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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塞纳河到翡冷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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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李成蹊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也不至于。甚至在从前,我们的关系还是极好。
只是,曾经是李成蹊,现在是林木南。
每次想起他,随着就会想起黄永玉先生在《塞纳河到翡冷翠》里说的那句经典:
“任何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我对李成蹊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我用三年时间去喜欢他,又用三年时间剜下了刻有“李成蹊”的那块心头肉。
那时候我对他还没这么深刻的情感,可能是因为是看着他长大的,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玩伴罢了。但那种微痛的感觉十分微妙,隐隐约约,就是被那个人牵着心挂着肚了,等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成了我心间不可说的秘密了。
埋下这祸根的时候,正值初中。
课业轻松,内容浅显。我仗着天赋成日和李成蹊对着横,直至一日我的数学降到及格线。
我当时的拿试卷的手抖啊抖跟得了癫痫似的。。。。。。
其实我是没那么难受的,问题在于咱班主任不爽我到处浪好久了,于是他跟开了机关枪似的在我身上打靶,想用他的妙语连珠在我身上打出几个洞来好让我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悔恨。。。。。
而我在这场唾骂中深刻理解了语文阅读答题的重要性:踩点。踩着点了才是命中啊。。。。。
林木南手足无措地哄了我好一会儿,连着两节上课没听,就怕我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其实吧,这孩子也是好心,但他不知道人最脆弱的时候是不能拿来哄的。
能让人哭的永远不是他所遇到的艰难险阻,而是安定之后的深切关怀。
李成蹊成功地领悟到这句话的精髓,并贯彻到了实处。
林木南小心翼翼用纸巾擦我泪花的时候,我一把被李成蹊抓了起来。我心中惊恐万分的同时也在感叹这厮的臂力真几把好,快给我勒死了。
他把我怼到墙角,然后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说:
“顾伊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丢脸。”
“顾伊伊,屁大点事你得哭。”
“顾伊伊,我平常真是白训练你的厚脸皮了。”
“顾伊伊,眼睛哭多了会变小的。”
“顾伊伊,你该减肥了,我都快拎不动你了。”
“顾伊伊。。。。。”
其实我当初就该告诉他,我当初不哭了是因为我听了那些话挺生气的,但是他抱我抱得那么紧,我听着自己的心跳有点儿懵。所以一时不知什么感受。
我以前就能闻到李成蹊身上的香气,现在越发清晰,混合着青春期男生的微微汗味,显得独特而醉人。
我的身体软绵绵的。
初见时那些隐痛感,在那一刻肆意增长明晰。
“李成蹊。。。。”
“嗯?”
“骂女生的男生。。。。叽叽会变短。。。。。”
。。。。。。
林木南又一脸懵地看我蹦跶蹦跶抱着头回来。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我也笑了。
哎。。。当初青春年华啊。。。。何等单纯无忧啊。。。。
好吧,其实我也才二十出头吧,我只是缅怀一下当初的初中小美好。
你看,人就是这么贱。初中时还在成日里哀叹李成蹊不好对付课业太多,现在倒怀念起来了。
但我知道我怀念的是当初比现在好对付的李成蹊,以及有这个人陪伴的风风雨雨。
我回神的时候李成蹊已经快碰到我鼻子了,于是我反射性地弹了起来:“干。。。干嘛。。。”
他撇我一眼,目光里盛满嘲讽。
“没事,就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落魄不。”
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哦,那你看完了?”
他噎了一下,墨色瞳仁里含混着不明的意味。
“顾伊伊,有时候我真想弄死你。”
我表示对他这句话很不满意。
放在以前,他肯定是懒懒冲我不怀好意的笑着说这句话,然后我会答,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你不是有时候不想弄死我?
但以前就是以前。
以前不是现在。
他可能还是他。
但我不是我。
即使我还爱着他。
现在,我只能说:“李成蹊,别这样。”
他愣了愣,退开半步。
“行吧。”他说。
“周六,请我吃饭。补偿我的坐垫。”
我大惊,摸了摸钱包,假如时光倒流,我一定对他客气些,大不了来一句“那你弄死我吧”,总比为自己买账的行为省钱啊。。。
他关上车门,飞驰而去。
留我在原地凄凉。
我回到林木南的屋子,无力地趴在沙发上。
这是怎样费神又费心的一天。
林木南算是有良心的,他扶着我起来,让我趴到床上以防着凉。我忸怩了一下,然后扒到了他的床上。
软软的,还挺大。
林木南失笑,无奈地摇摇头,索性放下手中的论文,跟我扒在一起。
“伊伊,跟你说个事。”
“啥。。。。”
“周六带你去试婚纱,可以为我们的婚礼做准备了。”
“哦。。。哦?”我一跃而起。
这一瞬间可以说是百感交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即将从少女变成少妇,即将给我的林木南一个名正言顺的“家人”身份,即将走上一条不为人知的不寻常路,即将拥有一个自由的人生!
“一个月后我就毕业了,我们也该结婚了。”林木南轻描淡写道。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是因为我想形婚的自私心理?是因为我始终怀着与李成蹊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我不能牺牲他的一辈子,只是为了来陪我。
我试探道:“木南南,你。。。你确定要跟我形婚?”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我抠了抠手指,闷声道:
“因为。。。。我觉得我牺牲了你的一辈子。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何况,你知道,我甚至还对李成蹊。。。。。”
“难道对你来说就是公平了?你不是也牺牲了你的一辈子,甚至还有你的感情,来成全我?”
我迟疑道:“这不一样啊。。。。”
不一样的,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爸妈,让别人知道,我有了那个“可托付的人”。不生孩子,不涉利益关系,无关爱情。
说到底,我不相信爱情,但我不想爸妈、自己被外界舆论冲垮。
更何况,我心里还装着一个不该装着的李成蹊。
林木南轻轻拍着我的背,露出了一个落寞的表情。
“一样的,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我跟你一样,不想去相信爱情。从小我的人生被父母规划,你知道的,所以我就想啊,大学毕业了,我就该为自己活了。但是啊,爱情这种东西,对我这个理科生来说太难找,二十多年了,我也没对什么人有特别的感觉,我爸妈一定会催我去相亲什么的。。。。所以我还不如跟你形婚,孩子什么的,我觉得随缘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俩就开窍了呢?”
我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我们在人山人海中找到彼此,不曾离散。
我喃喃道:“没事的,木南。。。。。我们会是永远的亲人。。。。。”
我看见林木南温柔又狡黠地笑了笑,动作轻柔地替我盖上被子。
“晚安。”
惊喜 又惊吓的周六很快就来了。
第一次进婚纱店,对发明婚纱的伟人致以崇高的敬意。但又对其拉链的设计抱以最大的痛恨。
店员满怀热忱地迎上来,拿着成堆的婚纱在我身上比对。一件两件还好,多了我的头就开始晕了。最后我索性让林木南拿主意。
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教育我,他说顾伊伊你这样是不对的,虽然我们是形婚,但是婚纱一辈子就穿一次,婚礼一辈子只举行一次。你累了可以休息,但是最好看的那件要你自己选。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新娘了。好歹你不能让我丢脸不是?
我很意外,但我只当做他也看累了,一件一件开始试。
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我是到第三件的时候,林木南变成了李成蹊?!
此时我强烈要求一张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
而且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被捉奸在床的慌乱。
李成蹊打量了我一眼,忽略我脸上的表情,淡淡道:“下一件。”
我也忽略他的命令,问他:“林木南呢?”
他道:“接了你的电话,知道了我们的饭局,为了给你赎罪,去餐厅点菜了,拜托我在这儿给他看着。”
“。。。哈?”
“他让我拍照传给他。”
“行吧。”
我给他个不经意的大白眼,假装他没看见。
“顾伊伊。”
“干嘛?”
“想跟你说少翻白眼,要是有一天翻不过来,会面瘫的。”
“。。。。。。多谢提醒。”
接下 来的三个小时,我不是在换婚纱,就是在换婚纱的路上。
“下一件。”
“这件穿着像滚筒。”
“这件凸显不了曲线。。。算了你可能本来也没有。”
“这件太露了。你是去结婚还是去接客?”
“这件又太朴素了。”
。。。。。。。
也不知道李成蹊的手机内存够不够。
“哦你别担心,我就拍了三张。”
“。。。。。。。”我忍,假装那是林木南的意见。
都说最好看的婚纱就是能让丈夫眼睛中盛满星星的婚纱,我看了半天没看出李成蹊眼里有什么星星,倒看出了一个饥肠辘辘的自己。
最后李成蹊的嘴终于咧了咧,定下了。
林木南一脸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我求救似地躲到他身后。他宠溺地看了我一眼,替我拉开了凳子坐下。
“随便点了几个菜,希望你的口味没有变。”
这是对李成蹊说的。
他礼貌性地笑笑,跟林木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大概就是聊聊这几年的遭遇什么的。
我抿了一口柠檬水,这才静下来偷偷细细打量他。
他其实没有变多少,甚至只是发型齐整了些。瞳孔颜色还是很深,衬得他整个人一种干练的气质。好看得一如从前。
周身气质还是懒懒洋洋的,看不出对什么上心什么不上心。
可能是穿了西装的缘故,看着有些衣冠禽兽。
说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四年前高中毕业后。林木南留在了浙大攻读医学,而李成蹊去了外地读经济,至于具体在哪,我自决定放弃他之后,便再无了解。而我,相比之下,要比他们惨得多。
我选择读理科的原因有很多,并不仅仅是为了跟随林木南的脚步,我这个人吧,天生缺乏理性思考,过于伤春悲秋的感性心理令我觉得不太行,因此读理科,其实是为了摆脱几分感性,多几分理性。本想着凭着自己的努力说不定也能学好,不曾想现实要比我所想的残酷得多。
天赋终归是特别重要的,不同于林木南的策马扬鞭,我不得不承认我在这条道路上走得伤痕累累。倘若这条道路上没有林木南,我说不定也因“累了”成了远方倒下的可怜青春少年中的一份子了。
大学后,因为林木南的鼓励,我始终在考研的路上奋斗,不得不说,我现在能不至于流落街头,这个男人功不可没。
林木南感动我的地方就在这儿,我需要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你知道他在这儿,好像这世上的千山万水就都能趟过了。
哪像李成蹊,说不见就不见,音讯全无。
虽然我也逼着自己不去想他,但是总有一些时候,看着别人的卿卿我我,心中脑中不由得会滋长出一些思念的念头。
女人啊。。。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就是这么纠结而矛盾。
但是这么一想回来,其实他们两个也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怎么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李成蹊的出现频率,突然高了起来?
曾经那份熟悉的隐痛感,像是从死灰中,突然抽枝生长,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