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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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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现场正是一团糟的时候,白朴昏昏沉沉中,正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带到了当地的城隍庙,他好像隐约听到有两个声音来回争吵——
“都怪你瞎了眼,叫你勾李建民那老鬼头,你勾回来个小年轻,等回去了阎王殿,府君怪罪下来,你得担着。”
“凭…凭什么啊?你也…你也有责任,怪你来之前吃了酒,才害得我…害得我勾错人了,我特么近视八百度,两米开外,人鬼不分,这叫我怎么勾啊?!”
“呸,你眼镜哪去了?”
“没带。你呢,不吃一次酒就会嗝屁了是不?”
“……”
最开头先骂的白服阴差顿时像焉了气一样,可这下要回去,总得交差要紧,不然府君怪罪下来,两个人都得遭殃。
想到这里,白服高帽的阴差脸色更惨白了,一顿臭骂:“好个李建民,冲着那民居古宅有风水和四方镇物庇护,让我们两次失了手,等着,等到了我们的手里,有他好受的!”
但身边着黑服的阴差仍抱怨:“目标没得手,咋办呀?”
“这不有个替死鬼么?”
趁着白朴还处于迷糊状态,两个阴差最后商量好就拉着他出了城隍庙,往什么方向走了几步就走上了一条从来没见过的路,期间他们还在互相推锅。
这一路上湿湿黏黏的,脚下全都是黄泥丘土,白朴走在上面,感觉跟踩了狗屎没什么区别,他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愣是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一刻,他发现自己被一条无法挣脱的索链勾住了,索链的另一端,是一个穿黑服稍显矮胖的身影牵着他往前走。
作为新时代奋斗好青年,白朴虽然一头雾水,但好在能整理思绪,礼貌性的开问:“那个,请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
前面两个身影听到身后有了动静,一起转身后来,面上挂着令鬼都害怕的长舌怪面具,两只手各自拿着勾魂索和哭丧棒,只是这两个影子一黑一白,白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来了神话里挺熟悉的神祇——黑白无常?
难道说自己真的死了吗?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是一问:“请问你们是在玩cosplay吗?”
“……”
但稍高的白服阴差登时喝道:“你已为鬼魂,依照程序,这就带你去地府。”
白朴终于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了,一时间想要挣脱,但他稍微用力一动,浑身就疼的要命,勾魂索极克制魂体,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冥思苦想之际,白朴忽然回想起了爷爷临故前对自己说的话来,说自己以后若是真不幸遇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大可以报他的名号,爷爷不能保证全家人大富大贵,却能让全家人幸福健康,远离灾祸,享长年之寿。
众家人都以为爷爷老了糊涂了,或者知道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大知宾,时常奔走在各种白事丧礼间,沾了一些阴俗之气胡说八道也可能,可现在只有白朴一人清楚,爷爷并非是瞎说的。
因为他自己已经亲身遇上了不该见的东西……
白朴这种遭遇来的太突然了,处在大好人生的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的走上了黄泉路,这叫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他还没有事业。
他还没有让父母享福。
他还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白朴心里苦闷的一批,但他记得爷爷最后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很快对前面两个阴差小声试探道:“白爷,黑爷,我爷爷叫白奇生。”
漫漫黄泉路,突然被他这一句话打破了安静,两阴差听得不明不白,黑服稍矮的阴差反问道:“你爷爷是谁关我们什么事?”
难道自己说的不够大声?
白朴壮大气势,面色冷峻道:“我爷爷叫白奇生!”
“都说了,你爷爷叫什么,关我们屁事儿!”白服阴差瞬间来了气,借着残余的酒劲正在气头上,手里的哭丧棒就要一棒子下来。
白朴见状,赶紧抽身躲开,见着这两阴差好像根本不明白他的话,也没听说过爷爷的名字,难道爷爷的话还是在胡说八道?
没时间多想,那白服阴差瞬间来到他的面前,随手在他嘴上胡乱一抹就给封住了,白朴听得他冷笑道:“话这么多烦人,干脆别说了,没听过祸从口出,到了地府可不是你想求情就求情的。”
但他同事觉得这样有些过了头,上前来劝他:“老黄,你有点过了。”
白服阴差不听劝,反而回着他话:“你才干了多久?你是没被上面责罚过,不然你肯定会感谢我现在做的。好了,抓紧上路,等这一茬儿过去了,再抓那狡猾的老鬼头将功抵过。”
显然这白服阴差与他同事比起来,作风更显老辣,看来类似的经验混了不少。
白朴看在眼里,虽然他此时没有办法说话,但也没有心惊害怕,这两阴差勾错了魂做错了事还想用自己抵过?真当自己没有反手的余地么?
好在白朴对本土神话有些了解,对于地府当官的来说,阴差官再大,也大不过判官、府君,等自己到了阎王殿再诉苦也不迟。
想到这里,白朴忽然用可怜的眼神看了一下黑服阴差,心里叹息道:“可怜的娃,到时候就是你背大锅了。”
因为在白朴看来,那白服阴差的肚里可不止一点点小心思。
三人,不,应该说是三鬼重新踏上黄泉路,这一路长而幽深,直到了后面有无数条相似的路并在了一起,他们才见到了一些其他的阴差和鬼魂,所有的身影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白朴第一次上黄泉,也第一次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奇景。
鬼大多是飘着的,几乎面无人色,惨白兮兮,有些手里还牵着牛马猪羊,富有一些的还开着名贵车向前行进,这些应是家人烧给他们的纸扎附属品,还有其他大约犯了事,被阴差押解着,用哭丧棒一路喊打才肯前进。
白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到了时间的尽头也没走完这一条路,且越到后面鬼魂越多,他自己看的也瘆得慌,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关隘,两边山石峭立,险峰重重,唯有关隘一个入口,听旁边的鬼说到,这里就是万鬼莫归的鬼门关。
一旦过了这里,魂魄归体,回天乏术!
白朴作为新鬼,哪里知道这么多,当下觉得自己有些太过镇静了,想要再挣扎一番,但黑服阴差害怕他在路上真的丢了,所以一路都把勾魂索拉的很紧,白朴挣扎过后,终于放弃了。
但那白服高个儿阴差怕再生变故,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这下子白朴直接昏死了,被他扛在肩上一路紧赶,为了早些交差,半途还偷偷塞给守关鬼吏金银元宝,这才比大部队快了一大截。
等到白朴再次醒来,耳边四面传来严正苛责的喝声,接着一瓢冥水直接甩在脸上,他顿时一个激灵,打了十二分精神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白朴置身在一座宏伟幽深的大殿中,迎面看见一个身穿红袍的严厉官员正在打量着他,随即翻着手边发着光的平板,直到他看见了“李建民”的信息,才皱着眉问着身后抓白朴回来的无常:“你确定这是李建民?”
红袍官员把平板甩在他们的面前,屏幕里面显示的图像,明明就是一个糟老头子的模样,怎么抓回来的鬼魂有些货不对板?
“……”
很少做错事的黑服阴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他身边的同事却是笑脸嘻嘻的回答着官员:“崔判,现在阳间的人都喜欢搞P图的玩法,十个里面有十一个都是假的,我们这边接收的信息那肯定也有些落后,一些不听话的鬼魂为了逃避我们的追捕,故意改模换样也说得过去嘛。”
“哦?人间还有这种东西?”地府前段时间刚好革新了文档记录这一版块的技术,崔判官正努力在适应新时代新环境的工作方法,有些问题可能还不比这些年轻官差熟悉。
但他很快又发现了不同,有点尴尬的反问他二人:“生死簿上显示李建民是六零生人,你瞧这年轻小伙像吗?”
“崔判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如今是个看脸的时代,出于爱美和维护形象,一些男女哪怕年纪来了也会想尽办法保一下自己的容颜,什么微整形、打针、拉皮等等(这是啥都不懂的直男解释)……他长这模样实在太普通了,不出奇的。”白服阴差硬是瞎掰胡扯,把崔判糊弄了一番。
……
但这是白朴第一次听人说他长得普通。
他好歹也被评选过京都戏剧学院的校草好吧。
……
崔判顿时觉得自己落伍了好多,但被当着面说了这么多自己不懂的东西,作为地府上官,他感觉自己的威严瞬间被挑战了,自然也板着脸,假意夸一顿黄有才:“真是年轻有为啊!”
“我看是投机倒把。”白朴在一旁心里评价着他。
黄有才和他的同事洪宝沾沾自喜下,趁机问道:“那崔判,府君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个小案结了我们好开始下一个案子了。”
“急什么,府君跟你们的七爷八爷去隔壁殿开会去了,等会儿就会过来。”崔判又恢复严词厉色,“一会儿还要他亲自口述这一生犯下的罪孽过错,再由府君定夺他下一世的因缘福祸。”
听到还要白朴亲自口述,洪宝瞬间就慌了,他赶紧拉扯了一下黄有才,给他信号,后者肯定也知道白朴只要一出口就穿了帮了,他借机找个机会道:“这样就很可惜了,崔判,李建民被我们抓到时就是个无舌鬼了,他说不了话,反正他一生的罪行都在生死簿上,干脆直接定夺就好了。”
崔判官一听,顿时冷下来了脸,目带严厉,直勾勾看着他们道,:“府君做事还要你们多嘴多舌,看是闲的慌了,我这里还有一批在逃的孤鬼,你们还要不要了?”
孤鬼最难抓,遇上了孤魂厉鬼更难。
李建民够狡猾了,黄有才和洪宝都干的够呛,直接收住了嘴也不敢还话,但前者趁机对白朴警告一声:“敢多说一句话,你在地府受的罪就多痛十分,你看着办。”
这是典型的威胁。
但白朴信他个鬼。
反正来都来了,哪里是心甘情愿被摆弄成替死鬼了呢?
不多时,大殿之外的殿门忽然敞开,须臾之间就飘入了几缕气息,在公堂之上化作了三道身影,分别是真正的黑白无常以及分管此殿的泰山府君。
“迟了,迟了,没耽误事儿吧。”泰山府君笑着说道。
在场所有鬼的内心:“你大你有理。”
堂下的崔判也回到府君身后,一手执平板,一手拿触屏笔(其实是新一代生死簿、判官笔)。
黄有才和洪宝身为阴差,上面的人全是自己的头儿,站在这里都觉得头大,更别说现在还有一桩错事摆在面前了。
而白朴第一次见到了货真价实的地府大官儿,现场的氛围就像是古代审犯人的场面,觉得说错一句话都会大难临头。
他忽然扭头看着黄有才和洪宝一眼,两阴差噤若寒蝉,不出一声,白朴心里顿时有了数。
府君在上,官袍加身,黑白无常两位居右侧,崔判在左边走上前把资料给府君看了一遍,然后看着白朴,他挤眉弄眼的问了和崔判同样的问题,然后感慨了时代变化迅速,地府工作的开展日趋变难,足足讲了半个小时的部门鸡汤,这才回归正题。
他眯起眼睛的看着堂下的白朴,拍案一响,令道:“李建民,如实将你一生招来!”
“他说不了话。”崔判在一旁提醒。
黄有才和洪宝的心神同时一紧。
府君掌管这里几千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当即招手一挥,白朴面前出现了一叠黄纸和红笔,这就是预防一些无舌鬼故意把自己弄成说不了话的对策,既然无法口述,亲自笔述也是可以的。
白朴顿时觉得机会来了,他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把自己捉回来的阴差。
洪宝第一次做错事,他看着白朴忽然笑起来的神情,心里一发毛,浑身冷汗齐出,一直对他摇头求情,很是可怜。
反倒是黄有才,仍然恶狠狠的凶了他一眼,这种死到临头都不怕开水烫的鬼东西,白朴即便心地再好也忍不了。
他在纸上写了八个大字——某某官大,不给说话。
纸呈了上去,府君看见了顿时一怒。
崔判也看见了,他当场面色不好,也想起自己刚才没有仔细查看,他赶快飘到了白朴身边往他嘴上一点,仿佛被胶水粘住了的嘴巴一下子得到了解放,白朴舒服的扭了一下嘴角,当场谢过。
府君抓紧问起白朴话:“你是不是李建民?”
“回府君,我不是。”白朴干脆利索的回答。
私自拿替死鬼顶罪可是大过,这都十几年没出现过了。
府君当堂直接质问黄有才他们:“谁这么大胆,敢私自犯错?!”
白朴正在想如何回答,但黄有才投机倒把的机灵劲儿实在太快,直接就上前跪下先认错,埋苦道:“府君恕罪,这错误我先在我身上,怪我自己没有劝好洪宝,才让他犯了想蒙混过关的主意,是我没有做好同事之间的职责,才听信了他的怂言,一起做了假差。”
一番看似认错后,黄有才俯身不起,看着十足的忏悔样子,倒让洪宝瞬间脸色青白。
这一招先发制鬼,直接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所有犯错的矛头,全都指在了洪宝的身上。
后者当即跪伏了下去,颤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他一紧张,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朴对此并不意外,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看穿了一切,黄有才的作风,像极了以前学习拍戏的反派做法,虽说简单拙劣,但看两人共事,也知道洪宝做这行不久,城府也不深,所以那时候他就觉得洪宝会干瘪地吃了哑巴亏,有苦也难说清。
除非自己替他肯替他说情。
但自己这种遭遇可真的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尤其是黄有才,他多看了洪宝两眼之后,还是开口先转移话题:“各位大人,帮帮忙,我是生魂离体,应该还没死透,是不是有机会还阳?”
对呀,按理说他是半个灵魂被错勾出来的,算是生魂离体,还没死透呢?
万一有机会还阳……
然后崔判直接回复他:“没办法,过了鬼门关,不管生魂死魄,直接就是领便当了。”
“……”
“那个,我爷爷叫白奇生。”白朴最后不死心,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在场鬼官懵了一下:“啥?”
黑白无常像没有感情的机器,重复白朴的话:“他爷爷是白奇生。”
“哦。”
在场所有官差先是平淡的点头,然后下一秒当堂炸锅了。
白奇生?
白家人?
不光是崔判震惊了,就连府君也重新审视他:“你叫什么名字?”
白朴看出了不简单,终于明白爷爷临故所讲并非开玩笑,这一次他光明正大的介绍自己:“我叫白朴,不是白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