黄沙中,待那黑烟卷罢已久,他二人才慢慢爬出。

      “咳咳……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一六抖着身上的沙土,不停咳嗽着。
      “没,没事……”他应道。

      没错,他没事,但他在那团黑烟中却真真切切看到一张人脸,一张属于十七年前的脸。

      天空,下雨了。

      天色渐渐昏沉,也不晓得到底是几时,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徘徊在耳边,时远时近。

      风声伴着雨丝轻坠入河,九曲连绵,沿着一树青川流下,数不尽的是梦里的梨花,落了吗?

      流过一树梨花,流过一曲年华。

      流过,一个穴洞……

      朦胧中,睁开惺忪的双眼,宋湮只看见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身旁万物似乎都隐了行迹,了无生机。

      仔细看着,像个穴洞。

      这,这里是哪里?

      宋湮无力地瘫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仍似火燎过一般,刺痛无比。忍痛动了动手指,想要纵身爬去,可一动便觉得疼痛无比,似被无数只蚂蚁撕咬,更像十七年前被大火吞噬时那般烧心刺骨的痛。
      用一只手勉强将自己撑起,大致打量下四周——穴洞中乱石密不,潮湿阴暗,看来此地已不是盘都。而自己,倒还是死前模样--一身黑衣,头发凌乱
      。
      宋湮薄唇一动,冷笑一声。

      当年方舟之战单鬼佛一人所灭便是数千千修士的命,一朝血浸盘都土,尸饱众鱼腹。那时候想想人死甚易,怎的现在我想死都死不了

      话且不说,这里既然不是盘都,便是少了许多麻烦,自己还是得先找个落脚地儿才行。

      宋湮双手撑着地,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可每一次刚触到地,便只觉着有利剑纵穿而入,试了几番,终是放弃了。

      可恶,当年玄祟宫火起,烧我殿宇的是九晖冥火的阳火,寻常生灵不消几秒便会在火中化为乌有,连魂都保不住。今载我无故重生虽是诡异,但魂魄竟能在阳火中保住,重塑我身,也是幸运。但经阳火一烧,身子怕是有些时日方能恢复。

      宋湮想着,习惯性地向腰间佩剑摸去,却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摸到。

      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远方隐隐传来银铃碰撞的玲玲声响。
      倾而,便是一小童的稚声。

      “公子,我们已经行了好久了!怎么还没碰见店家啊?”
      “一六,你也别急嘛!你看我们这次迷路就迷得比往日成功,不仅看到了黄沙美景还目睹了天诡奇像,真是幸运……”
      “要是幸运我们就不会一天迷路八回了!”
      “额……”

      宋湮听得他二人谈话,恐会有失,又尽力地想从地上爬起。

      一次,又一次,宋湮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无限度地裂开,被无声的风撕割着。

      声音越来越近,宋湮也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

      脖上那无名的黑色咒文愈来愈显,恰似禁锢一般。

      脑海中只闪过了那抹白影便瞬间堕入了重重黑暗。

      那抹白,是……

      宋湮再醒时,只看见墨色的苍穹上悬着一角繁星,伶仃非常。

      “哈!公子你醒了!”那小和尚和公子突然蹿出头来,出现在宋湮眸前。

      宋湮面对这两个突然蹿出的人头可是吓了一跳,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便仰面躺在一青藓大石上,还和两个……东西待在一起。

      “喂!你们两个是谁啊?”
      宋湮一下子猛跳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子骨已经好了不少,颇为吃惊。

      “啊,我啊?我是一六!”那小和尚蹿到他跟前囔着。

      “一六,不可无礼。”那公子款步走上前,将那小和尚轻拉到身后。
      “在下顾燊,江南虞氏子弟。方才我与小童一六在洞中突遇公子晕倒,这才将公子迁出。若有冒犯,望公子见谅。”那公子勾起一抹笑,向宋湮躬身行君子礼。

      嗯,像他这般礼术恰当的仙术修士倒还真是少见。宋湮上下打量了下顾燊,不禁勾了唇角。

      “既是顾公子已搭救了在下,在下也不好再多麻烦公子,那在下便先行告辞……”
      “公子,你怎会一人在那你可有什么家人?你家又在何处你今早吃饭了吗?可喜欢牡丹花吗?……”
      宋湮那一番昧良心的好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燊一把抓去到一边问东问西,丝毫——脱身不得……

      健谈。

      原来,这家伙是个迷路狂加话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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