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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藤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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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均有两面,有表有里,有真有假。造物主虽将六道众生以善恶正邪相区分,然因世间并无极善或极恶之物,是以天地复杂,世间混乱。
即便是民风淳朴的和风镇,也少不了些污浊不堪的气息。
“让开让开,快给本大爷让开,咦——姑娘怎么了,要不要爷来帮帮你。”
道路旁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民众,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恶痛绝的神情,人群中央站着的正是说话之人——当地的恶霸连明轩。
此人不过二十二岁,样貌堂堂、才华横溢,十八岁时便取得“和风第一才子”的称号,然而几月前从死去的父亲手中接过钱庄的祖业后便风流成性,将妻子搁置家中不顾,依仗自己财势强抢了村里无数年轻女子,那些女子全都有去无回不知所踪,村里人都猜测她们怕是糟了毒手,可却无人敢插手调查,只期望恶人有天收。
而此时,连明轩带着跟班来到路旁,墙角边正跪着一白衣女子,看衣着身形约莫十八九岁,白衣若雪纤尘不染,长发披肩,虽遮住脸颊好似悲伤之状,却是嘴角微翘,隐隐带有一丝戏谑得意的神情。
“这位爷可是热心肠,小女子名叫百夜,云州人士,家乡闹饥荒,爹娘饿死了,哥哥带我逃难至此,却不料染下重病也去了,小女子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只得卖身葬兄,望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言语悲伤,却是语气娇媚,嘤嘤细语仿佛有妖魅附着,勾的人心跳难平,待姑娘缓缓抬起头,在场众人瞬间石化。
眉目如画,气吐如兰,虽不是绝美,却让人惊艳万分——两分孤傲,两分娇俏,两分不羁,两分柔情,本是个超脱凡世的天仙子,不想多出两分浮躁,然则比之俗人多丝清丽脱俗,比之仙人少分飘渺难以亲近,悲凄一笑,真真叫人伤痛却非怜悯。
看连明轩许久不出声,百夜好似了然一般皱起眉头,然未等察觉转瞬便又梨花带泪,似是被嫌恶一般委屈道,“奴家自小双目失明,也自知姿色平庸,但本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都略懂一二,虽眼睛不好使,但缝缝补补的活也不是难事,爷要是可怜奴家,就收做婢女,我必尽心尽力以报大恩大德!”
“这——”连明轩回过神来,原本被那万千光华震惊,竟没有注意到这绝代佳人竟是个瞎子,当下不知应是不应,思索片刻竟对一旁的随从道,“连三,拿些碎银给姑娘,打发了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围观的群众震惊。
“咦,不会吧——”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在场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议论声风起云涌。
“他确是那个连少爷么,这样的美女居然不要?”
“是啊,难道就因为她是瞎子,不可能吧!”
“这其中一定有诈,保不准待会他偷偷私藏起那美女来。”
“是啊,是啊,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正当的行径!”
“ … …”
你一言我一语,此刻竟是完全忽略了跪在中间,牙齿咯咯作响,就快忍无可忍的人。终于——
“给我安静点!”
顿时,全场静寂无声,只留一只乌鸦划过天际。
百夜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急迫,可那惊天一啸可是说出口收不回了,情急之下,她立即掩面哀泣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哎,奴家就是可怜的命,连给人做婢女都受人嫌,今后流落街头还不是任人践踏,不如一死解脱。”说完便一头撞向身后的墙壁,趁众人无所察觉时偷偷拿出一道灵符捏在手心。
“慢——”声音未落,百夜便闻声停了下来,连明轩细看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而又是一副痞子样,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在下本是可怜姑娘书香门第,或许还是千金小姐,不忍心委屈姑娘,姑娘何必要寻死觅活的,既然姑娘非要卖身在下,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连三——”
“小的在。”
“带姑娘回府”
“是。”
听完这话,百夜舒了一口气,站起身,锤了锤久跪的膝盖,毫无戒心地跟着钱三离去了。而紧随其后的连明轩诡秘一笑,停顿片刻,也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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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少爷回来了……又带了个年轻姑娘。”
“哦。”
“少奶奶,您怎么又是一句‘哦’就没了,您跟少爷到底怎么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带姑娘回来,您就不管管,您可知道镇上的人说的多难听,您就这么忍着,翠儿看着心里难受啊。”
梳妆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容颜,站着的青衣姑娘想就是那唤作翠儿的丫头,一张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脸红通通的满是不平,而她身旁端坐着的就是连家少奶奶韩倾月。
虽只长翠儿两岁,但眉宇间的气韵却截然不同,那大概是已婚女子特有的成熟,衬得本是倾国倾城的模样更是别有风韵,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勾勒出匀称有致的身形,乍看之下,腹部微微隆起,竟是有孕之身。
“翠儿,你说少爷待我如何。”
“虽是不差,但却不及老爷去世前好了,总是忽冷忽热的,要不是少奶奶怀了小少爷,恐怕少爷早就——”话未说完,翠儿自知犯了忌讳,吓得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少奶奶饶命,翠儿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
“起来吧,我不怪你。”
听到少奶奶的宽恕,翠儿抹了把汗起了身。
“少奶奶,别人说身怀六甲的人脾气会变的躁些,可我看您的脾气却越变越好了。”
一听这话,韩倾月神色微变,但只是一刹那,短暂的好似无任何异样,起身,好像是回答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般叹道:“若是无心,吾可奈何,若是负心,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纤手一摆,桌上茶杯尽翻于地。
连明轩一进大厅,便看见韩倾月温情如水的身影,思绪不禁一阵恍惚,却只是一瞬,转眼间又是一脸风流,毫无顾忌地拉起百夜的手,从韩倾月面前走过,离开前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了一句“准备间客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韩倾月悲痛的身影,怔怔地站在大厅中央,形单影只。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明轩,你为何如此待我,难道果真是有缘无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客房里,百夜百无聊赖,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和风镇连家有异象,可是来了几天,除了翠儿那丫头老是冷嘲热讽外并无其他状况,这灵敏的鼻子也闻不出一点妖气,难道我估算错误。
正当百夜沉思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少奶奶?”百夜疑问道。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若是不知情的,当真会不知妹妹你双目失明。”韩倾月温和说道,语气并无嘲笑。
百夜虽已明了韩倾月所来何意,但想到自己的意图,不禁想先试试她。
“眼瞎久了,心当然变得明亮些。可惜妹妹我看不见,不知姐姐的心和眼哪个更明亮。”
韩倾月愣了愣,却是一笑带过,“妹妹说笑了,”略顿了顿,便转移话题,“姐姐今天来,想妹妹应知为何事!”
百夜微笑,示意继续。
“离开他,远离这里,不然性命堪忧。”
“姐姐可是劝过每个住过这儿的人?”
“却是无人听从。”韩倾月面露悲悯。
“那我为何要从?”
“难道你不知那些女子的下场?”
“不……知。”
韩倾月被百夜的回答愣住了,摇摇头,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那些女孩都死了,死的很惨,都是被藤蔓勒死的,然后被埋至土中成了肥料,你难道不害怕。”
果然,这里有妖精。百夜心里一阵窃喜,不料那笑容被韩倾月看到。百夜赶紧换上严肃的样子,答道。
“连公子既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公子的,不论是人是妖,我决不离弃公子半步。”
“好,好,都是一群痴儿,好,你会后悔的。”说完,韩倾月愤愤然离开了,关门前颇有深意地望了百夜一眼,留下一声轻叹。
百夜又是大舒一口气,却没听到门外离去的一声低吟。
“‘是人是妖’?这丫头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