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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亡国之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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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韶快要醒来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骚乱。
他很累,头很痛,本不想理会,但那一声“救救我!”还是让他起了身。
他身侧的老太监垂泪道:“皇上莫管,保重自身,就等于是保住了西燕的火种。”
边韶没理他,将榻上的薄被一掀,勉强站稳身子,兀自开门,就出了屋。
老太监头发花白,老眼昏花,三伏天里一身冷汗,他咬咬牙,一跺脚,抓起墙上的长剑,就义无反顾的跟了出去。
西燕已经亡国了,就在三个月前,为了金陵不受战火屠戮,皇上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亲领百官出城,向大周请降。
本是天潢贵胄,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现在却要尝尽屈辱,堂堂一国之君被软禁在这荒凉的庭院之中,还被封了个违命侯的憋屈称号,天道不公啊!
回想起以前皇帝的宽和仁慈,回想起以前在旧都时的锦衣玉食,老太监不禁悲从中来,发誓就算拼了一条老命,也要护住陛下的安全。
边韶才不管老太监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的头都快要炸了。
无数的信息,飞也似得灌入他的脑中,实在灌不下了,就硬挤进去,短短的几步路间,就将这位倒霉皇帝的短暂一生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破学校,真够坑爹的。刚开学呢,还没上几堂课,就把他弄这来了。
还记得,上犯罪心理学课的时候,教授让每个学生都做了一道题目。题目的名称是:你认为人最不能失去的是什么?
他的答案是什么?
尊严与自由。
好吧,他是真没有想到才第一个学期,学校就有那么大的胆子跟时空规划局合作,把他投射到这方小世界里来。
果然,我还是涉世未深,太天真了啊!
我认为人最不能失去的是尊严与自由,所以我就成了一个亡国之君,命运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尊严随时随地都会遭到挑战。
很好,很好,学校为了培养优秀的学子,真的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啊。
我怎么就那么傻呢?
我当时为什么就不能随便填一个呢?
边韶摇摇头,泪洒心田,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为了完成学业,他不得不直面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
他一出门,就看到有个锦衣壮汉抬手,给了叫嚷的姑娘一记耳光,将那姑娘扇得扑倒在地,又一手提起来,摸了一把高耸的云峰。
不少人躲在假山、墙角、大树后面,探出脑袋,观望着。
那壮汉呲牙咧嘴的一笑,环视一圈,向观望的众人招呼道:“今日来得急了些,没带银钱,待来日补上。这小娘子我就先带走了,过几日就还你们。”
“没带银钱,来日补上。”,这简直就是将府中女子比喻为妓/女,将这一府之地比喻成了秦楼楚馆的风流之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满府之人皆青筋凸起,眼露凶光,随时随地忍不住要爆起杀人。只是不知顾忌些什么,都强忍着不敢出手。
那壮汉见状更是肆无忌惮,他拖着那女子颈脖的衣领,哈哈大笑地就往府门外走。
边韶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侯府的庭院里,两人隔着石桌对视一眼,边韶绕行过去时,那壮汉在他的视线盲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总有不开眼的多管闲事。
“放开她。”
边韶的语气很平静,但成功的激怒了壮汉。
“你是……违命侯?”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很是无礼,语气很是嚣张跋扈,“听闻你千里迢迢从金陵跋涉而来,水土不服,积郁成疾,早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快要不行了。今日一见,你这身子骨还行啊!”
边韶淡淡地道:“阁下私闯民宅,强虏民女,可知所犯何罪?”
那壮汉闻言像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他哈哈大笑数声后,满不在乎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边韶做洗耳恭听状:“还未请教?”
壮汉一脸的得意洋洋:“我爹就是殿前太尉俞继祖。你觉得有谁敢抓我,有谁敢判我?嗯?”
壮汉身后的狗腿甲嚷道:“就是,就是,不仅如此,我家衙内跟二大王也交好,你要是不识相,小心再也见不到你儿子。”
狗腿乙也不甘示弱:“金陵来的,知道我们二大王是谁吗?他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现还兼任着开封府尹。你要是不识相,就把你们都抓进去。”
另外的四只狗腿也拄着长棍点地,附和着壮声势:“就是,就是……见不到儿子……都抓进去……”
西燕灭国后,他们就来到了大周的首都汴梁,这段时间,大周跟后蜀开战,为防止西燕搞鬼,大周皇帝武承平就将边韶的儿子交给了他的二弟武承安看管。
算算时间,已去了五六日了。一个不足五岁的小男孩,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如今成了亡国奴,又被不怀好意的敌人带走,心里也不知道会有多么害怕。
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会不会被人搓圆捏扁?
这几日来,没有一丁点消息传来。
原身就是在病入膏肓之时,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担忧,才会突然间离世,让边韶捡了个漏。
而这,也是侯府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怒发冲冠,却不敢上去救人的最大原因。
主人病重不能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了,就剩下个小主子,要是他也没了,那全府上下,那西燕的百姓还有什么希望。
说到底,投鼠忌器而已。
边韶冷淡的一笑:“原来是俞衙内,失敬,失敬。”
俞衙内眉飞色舞的道:“好说,好说。本衙内向来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乖乖地让开,平日里三五不时地送几个美貌的小娘子于我,我便恕你无罪。”
府内围观的众人,慢慢的都聚到边韶身后,老太监双手捧着把剑,眯缝着老花眼盯着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气得全身直发抖。
不能在这里动手,会连累到皇上。皇上的处境已经很不堪了,不能再雪上加霜。
观此子行事,如色中饿鬼,哪日设计做个美人局,再哄骗他吃点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他,才是上策。
府内其他人也气得要炸了,老太监心中定下毒计,按住了要冲上前去的几个年轻人。
相比于府内其他人怒目圆睁,快要压抑不住怒火的表现,边韶却显得格外的云淡风轻。
他微微一笑,这一次笑得明显真诚很多:“早知俞衙内如此家学渊源,本侯早该将您请来才对。只不知,您与二大王是怎么认识的?”
俞衙内一脸臭屁的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好着呢。我告诉你,要是你表现的好,我就让你去见见你儿子。真是可怜,那么小小的一个人,连个照顾的都没有。想想几个月前,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太子呢。啧啧啧,唉,这人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霉。”
俞衙内感叹万千,狗腿甲立刻奉承道:“所以衙内您这及时行乐的人生规划,是看透了世道,看透了人生的真谛呀。”
狗腿乙跳起来拍着狗腿甲的头,怒道:“瞎说什么呢?我们家衙内那是生生世世的富贵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不一样。”
狗腿甲反应过来,连拍自己好几下巴掌,告饶道:“小的说错话,衙内您别生气,当个屁放了吧……”
俞衙内大方的摆摆手,狗腿甲立刻做感激涕零状。
这般旁若无人的羞辱,置全府众人如无物,令府中众人倍感憋屈羞愤的同时,更是义愤填膺。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俞衙内一干人等早已死了无数次了。
侯府众人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了。
羞辱个小小的婢女,虽然打了侯府众人的脸,但为了病重的主子,为了小主子的安危,也只能咬牙忍了。可如今竟得寸进尺,言锋直指主人,毫无收敛的意图,众人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只等边韶一声令下,先痛快了再说。
边韶却还笑着在拉近乎:“俞衙内不愧是殿前太尉之子,能与二大王如此交好,真是好本事。”
俞衙内得意的一笑。
“听两位感情如此深厚,本侯甚是羡慕,只不知今日之行,二大王可知?”
俞衙内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看来是不知晓了。
边韶心中底气更足了。
“确实不关本侯的事,但此事跟衙内却大大的有关系。”
俞衙内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关系?”
边韶高深莫测的一笑:“因为陷害衙内之人,定会想方设法不让二大王知晓您今日所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