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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莲叶深处谁家女 ...

  •   春天总是短暂,夏天总是漫长。
      稚登是个无比怕热的人,每天想着法儿的避暑。
      往年的吃雪泡水,到水亭子里去,还不够他折腾的,又带着我们去采莲。
      为了应景,我特意穿上绿萝裙,稚登笑道:“你的衣服与莲叶合了色,你白里透红的脸又跟花瓣合了色!”
      六月的荷塘,满池清香,莲叶田田,莲花盛放。我们划着小船,穿梭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下,冷不丁荷叶一歪,灌了我们一脖子水,冰冰凉凉的。
      水上的风吹得人心里凉悠悠的。
      杏儿觉得坐船束缚了她,直接下到水塘里,踩泥涉水,捧着莲花送给我,活像画上的小童子,可爱极了。
      稚登侧卧在船上,用冰水泡茶喝,用荷叶里的水洗砚台,闻着花香,听着水声,看着我们嬉笑,自言是活神仙!
      有时候,我们也去深山老林,像野人一样自在。
      也有时候不想出远门,就静静地下棋,弹琴,或者去近处的河边钓鱼。
      幽兰馆里的负责浣衣的女孩子们,白天也不想动弹,吃了晚饭才去洗衣服,趁着夜色出去浣衣服。小河边,月色里,到处是捣衣声,到处是欢笑。
      月妍说:“王摩诘写的竹喧归浣女,原来是真有其事。在月光下洗衣服,又凉快又浪漫!”
      最舒服的事情,还数雨后去看花。
      在急促的雷阵雨过后,吹着凉风,我们去湖上的亭子里赏荷花,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
      月妍说,她最喜欢的,是听雨打芭蕉。乐儿说,她最喜欢的,是下雨的时候沉沉的睡一觉。
      漫长的夏天,有会玩的稚登在身边,也过得那么快。
      很快又是一个秋,紧接着,又是一个冬。
      又到了稚登要回苏州陪母亲过年的时候。
      他现在是满心满眼都是我,所以离别并不再使我忧心,我只是期待着他早日回来。
      稚登走后,我每天伏案写作我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完成的剧本《三生传》,为了报答稚登对我的爱。等他回来,看到我已经完本的作品,一定会很高兴。
      春日里,稚登按时归来,我捧出已经写完的剧本给他看,他惊讶地说:“那么冷的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
      我笑道:“这是给你的礼物啊!我要和你三生三世不分离!”
      稚登看着我的剧本说:“既然你为我倾注了这么多心血,我打算和你一起唱出这台戏!”
      我摆摆手:“你在幽兰馆玩一玩还好,你想来真的可不行,你一个堂堂大才子,怎么可以在戏台上给别人取乐呢!”
      稚登说:“你写的这两个主角,就是我和你,你只有和我一起唱,才不辜负这个故事!”
      我没想到稚登为了我,可以放下自己的面子和架子,做戏子才愿意做的事。他已经年近半百了!
      我们下定了决心,就夜以继日的苦练。稚登是个没有功底的人,所以对他来说,唱好每一句词、做好每一个动作,都是很难的事。我不厌其烦地在旁边指导,他也不厌其烦地去学,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下来,他竟然学得有模有样了。
      正月我过生日那天,稚登和我到可人馆去,叫寒烟张罗,请来了金陵城无数名人雅士,高官巨贾。
      稚登大大方方的和我一起登台,唱着比翼双飞、生生世世不变心的曲词。
      此时的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忘记了世俗和伦理,他只知道他是我的爱人,他要让满座客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他是深爱着我的。
      我从没有这样幸福!
      《三生传》演完,很快在金陵引起了轰动。寒烟央求我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每天唱一场。她说:“湘兰,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也知道,你如今也不为我可人馆赚钱了,可我从没有怠慢过你。说到你,别人总还说你是我们可人馆出来的头牌。如今你们唱得这样好,不登台岂不可惜?你们多唱些日子,我也有钱赚,你们也可以向世人宣告你们的爱情,岂不两全其美?”
      稚登点点头同意了,我也跟着同意了。
      自此,虽然还是没有名分,金陵人人知道我是王稚登的人,甚至王稚登的随从都称呼我如夫人。
      金陵的公子王孙以为我重出江湖,都纷纷求见,连外国使节也来凑热闹。
      我遇见外宾,也会和他们畅谈,向他们介绍我们大明的文化和生活习俗。
      眼见我又忙着周旋,稚登有点吃醋了。
      我跟他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我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完全就是个男人啊!”
      这天,寒烟急急忙忙喊我换戏服,说是九千岁魏忠贤来了!
      魏忠贤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今圣上被他捏在手心里,谁敢不听他的话?
      我慌忙换了衣服,化了妆,登台等候。
      魏忠贤带着赫赫扬扬的一大群人闯进可人馆,点名要我唱一曲。我执意不肯唱《三生传》,魏忠贤斜着眼睛扇着扇子:“怎么,《三生传》我怎么就听不得?”
      我只好紧急编个谎话:“因为太惨了,是殉情的故事,倒不如我唱《玉簪记》吧,大团圆呢,最好花好月圆和和美美岂不好?”
      魏忠贤笑道:“好!我就爱大团圆!”
      我刚要唱,稚登说:“这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一个人唱不下来,我唱潘公子那一段,你唱陈娇莲的。”
      我知道稚登不喜欢魏忠贤那样对我,所以在台上照应我。
      我担心这场戏稚登练得少,不记得词,因此选了经典选段唱道: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
      稚登和道:
      “步虚声度许飞琼,乍听还疑别院风。凄凄楚楚那声中。谁家夜月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
      魏忠贤摇头晃脑跟着唱,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
      待我从戏台上下来,魏忠贤招招手:“马湘兰,你过来!”
      稚登跟在我后面,也到了魏忠贤跟前。
      魏忠贤不高兴了:“我叫马湘兰过来,喊你了么?”稚登只好后退几步。
      魏忠贤把我的手拉起来,细细看着,捏了捏,又凑到我脸上亲了一口:“唱得好!赏!”
      我眼角的余光看着稚登手攥成了拳头,怕他闯祸,用眼神暗示他走开。
      魏忠贤拉着我的手,到了他下榻的房间,问我:“你知道我的来头吗?”我连忙说:“知道,您是九千岁!”
      魏忠贤哈哈笑道:“你很识趣,我喜欢。”
      他伸出一个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我告诉你,皇上他啊,只是个木匠,天下事都归我一个人管,连皇上他还得听我的呢!我也有宫殿,也有后宫佳丽,你要是跟了我啊,直接让你当贵妃!”
      我双膝跪地辞道:“奴婢不曾想过当什么贵妃,奴婢如今有相好之人,来年就要正式到他家里去了。”
      魏忠贤冷笑道:“就是那个王稚登吗?来年?来年是哪年?他只是拖着你罢了!你看你,三十好几岁了,很快就要年老色衰,到时候你看看他会不会带你回家!你还不如跟了我,我虽然少了点东西,但我可以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保你周全,你做了我的女人,谁感动你一根汗毛?就连皇上他也不能!”
      我赔笑道:“奴婢如今徐娘半老,哪里配伺候九千岁?这秦淮河,论年轻貌美,我哪里排的上号?我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被人哄抬了名声,实际上没什么值得大人抬爱。”
      魏忠贤笑道:“你不跟我也行,那你就把我今天伺候好!”
      我说:“我给九千岁唱唱南方小调吧!”
      他摇摇头:“听腻了!你不是很会画兰吗?画一幅送给我。”
      我佯装为难地说:“我画兰必须静悄悄的环境,周边一个人也没有,这样吧,您看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幽兰馆去画,画好了明儿就送来!”
      魏忠贤有点不满了:“那你今天是不伺候我了?那你就给我画一幅兰石图,我以前重金买过一幅你的兰石图,又送给一个王爷了,你今天立马赶工,明天给我送来!”我连连点头,倒退出门去。
      我和稚登匆匆回到幽兰馆,稚登恨恨地说:“我恨不得手刃这个老贼!他搅得朝廷不得安宁!现在还作威作福,竟敢自称九千岁!”
      我笑道:“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我刚刚吓死了,给他画一幅也没什么。”
      稚登说:“一个太监,居然想抢你去做妾,可笑!你画吧,画了不要自己去送,就叫阿隆送去,就说你得了肺痨,熬夜画画咳得起不来,怕传染给他。”
      我想了想,提笔画了一幅优美的兰石图,第二天按稚登说的办,总算把这件事解决了。
      因为稚登在文坛的地位,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邀他相聚,近几年来他常常往来的就有凤阳的福王、绍兴的潞王、苏州的恒王,他好像和这几位王爷很有交情的样子。
      我常常劝他说:“你交友太广,也不见得是好事,这几位王爷若是得势还好,若是失势了,你会遭殃的,还是和他们隔远一点吧!”
      稚登却总是说:“女人家懂什么?我心里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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