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窗户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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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时候，窗户都是纸糊的。薄薄的那一层纸，一捅就该破了。可是却又有多少人猜测着、苦恼着、顾虑着，举起手放到窗户边却又迟疑着放下。而那不曾捅破的窗户纸，就不再是薄薄的一层纸，而像银河一般隔起了屋里和屋外的人。
李东海坐在副驾驶上眼睛望着窗外，平时繁忙的道路上只是偶尔驶过一两辆车，车灯划过沉沉的夜幕，又逐渐暗淡，只剩下路灯懒洋洋地照着，芝加哥已经沉睡了。车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这份安静是舒适的。
李赫宰和李东海是大学同学，不过到了大三才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李东海看到李赫宰第一眼心里便颇有好感，那人有着自己喜欢的长相。清爽的单眼皮配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浓的眉毛，还有高挺的鼻梁，冷着脸时显得霸气，笑起来时又温暖的如同春天的微风。从朋友口中知道，李赫宰甚至在学校里还有一个粉丝团，由低年级的学妹们组成。李东海在心里笑笑，那我怕是没有可能了。正这样想着，李赫宰走过来找他聊天。现在他已经想不起当初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当初自己实在是太紧张，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上句不接下句，可就是这样尴尬的聊天两人却还是坚持了很久。李东海并不善言辞，平日里也比较喜欢宅在家里，有交往恐惧症的他总是不能很好地与人闲聊。能把他从家里拽出来的也就那一个朋友，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李赫宰不同，他跟谁都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在外面走着也总是一群人当中的中心。李东海是他第一个想不到话题聊下去却又很想聊下去的人，可是在后来这种尴尬的聊天重复了几次后，李赫宰也选择了放弃，或许那人也不想和他说话吧，要不然一起聊天怎么会这么辛苦。
李东海从来不会主动找到李赫宰，他没有那样的自信，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但每当李赫宰找他聊天时，他总是带着期盼还有些许暗暗的愉悦。手不自主地攥弄着衣角，只敢时不时快速地看一眼说话的人，然后眼神又很快地移开。总是要绞尽了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回话，虽然心里也时常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题而觉得很累，但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能有一天再近一点。也许他也对自己有好感吧，不然怎么会经常找自己聊天呢？他曾这样想过。不过当他发现从某一天开始，李赫宰见到他时会装作没有看见径直离开，他便认定了李赫宰对他没有与他人不同的情谊，然而他觉得自己心里的失落也只有一点点，毕竟不用那样费力地聊天了，也算是种解脱，他是这样想。但是此后每当朋友喊他聚会，他都比以往更轻易地答应，即使他不怎么会喝酒，即使他不善于和其他人聊天，可他知道李赫宰也会去，因为同李赫宰变亲近的愿望还悄悄埋藏在心里。李东海不是那种会扑火地飞蛾，但尽管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有过多的兴趣，他仍旧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
虽说把跟李东海聊天的欲望放在了一边，李赫宰还是时常觉得李东海有着无人能及的可爱。这一种可爱不是做作的，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里散发出来的单纯而又简单的可爱。比如一说话就红了的脸颊，比如喝了一点酒就止不住的傻笑，又比如说看向自己时忽闪着的透彻而又真挚的大眼睛。在他心底李东海是与别人不一样的，但是李东海自带的那一种距离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亲近。李东海见到自己时从不主动接近，而自己主动找去时，话总是没说两句便进了死胡同，好像是那人不乐意与自己聊天一般，。毕竟感兴趣只是感兴趣，没有感情的积累，李赫宰自然也不会一往无前地突进。
见面的次数多了，李东海终于能够更轻松地和李赫宰聊天，不过话题也就止步于学习。李东海觉得自己总是能很好地掌握他与李赫宰之间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太远了他会想念。而太近了他会害怕，他会害怕自己的喜欢越发的浓郁，而他于李赫宰来说却始终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毕竟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呀，他又怎么会喜欢自己。李东海就像是一个小乌龟，因为太容易受伤了，所以总喜欢躲在自己建造的壳里。可他不知道，爱情有时就是需要冲动，哪怕难免会伤到自己。
李东海刻意保持的距离李赫宰是感觉到的，因此他也从不逾礼。或许李东海只是把他当作普通的朋友吧，他也是这么想的。追求他的女孩太多，被一个男孩子拒绝了又是什么道理。李赫宰向来很要颜面，没有结果的主动出击从来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里。但有时候他也会犹豫，李东海看到自己时不经意透露出的害羞，还有掩藏不住的高兴，他真的对自己没有兴趣？然而犹豫总是片刻，他们的关系总是隔着层什么，从不太远，但也从未很近。
不过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没有留下太多的时间给慢悠悠的两人继续走近。已经是大四的下半学期，李赫宰已经申请好了硕博连读即将要搬到洛杉矶去，不过李东海还没有定。李东海是打算找工作的，不过今年是美国就业的寒冬，他也不排除要回到韩国去。时值春假，两人又接到了朋友的邀约，到朋友家和朋友老公四个人一起去吃个晚饭再看场电影。两人家离得很近，到朋友家聚会，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起来去。去的路上李赫宰告诉了李东海自己决定毕业后去洛杉矶的消息。
“你也同我一起去吧。”他这样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石头，激起了李东海心中的涟漪。可李东海笑笑没有说话，他也很想，但他还给不出一个肯定。李东海不知道这个邀约到底意味着什么，若是自己千方百计地找到工作去了，是否两个人从此就能在一起？李东海没有这样的自信。吃完饭、看了电影，又回到朋友家吃了些宵夜聊了会天。再从朋友家出来时已经是凌晨3点钟，楼外的马路上是一片的寂静。车里两个人也沉默着，过了不熟悉时为了找话题而找话题的时候，适当的沉默于两人来说不再是尴尬的死寂。车开了一会，由小渐大的雪花在天空中肆意地飘起，已经是三月中旬，寒冬还停留在芝加哥不肯离去。雪花纷纷飘扬着，像是在这安静的夜中独自上演着舞剧，这个舞剧是否诉说着爱情？
“你知道吗，雪总是带着美好的意义。”李赫宰转头看了一眼李东海。
初雪的许愿李东海也知道，只是这或许是芝加哥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这样的雪花是否也能有那样的魔力？于是他只是笑笑，
“雪总是带着诗意。”李东海是感性的，雪花的美好于他来说就如同婉约而又轻盈的诗歌一般，书写着情绪也书写着纯净。
果然是李东海会说出来的话，李赫宰心里这样想着，在心底暖暖地笑了笑。把李东海送到了他住的公寓楼，看着紧紧裹在羽绒服下的小小的人快速的走过旋转门进了大厅，他才踩下油门开回家去。
快毕业了，李赫宰定下了学校倒是很闲，而李东海为了找工作却忙得马不停蹄。虽说当初没有对一起去洛杉矶作出回应，他还是拼命地往洛杉矶投递简历，不断地做着各种准备，为了面试飞来飞去。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在父母的催促下，李东海还是做出了回到韩国的决定。如果他向我告白了，那我就义无反顾地留下，工作慢慢找总能找到，有他爱我，我便不用担心，虽说对李赫宰对他的感情他从来没有自信，但李东海心里还是做着这样的决定。
李东海和李赫宰最后一次在朋友家聚会是在李东海回国的前一天，同时也是李赫宰搬往洛杉矶的前一天。李东海心中变得更加的平静，而李赫宰却一反轻松自如的常态。吃饭的时候，朋友的老公让朋友多吃点，喊着宝贝。他突然也跟着喊着东海宝贝，闹着让他也多吃一点。东海愣愣地看着他，李赫宰这才尴尬地笑笑说是玩笑。喝酒了后，他又突然向东海唱起了一首情歌，李东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似乎是因为没得到期待的回应，李赫宰又怏怏地停下了歌喉。凌晨四点了，他们从未喝到这样晚过，各自抱着心思，却都等待着对方先开口。然而谁都没有等到对方开口的那一刹那。因为喝了酒，两人一起打车回去。不像刚才在朋友家那时那样话多，李赫宰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
“今天过了，大家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言语中是掩藏不住的失落和惋惜。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真正想说的，李东海真正想听到的话。
李东海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相信缘分吗？如果一群人注定要在一起，即使兜兜转转也还会相遇。”李东海也没有敢说两个人，而是口是心非地用一群人来代替。他就像是一口深潭，表面上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底的暗流是怎样地汹涌，是怎样把他整个人卷席。
我喜欢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然而两人都没有去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一层窗户纸，既薄也厚地隔着两个人的心。很快就到李东海家了，赶在人下车的时候，李赫宰说道：
“即使不见面，kakao也要经常联系。”
李东海点了点头，快步离去。他不会联系，如果说两人注定不会在一起，不再联系是他忘记所有感情的唯一方式。多说一句话，多打一个字，那牵扯不断的情愫就永远在那儿，让他思念、让他神伤。那一晚，李东海哭到了天朦朦亮，肿着眼睛赶去机场。他知道这一夜过后，他和李赫宰相隔的便不再是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而是宽阔无边的大洋。可他不知道，拉开这遥远距离的不是空间，不是时间也不是所有的一切，而是他们自己。或许他们都爱自己胜过了爱对方，李东海这样想着。
时光总是流逝地很快，转眼间三年已然过去。李赫宰已经开始了博士的学业，而李东海也适应了国内的生活，已经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那一晚后，谁也没有在同对方有过任何的联系。既然抓不住，那就忘记并离开吧。这样的想法两人倒是头一次的默契。但其实怎么是抓不住呢？是谁也没有鼓起勇气，谁也没有放下无意义的脸面伸出手紧紧地将对方圈在身边。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不再相遇，但他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最美好的一个回忆。两人都是这样宽慰自己，然而没有丝毫的意义。
生活波澜无惊，两人忙着工作和学业都还没有去找寻相随一生的伴侣，只是在月光很清亮地晚上，会想起对方、想起相处的曾经。8月份李东海利用年假买了机票飞往法国。那是一个飘着乌云有些闷热的午后，埃菲尔铁塔下，散步着的多半是相互依偎的情侣。李东海举着相机按下快门，后知后觉地在镜头里发现了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学术派遣来到法国的李赫宰与李东海不期而遇，两人都想起了当初李东海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一群人注定要在一起，即使兜兜转转也还会相遇。既然是命中注定，那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抓紧。
或许真的是命运，或许是浪漫之都的魔力，也或许是两人在雪夜偷偷许下的心愿，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一切的距离终于没有了意义，因为两颗心终于相互走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窗户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