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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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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苏晴柔埋首书中,闻言只是一愣,又回到了书堆中,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十七岁,荷风湖,昔日那老者垂钓之处,一局残局,拉开了帷幕。
——苏家日后尊荣无限的帷幕。
熏香袅袅,少年的黑子落定,决定了胜负。
她抬头望着少年,眸子里闪过惊愕,但是一瞬而逝。在很多时候,惊愕的表情都是无用的,只会让一些人得意,映得自己不堪一击。
面前的少年穿着广袖的紫衣,同样广袖宽大的黑袍罩在紫衣外,长长地铺在地上,加上少年柔和秀雅的容颜和未束的发,竟令人油然生出了面前的人是个娇柔弱女的错觉。
少年盯着那局棋,丢了棋子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笑:“好厉害的女子,若不看下棋的人,想来世人定会以为能下出这般狠辣决断之势的白子的人,假以时日,定是一代枭雄。”
苏晴柔挑了挑细长的眉:“晴柔相信少将军如传闻一般,并不鄙夷女子。那么,女子为何不可以当枭雄?”
“传闻鲜少有真,苏小姐相信传闻?”少年收了这局棋,重下一子。
“传言真假能有几分,我是不知的。”她执过白色的棋子,“我只是相信自己的选择。”
少年不语,两人对弈,不多时,局势已然呈现出来,白子势力大,然而松松散散,并不成气,而黑子缩居角落,却在坚固着防守的同时隐隐透露出进攻的气息。
黑子在一处边角落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似是珠落玉盘。棋子落处,恰巧是白子无法顾及然而又万分重要的一处关键。
少女所执的白子却没有再落下,她只是把棋子放回原处,看向少年:“这白棋,不似如今的瑞齐?纵然自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这么庞大的皇朝,不也有着这些隐隐约约透露出反叛气息的‘黑子’?”她指着少年最后落下的那枚黑子,神色淡淡,然而眼底却严肃而又火热,仿佛这片土地都在她指下的棋局上:“这是,荷风。”
“少将军不是像您父辈、祖辈一样那么忠心朝廷,哪怕被皇帝杀死也无怨言的愚忠者。也不是纨绔世家子,否则少将军不会在韩王之乱中,火焚敌营,连烧叛军数千,纨绔子弟没有这样的勇气。少将军从来不喜名利缠身,却亦不嫌多,所以,少将军亦不是舍弃封地侯爵的人。”
“那么,何以少将军会只求荷风,而舍弃岭州封地和侯爵呢?”
“想来定不是金銮殿上的一句‘荷风湖畔多妖娆’吧,红颜青黛,不值得因此而弃封地百里。”
“哎,好聪明的女子。可是,你也说过,我不同寻常人,那为何我不可以为了美人而舍弃封地侯爵呢?”少年惊愕地笑笑,然而那惊讶里的真,却不知道有几分。
苏晴柔看了少年了一眼,也笑了。
“因为这是少将军呀。”
“而且是尉启少将军,夜慕华。”她淡淡笑着,语气笃定,仿佛面前的少年是熟悉多年的好友。
可他们那一年只是初见。
“时机还没到呢,不过,很快了。”少年颔首,喃喃自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话语。
次年初春,瑞齐皇朝武渊将军病卒。同月,其弟因宰相诬陷以莫须有之罪入狱。三月,瑞齐夜氏一族被诛,仅得武渊将军之子夜慕华远居荷风,避过一劫。
夜氏被诛杀那一日,传闻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曾诅咒道:终有一日,瑞齐必将亡于夜氏手中!那少女名为蒸霞,恰恰便是夜慕华自幼指腹为婚的妻子,也是他的堂妹。
宰相闻言,奏请皇帝赐死夜慕华,皇帝不允,又上奏皇帝赐御酒珍奇,安抚尉启少将军,帝允。
御酒珍奇送到荷风时,少年一身白袍,披散长发,一脸的哀戚,见来使送来的御酒,恨恨地丢掷在地上,酒水站上地面,连上佳的石板都被腐蚀出点点小洞,少年见此,立即拔剑一剑杀了那惊愕的来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呵,这话倒是无趣了些。”苏晴柔一身碧衣,自屏风后走出:“祝少将军已得时机。”
少年眼中已没有愤怒或者哀戚,手中白布抚过长剑,眼底是令人心寒的肃杀:“是啊,时机已到,我等了这些日子,也就是等这一日。”
“叔叔和蒸霞,还有我的族人,不会白死。”
“瑞齐的天下就是他们的陪葬。”
少年话音冰冷,身后,苏晴柔浅笑盈盈,温婉似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