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鱼无夭

1、旧物

　　天阴沉下来，像一张墨色的大网。有狂风自平地起，裹挟着空中的水蒸气。
　　周晚琼揉了揉发疼的膝盖，她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得了风湿病，一到阴雨天就开始关节疼。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旧物没有收拾，她不得不又弯下腰，却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
　　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同这张星爸爸会员卡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这是将近二十年前办的。
　　和杨帆一起买咖啡的时候办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拾起那张卡片，卡片很轻，随之而来的回忆却沉重得让她险些没有站稳。好不容易定了神，周晚琼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那天。一个如今日一般，阴雨绵绵的圣诞节。
　　明明是外来的节日，中国人却把圣诞节过成了一种习俗，到处是挂满装饰物的冬青树和圣诞歌。以往的圣诞节，周晚琼并不上心，毕竟商场打折与她这个一穷二白的上班族也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标准社畜，能准时下班就是单位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了，一大早她就接到了杨帆的电话：“周姐，今晚你有事吗？”周晚琼不由轻笑：都确定关系了，这小孩还是改不了口。她笑着回道：“怎么了，想约我出去？嗯？”
　　杨帆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吞吞吐吐地说：“是...是的。”周晚琼不禁在电话那头脑补起小孩面红耳赤的样子，愈发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
　　小孩还在努力尝试：“可...可以吗？”周晚琼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她想了想，忍不住逗逗他，“对了，叫我名字。”这下杨帆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颤颤地叫了一声：“晚琼。”
　　她温柔地回应：“嗯，乖。”
　　下班后，周晚琼挤地铁回到家。脱下职业套装，她舒服地躺在床上。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有个约会，又一骨碌爬起来，挑选合适的衣服。平时工作她习惯素面朝天，几百年前入的阿玛尼，MAC什么的都没有机会用，她看着学生时代买的杂七杂八的化妆品，最后还是画了个淡妆。
　　她按时到了商场，杨帆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他将手里的一束小雏菊递给周晚琼，低垂着眼眸说：“你今天真好看。”说着偷偷瞄她的表情。
　　周晚琼猝不及防被他甜到了，结果那束花，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说：“谢谢你，我很喜欢。”杨帆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少顷，相拥的两人才分开。
　　只是老天没给他们在商场大门口你侬我侬的机会，无云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冬雨。周晚琼拉住杨帆的手，护着他进了商场。
　　所以说不愧是圣诞节，女性们的购物欲并没有因为骤雨的来临而减退，商场里依旧充满了节日特有的因花钱产生的快乐氛围。周晚琼牵着杨帆，两个人在一众情侣中看起来普通而又幸福。
　　但物质的诱惑终究因贫穷这件小事被阻挡了，偌大的商场他们只是粗略地逛了一圈，便准备从另一个商场门出去了。刚走近那里，周晚琼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香气。果不其然，门口是一家充满圣诞气息的星巴克。
　　杨帆也注意到了，低下头询问她：“晚琼，进去喝咖啡吗？”
　　周晚琼心中喊冤：我哪里天天喝得起星爸爸啊少年，每天泡一杯雀巢维持生计罢了。但她看许多情侣都亲密地坐在里面，顿时动摇了，任由杨帆牵着她走了进去。
　　因为是圣诞节，星爸爸按照惯例推出了一系列限定产品，小麋鹿的马克杯、姜饼小人被摆作装饰，让人看了心里暖融融的。在周晚琼和杨帆点完单后，店员指着一张印着小雪人的黑色卡片对他们说：“两位要不要办一张我们的圣诞限定星x卡？以后消费可以积分换饮品。”
　　周晚琼刚想开口拒绝，却被杨帆拉住了衣角。他微微俯下身询问周晚琼：“晚琼，你想办就办吧，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周晚琼本来并没有办卡的想法，却被他这个“以后”打动了，不禁脑补了一下以后两个人坐在这儿喝咖啡的情景，受蛊惑般地点了点头。
　　于是，周晚琼的钱包夹层里从此出现了一张印着小雪人的星巴克会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