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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一见王郎误终身 ...

  •   正香梦沉酣之际,寒烟姐姐跑过来叫醒我:“欲擒故纵不是你这么个用法!人家王大才子来了,咱们可人馆的人都跑去围观,你倒在这里睡觉!你这样他就会觉得你与众不同吗?还是先留个好印象才好!”
      我慵懒地起身,寒烟姐姐说:“他正在柔姬那里下棋,晚点少不得要见见头牌,你把自己收拾一下,准备好,这个客人不光是摇钱树,他这样风流倜傥的人要是常来咱们这里,也是给我们可人馆涨身价啊!”
      福儿赶忙服侍我洗漱梳妆,嘴里说着:“怎么还不来呢?我都想去柔姬那里看看!”
      我笑道:“你们这些小东西,一个个巴巴的要见他,万一是个丑八怪、粗鲁不堪呢!”
      还在涂口脂呢,就听得院外人声喧哗,鹦鹉唤着:“有客人来,上茶!有客人来,上茶!”月妍笑道:“连鹦鹉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怎么偏生他来你就这么殷勤呢!”
      这时候,寒烟姐姐带路,一行百媚千红的女子簇拥着一个翩翩公子进了院门。我在层阶之上看去,只见他剑眉星目,目光恰似一汪秋水,多情而深沉。脸上一点温柔,嘴角微微含笑,行动如玉树临风。
      他也正看着我,见惯高官巨富的我,竟然心慌意乱。这个男子,果然是天生的梦中情郎!
      我恍恍惚惚的下台阶相迎,他笑着问:“你就是头牌马湘兰吗?”声音温润圆融,一点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我几乎要止不住颤抖!
      我说:“奴家马湘兰早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很自然的由福儿搀扶着拾级而上,到了冷香阁厅堂。一时间,姑娘仆妇侍女挤了满屋,人人啧啧称叹。王稚登笑道:“大家散去吧,我和湘兰姑娘单独谈谈!”
      众人恋恋不舍,寒烟姐姐赶紧说:“走吧,都在这里叫王公子怎么放得开呢!”说着就和仆妇们将姑娘侍女们往外拉。
      月妍捧茶奉果,喜儿焚香,我忘记了平日里会客的从容,只觉一万句话说不出口,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王稚登倒是很放松,他问:“马湘兰是你的真名字吗?在这里怎么没换艺名?”
      我说:“是我的真名字,是我父亲取的,到哪里我都不会更名改姓。”
      他笑道:“你的名字可有出处?”
      我说:“奴家本是湖湘澧州人,我爹爹又喜欢屈原的《九歌》,所以我和我的二姐名字都取自《九歌》里‘沅有芷兮澧有兰’这句,我爹爹希望我能做一个兰花一样的人。”
      他点点头:“那你做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说:“我爹爹是澧州县令,一生勤勤恳恳,两袖清风,却因为连年洪灾,被奸人陷害,最后以失职罪被处死,那年我才八岁。后来我到金陵投奔亲戚,哪知亲戚已经迁走不知去向,护送我的管家也死了,我先入红袖楼,逃出来又辗转到了可人馆。”
      说着,我提笔写下一首诗:浩浩凌云志,巍巍报国心。忠魂应不灭,庭园草木深。
      我说:“这是我爹爹被定罪那天写的,那天还是下着大雨,好像永远也不会停的大雨,我爹爹莫名被扣上死罪,他在书房里写下这首诗。”说着,我的眼泪滴下来,滴在宣纸上,字的边缘因此一点点晕开。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他说这么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面对他,我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倾诉欲和信任感,他让我安心。
      王稚登走到我身后,看着这首诗,轻轻说着:“没事,以前的苦难都过去了,往后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爹爹在天上会看到的!”
      我哭道:“可是我在这样的地方,爹爹如果知道,一定痛彻心扉!”
      他安慰道:“可是你并没有陷入污泥啊,你还是这样洁净,不染尘埃。我从没在这样的地方见过你这么清高超逸的人。”
      说着,他熟门熟路到了西边房内。我见他如此老练,联想到他应该是惯常混迹烟花场所,心里莫名的生疼。我故作平淡的问:“王公子常来秦淮河吗?”他笑道:“也算不上常来,但也不陌生,怎么?”
      我笑笑说:“没怎么,我看公子在这里毫无拘束,好像见过不少世面。想必公子去哪里都像在可人馆一样,人人前扑后拥围着你吧?”
      他笑道:“这倒不假,世上想追随我的女子的确不少。”
      我听了这话,感觉自己受到轻慢,又有几分难过。可是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我也不过是那无数女子中的一个啊!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低落,翻看着床榻边我的书画和诗词:“你的小楷真是赏心悦目,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我说:“不敢说下苦功,但确实是每天练习的。”
      他又说:“诗词也不错,颇有李易安的风格。最绝的是你的画啊,这些兰花图真真是瑰宝,将来或许成为传世之作!你拜的哪位老师,学的如此精妙?”
      我说:“奴家幼时由爹爹亲自教导,在可人馆是教习师傅指点,后来又承蒙刘太傅认作义女,竭力传授,所以还稍微能上得台面。”
      “刘太傅?”他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你竟然师从刘太傅?我在京师曾想拜访他都被回绝,你竟能得他真传,可见你不是俗物!”
      我们坐下来促膝长谈,从诗词到昆曲,从戏剧到书法,从乐理到各自的家乡风俗、陈年旧事,好像一对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所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就是这样吧!
      到了掌灯时分,王稚登看了看天色,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下次再会吧!”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谷纹的白玉璧,递到我手上:“来的仓促,没有准备礼物,这个当作我们的见面礼。”我不敢接:“我们才初次见面,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呢?”他笑道:“没有什么比湘兰姑娘的人品才学贵重。”
      我把他送至院门,回来后若有所失。
      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可是我总觉得他对我是不一样的,不然他为什么和我清谈一天,为什么对我那么温柔缱绻,又为什么初见便送我厚礼?
      这样左思右想,心中不得安宁,惟愿他早日再来。
      一连等了五六日,不见王稚登的身影,我的心悬着,做什么都怏怏不乐。可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又凭什么光明正大的失落呢?
      苦苦熬了几天,寒烟姐姐说:“王稚登交了押金,明日要接你去玩月桥赏月呢!”
      许久没出可人馆,我也正想去散散心,何况是和王公子一起!我当即同意,一晚上坐卧不宁。第二天白天,茶饭不思,等着他来。
      寒烟姐姐笑道:“你这么急干什么?白天赏什么月?王公子说了,怕来馆里被围观,想接你去单独散心,我叫阿隆和阿胜跟着你。”
      早早吃了几口晚饭,对着镜子发了半天呆,王稚登终于遣人来接我了。
      与他同在轿中,我们都微微保持着距离,一言不发。
      不上三百步,王稚登说:“走,我们赏月去。”下轿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扶着我,手掌暖暖的,宽厚绵软。
      我们并肩在玩月桥慢慢走着,游人如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我,接着所有人都知道可人馆的头牌来了。很快的,他们也便知道,我身边这个人,是江南第一才子王稚登。
      我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赞叹和议论声里,默默看着星空,看着缓淌的流水。
      待到游人渐渐散去,夜里渐渐有几分凉意。他问:“你冷吗?”我说:“不冷,我心里热乎乎的!”
      他轻轻把我揽在怀里,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紧张得难以呼吸。可是他宽阔温热的胸膛,给了我这么多年来缺失的安全感。
      他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句诗此时真应景!”
      我低低地说:“我最钟爱的唯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我真希望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什么也不管,谁也不要见,就这样,看看天空,看看流水,看看月色。”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脸上热辣辣的,只是依偎着他。
      他把脸贴近我的脸:“我所见所知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轻而易举走进我的心里。我真想时间停住,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此时此刻。只有现在,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什么也不说。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的家乡苏州有美丽的太湖,什么时候我带你回家乡,让你看看我家乡的风物。”
      我惊喜地问:“此话当真?”
      他说:“只要你想去,随时可以去。我的恩师文征明极爱太湖,我们曾在那里同游,湖光山色,钟灵毓秀,和仙境一样。要不,我们近日就动身?我到时候约文友们同去,正好我也许久不曾回家了!”
      我问:“你要把我带给你的朋友们认识吗?我真有点自惭形秽,怕给你丢人。”
      他笑道:“他们能见到你这样的奇女子是他们的幸运,你到了我的家乡,就会更加了解我,你不想知道我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吗?”
      我点点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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