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洲喵

5、侯府日常

　　“侯爷不必自责，乱世之中人命本就如草芥。我能跟随侯爷夫人活着到达汴梁，本就是天大的幸运。那些哥哥姐姐们，连一卷草席都没有……对比他们，婢子也该知足了……”
　　一番话，红了全屋人的眼眶。
　　西燕的首都金陵距离开封不过六七百里，不足千里的土地上，却遍布西燕人的尸骨。
　　白骨盈野，秃鹫低徊，仲夏生长得郁郁葱葱的植物，少不了这些亡国之人的养分供应。
　　一时间，室内气氛陷入在深深的悲伤之中。
　　符珞瑶怕自家爱郎心中悲苦，又要自责，纤长白皙的玉手伸出，附在边韶的手背上，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你登基时，西燕水军早已全军覆没，江北之地尽在大周。江南乏盐，而江北产盐。失去淮南后，没了重要的盐产地，西燕每年都要花费巨资向中原政权买盐。
　　国库空虚，不得不加重赋税，以致于民怨沸腾，人心涣散。
　　若无边韶提升商人待遇，以商养国，又励精图治，选拔贤才于朝堂，那这西燕的天下，也等不到大周来灭了，农民自发的起义，就足以推翻它的统治。
　　边韶体会到符珞瑶的担心，手背一翻，就将她的玉手握在手心。
　　“不用担心。”
　　四目相对，不用多言，自有一股默契在心头。
　　“完了完了，莫不是原身对这爱妻的执念未消，我怎么觉得心砰砰乱跳，还那么的心意相通呢？难道，我来到这个时空的最大目标，是要谈一场姐弟恋吗？”
　　边韶不敢再多想，假装神态自若的移开了目光，投向了咬着下唇强忍眼泪的凝霜。
　　“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懂了你的无奈。这钱财便一分为二吧。”
　　魏老太监懂事的上前接过钱袋，手指翻转间，就分了两份。
　　他将一份又塞进了钱袋，交还给她：“好好收下吧，财不要露白。”
　　边韶也道：“就说钱都献给本侯了，瑶妹，给她些碎银子。”
　　符珞瑶秒懂，取出一小堆碎银子放在了凝霜的手中：“捧着去吧，若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侯爷赏你的。”
　　“谢侯爷，谢夫人，谢魏公公。”
　　凝霜不是小孩了，自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能拿到一半的钱财，已经是主家大方，超过她的预期了。
　　原来的皇上皇后自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可现在他们也不过是被软禁在汴梁京都城里的一对违命侯夫妇而已。
　　没有进项，只有开支，坐吃山空下，是个人看到能搂的钱财，都不会放过。
　　不然，侯府里那么多的人，都要吃喝嚼用，大周给的禄米可养活不了这许多人。
　　她也该知足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边韶接过魏老太监递过来的交子后，会对她道：“这一半的钱，就暂存在我这里。若有一日，手里多了余财，便连本带息的还你。你看，三分利如何？”
　　凝霜正要拒绝，边韶突然一笑：“倒是我疏忽了，你自是不会信的。就算相信，你也会推拒。这样吧，你先下去，待来日有银钱还你了，再通知你来取钱。”
　　凝霜满腹疑惑的退下，心中却也是如边韶所料，不信多过于信任。
　　“韶郎，这又是何意？莫不是要借鸡生蛋？”
　　符珞瑶好奇询问，她自知她的夫君不是假惺惺的人，若无必成的把握，不会轻许诺言。
　　这是西燕皇帝自小登基，养成的习惯。巧的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边韶，也有这份习惯。
　　穿越而来，边韶根本就没打算窝在违命侯府当一个憋屈的侯爷，醉生梦死。首先，这不现实！他是一个亡国之君，任何人都有可能悠闲度日，唯有他，迟早会被“吃”掉。
　　再者，他有一颗年少轻狂的心！
　　少年人本就该富有理想，意气风发，这样，等到老了才不会后悔。
　　车马住宅，华服美食，三妻四妾，这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但却不是边韶想要的人生。
　　他想要的是建功立业，想要的是成为名臣贤相，想要的是激扬文字，指点江山。
　　那才叫一个畅快！
　　人生在世，唯有青春与梦想不可辜负。
　　身为少年，若有幸报国，才不枉此生。
　　现在学校跟时空规划局把他投射到这方小世界里来，他当然不能放弃这个磨砺自己的机会。
　　身为亡国之君，若想要活得有尊严，有自由，甚至还想要执掌权柄，那他就只有两条出路。
　　第一条：复国。
　　第二条：窃国。
　　但现在，摆在他眼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自保与赚钱。
　　一张张翻看着当货币使用的交子，边韶自信的一笑：“借鸡生蛋虽好，但成效太慢，我等不起。魏公公，把府里的人员名册与账本整理出来，晚间我要细看。”
　　在这封建社会，一人出事，全家株连。特别是像边韶府里的亡国之人，稍有不慎，必会牵累全家。这是时代特色。
　　若要做事，边韶必须要先清理干净府中杂草，才能思考下一步行动。
　　“是，老奴这就去办。”
　　魏公公兴冲冲地走了，留下符珞瑶一人更加好奇。
　　“那韶郎，我能做些什么？”
　　“你啊？”边韶含笑盯着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的符珞瑶，两指捏着下巴，故作深沉道，“你就陪我去游园吧。”
　　“……哈，韶郎，我也很能干的！”
　　“我知道，我知道，游园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又要哄骗我了……”
　　“……乖，听话……”
　　“……去了园子，你得先保证不生我的气……”
　　“哈？”
　　“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
　　七月上旬，正是夏末秋初，日头酷烈。走在园子里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边韶边走边啧啧称奇。
　　这真的是侯府的园子？不是哪家的农田？
　　只见原本栽满奇花异草，看起来美轮美奂的后花园，现在变成了种满各类蔬菜瓜果的菜园子。
　　“这……这是……”边韶眼眶突出，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符珞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
　　符珞瑶却有点害羞，两指揉搓着衣角，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我……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韶郎不许笑话我……”
　　“堂堂侯府后花园里，竟然养了好几头猪。我的乖乖！我这侯爷，也的确是当的别出心裁了。”
　　大开眼界的边韶忍不住惊叹出声，却没留意到一旁的夫人，早已低着头羞愧的两眼泪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