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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三十七章 ...


  •   三十七

      青峦回校,是盛开驾青峦的车来机场迎接的。盛开其实只比青峦早回来几天而已。
      上了车,青峦便听到音箱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乐声似乎可以阻挡车外热烈的阳光,安抚旅途的劳顿,还有略微烦躁的心。
      自从祖海告诉他荷沅已经花落丛家的消息后,青峦心中一直很乱,又不便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在回家的短短几天里让父母忧心,所以一直强颜欢笑。直到上了飞机,才纵容自己的思想完全沦陷。他回忆起很多过往,从小到大,点点滴滴。似乎有记忆起,就是与荷沅一起度过。荷沅顽皮的时候,他虽然板着脸,可心里从来不恼,那时候他就可以抓他最喜欢抓的荷沅小辫。他一度分不清对荷沅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他至今也没弄明白,只知道祖海对他说,荷沅与祖海在一起的时候,他心痛得像被魔爪抓住。他熟悉祖海,祖海不会象他一样摇摆、多虑,祖海是个认准了就追的人,所以以前一直提防着他,可终于他还是没有办法阻挡住祖海。
      一路上他做梦的时候都明白,他不会有机会了。他心里很失落,很难过,比之遇到盛开携男友出现他面前要难过得多。才知道,十几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只是亲情,也不容易割舍。此刻见到盛开,他也无法恢复过来。但音乐却缓缓渗透进他纷乱的内心,让他平静。
      盛开并无察觉,还以为青峦辛苦脱型,寒暄几句后,便没多说。反而青峦像是醒了一般,一路十几个小时都没说话,这时却想说了。“在家几乎没呆几天,十天都不到,怨得我妈说起奥利就跟仇人似的。每天恨不得让我把桌上的菜吃下去,怕我回来吃不到,好像美国是月球一样的不毛之地。”
      盛开听着微笑:“我呆得很舒服,天天生煎包子豆浆粢饭团轮着换,怎么吃都吃不厌。在家时候想,学成回国算了。可到了这儿,又犹豫了,很费思量。”
      青峦又道:“每年回去一次,每次都是物是人非的感觉。上次回去,家搬了,这次回去,人换了。整个城市像是大工地,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脏。等我们拿了博士的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盛开不由斜睨了青峦一眼,觉得他今天很怪,说话也怪里怪气,不知哪儿受刺激了,估计与“人换了”有关,当然,盛开不会问。她只是笑道:“我们专心做学术,哪儿都一样。对了,后座饭盒是给你的,辣椒炒酱瓜,青瓜酿鸡丝,还有两碗冷饭给你回去煮粥。”
      青峦看去,见后座一只简简单单的饭盒,心中不由想到荷沅,荷沅花头比较多,拿出来的东西总有点讲究,盛开似乎是个务实派,不过她眼光很好,简单的东西看着也舒服。“谢谢你,听着这两个菜都已经有胃口。你车子已经开得那么好,为什么还不买车?”
      盛开一笑,道:“还不是最需要。目前好像也没觉得不方便。”
      青峦知道盛开此人,性格比较冷淡,所以观音兵不多,以前看见的那个男友似乎现在没在联系了,所以他买了二手车后,经常超市买菜去时,记得叫盛开一声。对了,这次也应该问问,“我明天去超市补货,你去不去?”
      盛开笑道:“我这两天从超市搬来的食品已经快占领衣橱。估计两周后才要开始麻烦你。”
      青峦闻言笑笑,就懒得说话了,闭上眼睛聆听音乐,一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等被盛开拍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盛开住的租屋。青峦只觉得这一段路闭目休息下来,精神恢复许多,与盛开道了别,自己回家。冷饭都没煮粥,用开水一泡便就着盛开给的菜吃了,竟觉非常可口。吃完一头栽到床上,睡得无比香甜,似乎一夜无梦。

      荷沅钻出臭气熏天的绿皮火车车厢,拉着行李箱直接上了崭新明亮的地铁。天还很早,不过地铁里面看不见天光,只知道是六点多。钻出徐家汇站,外面路上竟然空空荡荡的,车辆行人都少。荷沅对照着地图,没费多少劲便找到祖海公司所在的大厦。门口被保安盘问再三,却还不给放行。荷沅干脆将行李扔给门卫,到处寻找公用电话把祖海叫下来,才得以进去。
      虽然进门并不顺利,但总是进了,而且住下了。
      祖海知道荷沅一下不会醒来,便抓紧时间做事。他在上海的公司已经有五个人,两个是家里带过来的,一个管内,一个跑外,两个是上海现招的,一个出纳,一个会计,再加一个宋贵红。祖海不知道荷沅来了做什么好,她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经验,但别人又不便管她,所以有点高不成低不就。总不能让她做文员,太屈材。
      等荷沅一觉睡醒,过来办公室的时候,祖海当然并不会如私下见面时候那么亲热,他觉得,公司就得像公司,不能没有体统。宁可回头被荷沅罚跪搓衣板,此刻还是要保持做老总的样子。
      祖海的办公室用玻璃与大办公室隔开,荷沅进门时候,他关上门,但没拉上帘子,挽荷沅到他办公桌对面坐下,他自己坐回他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阔的大班台。
      “脸色好了许多。接下来什么打算?出去找工作,还是在我这儿做?”
      荷沅还有点没全醒,愣愣地问:“不是输给你了吗?不是说好帮你一年忙吗?”
      祖海听了一笑,很想揉揉荷沅的头发,但只有忍了。“这儿所有人暂时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进来先跟着我做事。等下你到出纳那里了解一下公司档案,我在上海还得呆三天,你跟着我做秘书熟悉三天。等我回去,你自己找事做。”
      荷沅应了声“好”,便要起身去找出纳。祖海忙叫住她,笑道:“那么急干什么?荷沅,工作时候我不会照顾你,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不肯的话,我们再另作商量。”
      荷沅整个人还是恹恹的,一手挡住嘴打了个哈欠,道:“只要你别像对待杨巡安那样对我就行。卫生阿姨的名字叫什么?我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祖海心里猛跳了一下,一时没法决定是不是告诉荷沅,他故作镇定地道:“她叫宋贵红。你不先休息几天?”
      荷沅脑子还有点混混的,听了没在意,只是皱皱眉头说了句“还是熟悉,哪儿听见过”,便又是起身。这回祖海没叫住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荷沅出去,心里很矛盾。他心里其实希望荷沅在家呆着享福,别出来工作受气吃苦,他希望荷沅一直傻乎乎地单纯下去。但又知道荷沅不是个肯呆在家里的人,否则当初她拿着房租教教夜校,生活挺过得去的,没必要去广宁吃苦,荷沅是想做事,她不做事心里会不高兴。但做事不是请客吃饭,如果想做出点事来,荷沅这样的新人肯定得吃苦,祖海很不舍得。但不让荷沅吃苦,她永远没长进,她肯定不会甘心。祖海在他的意愿与荷沅的意愿之间徘徊,最后,纵有万般不愿,他还是选择随荷沅自己发展,他不妨碍她,也不准备太罩着她,既然她想做事,还是得有些摔打才行。
      忙忙碌碌到下班,祖海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见到坐在角落的荷沅还在看档案,便走过去笑问:“才那么些东西,怎么看一下午?”
      荷沅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从下面抽出一本书,道:“对照着《企业法人培训手册》在看呢。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我的名字也写在股东栏里?”
      祖海笑道:“你很早就是海纳的股东了,批发市场那时候开始的。注册有限责任公司得有两个以上股东,又不能是父母,我不找你找谁?找别人我不放心。去换件衣服吧,我带你出去吃饭,今天想卖半拉子工程给我的公司老板请我吃饭,你一起去看看?”
      荷沅看着祖海两眼热切地盯着她,却又要在办公室保持正经,不由想笑,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原来,她昨晚心中是很想见到祖海,让他好好宽慰她的,上夜行火车,也不全是因为赌气。“好吧,梁股东陪丛法人代表出席晚宴。”关系一点没有搞错,算是学习手册学出点花头来了。
      一起前去赴宴的还有祖海从家里带来的两位得力助手,一个是彭全,一个是赵定国,彭全是学工民建的出身,与祖海同龄,最初进祖海公司,从现场开始做起,现在,他是个预决算的好手。赵定国一手文章写得好,人又心细实在,替祖海管着内勤,祖海很可放心,也与祖海同龄。
      不过彭赵两个没一个好看的,彭全一张脸活脱脱像□□,整个人矮而胖,精力十足的样子,似乎随时会得蠢蠢欲动。赵定国戴一付眼镜,一张脸长得像会笑的猫,非常可亲,不过也短手短腿。再联想到以前马脸的董群力,荷沅暗笑祖海是武大郎开店。忽然想到,她梁荷沅又黑又瘦,似乎也没样子。这一群人出去,大约只有祖海还能被人看得上眼了。想到这儿,忍不住斜睨着开车的祖海笑。
      祖海一边开车,一边自豪地一路介绍路边知名建筑给荷沅,仿佛他先入山头为王,上海已经是他的了似的。此时的上海已经完全与荷沅早上来时的清冷不同,大街小巷,全都熙熙攘攘。照祖海的说法,人扎堆的地方就是钱扎堆的地方,钱扎堆的地方就是生意扎堆的地方,所以作为生意人,一定要扎堆到上海来,即便是傻冒,也碰得到机会。
      荷沅手头拿着地图,时时对照路线。新民晚报上提到过的知名建筑密集出现,看得她眼花缭乱,兴奋不已,早上来时的不快大半已经抛到脑后,心中开始与祖海一样蠢蠢欲动。
      请客的饭店装修洋气,可近看了,其实工料简单,可见,好的是设计。请客的是家房产公司,他们的一幢十几层的房子前年开始造到现在,因为资金难以为继,工程无法进展,房子只搭了个框子。随着国家宏观调控力度越来越大,他们的银行贷款更没指望,唯一的出路就是将整个框子低价抛了,折换现钱,得条生路。介绍人是祖海一直以来的好友,省建老总。因为那个框子正是省建在上海的工程之一,省建的钱也因此有不少压在那个框子里,两家一样的急。
      祖海清楚应酬场合人们对女孩子的捉弄,所以进门就大刀金马地亮了荷沅的身份:他丛祖海的未婚妻。在座谁都清楚,女朋友与未婚妻之间,身份天差地别。所以,谁都不便再对荷沅灌酒戏弄。这一点看似细微的称呼差别,荷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坐在祖海身边,自己吃自己的,顺便带着耳朵旁听就行。
      祖海今天显然是不在状态,两只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荷沅,即使只是笑眯眯地看她吃菜也舒服,对省建与房产公司两家老总的说话有点听而不闻。省建老总与祖海接触次数多了,心中奇怪,传说中小丛怕女朋友,他以前还似信非信,现在看来,确实有问题,只是实在看不出小丛的女朋友好在哪里。大概只有用一句话来说明问题了,缘分天定。
      反而是彭全与对方房地产公司老总说得火热,两人不断讨论那只未完工框子的得失利弊,定下明天过去查勘现场与原始设计图。因为祖海并不是太来劲,吃饭便掀不起喝酒高潮,大家等菜上完,再吃几口便散了。大家在门口道别,祖海这才暗暗拖下省建老总,等对方房产公司老总开着一辆林肯车走了,祖海才问省建老总:“对方是不是很有背景?日子都混成变卖家产了,还请我们吃鱼翅龙虾。白手起家的肯定做不出来。”
      省建老总听了哑然失笑,还以为祖海一直忙于“美色”了,没想到脑子还是清楚的,一眼看出问题症结。“他家老子有点来路,当初我也是因为看中他这一点才带资进场的,没想到他有本事把老大一家房产公司混成空壳子。”
      祖海听了笑道:“这种人一般占的都是好地方,只是这种公司的债务关系肯定也最复杂,买他们的空架子,我得放大笔钞票在审计上,否则钱付给这种人我不放心。谢谢大哥,我回头好好核计一下价格,看看合不合算。”
      送走省建老总,祖海对荷沅笑道:“你看,老子做点官,儿子跟着沾光。我在家时候得从那种人手里买二手地造房子,到了上海还是这样,什么新房地产法,这帮人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会变。”
      想到高干子弟,荷沅不由想到师正,想到师正,下午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一个问题忽然有了答案。“祖海,我想出来了,宋贵红是……”
      祖海干咳一声打断荷沅的话,急急地道:“小彭小赵,你们自己打辆车回去,我带荷沅去看看东方明珠。”
      两人嘻笑着走了,他们本来就在想,老板怎么总不与未来老板娘单独相处。祖海这才对荷沅道:“没错,宋贵红以前是师正家的保姆。荷沅,别管这么多,看见你来,我今天高兴一天了。”也想了一天了,终于有机会可以腻上去了。只是心中忐忑不安,怕荷沅怪罪。
      荷沅一早来上海时候就想要祖海抱着安抚他,可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此刻祖海真抱了上来,她却一脸疑问地将祖海挡在一尺之外,转着眼珠子问:“师正家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否则怎么这么巧?”
      荷沅既然已经猜到,祖海便不否认,笑道:“是的,整件事是我策划,本来我只想找找他们贪污的证据,没想到挖出那么多钱。荷沅,我这也是给逼出来的,否则我们这种人家,哪里斗得过师家。不把师正妈那块大石头搬开,你不知要等哪一天她老人家开恩才让你落实户口。”祖海说的时候一直微笑,可心里却是紧张。
      荷沅听了只会叹息,她心中何尝没多次产生念头,想抓来洪青文当沙包摔,可终是没胆,知道那得负法律责任。这期间,她充分体会到林冲被逼上梁山的复杂心路历程,民在官前如草芥。她怎么也没想到,祖海会出那么一招,出人意表,却出奇制胜。祖海这么做都是为她,为此,他得安排宋贵红,安排小偷,还有,那么多的善后工作……
      “祖海,你移师到上海来,是不是怕师家如果没事,将来找上你?”荷沅一时没来得及想别的了,她发现,祖海已经被她牵连。原来,祖海现在是细菌变成的孢子呢,都没想到祖海为她默默承担着那么多。想到这儿,原本推着祖海的手揽上他的脖子。
      祖海虽然心中想了下荷沅这回怎么没追究他与小偷混一起,有点双重标准,但他对荷沅一向要求不高,只要荷沅不怪罪就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眼下看来还有奖赏,那他做的更值了。
      缠绵良久,终被荷沅一声爆喝打断:“臭蛋,你手伸哪儿了?”
      祖海只是笑,雨点似地吻,却不放手。但荷沅硬是挣扎开去,他也没用强,迎着荷沅的怒视笑道:“荷沅,快点结婚吧,否则即使不出事,人家也会以为我们已经出事。你不知道我多想每天与你粘在一起,我以后一定会是最好的老公,你嫁我不会有错。”
      荷沅被祖海的咸猪手搅得昏头昏脑,却还知道一点,关键时刻松口,这个臭猪头会以为有理了,以后更肆无忌惮。“不跟你结婚,你越来越下作了,怎么能这样,你离开我三尺,不许再碰到我,否则我下车。”这儿不是安仁里,她又还没学会开车,没法驱逐祖海,万一不行只有自己下车。
      祖海虽然有很多解释告诉荷沅他绝不是下作,但只怕说了出来,荷沅更认定他是流氓。他只有怨叹,荷沅怎么看了那么多书,就是不好好看看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呢?可见她读的都是些没用的书。祖海唉声叹气地开车上路,暂时不敢再有妄想。两人不约而同地各自降下身边的车窗,让夜风打向各自火烫的脸。
      车子在南浦大桥引桥盘旋上升的时候,荷沅终于冷静下来,偷空白了祖海一眼,见祖海认真看着路面,当然不可能看着她,她觉得伤料,收回白眼的时候心有不甘。但等南浦大桥下来遇到收费站,逮住时机忙又将眼睛白了过去,果然,祖海掏钱的当儿偷眼看她,荷沅更是挂上一张怒脸,没想到祖海反而笑了,笑得荷沅贼没成就感。
      所以下车时候祖海想牵她的手,她甩开,想揽住她的腰,她旋开,祖海拿这活宝没办法,只有装作若无其事地背着手说道:“明天你去不去看今天谈的那半拉子房子?”他明明是头狼,可偏偏荷沅以为他是头羊,对他高标准严要求,矛盾就这么给产生了。但他现阶段只能装羊。
      荷沅以为祖海终于不纠缠了,心中却又有点失落了,不由闪过疑问,原来她心实喜之啊。所以祖海问她,她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你这次回家,去我家一趟,你自己跟我爸妈去说。”
      祖海听了一下蹦了起来,落到地上便紧拥住荷沅,开怀大笑,妈的,终于松口了。这一刻,祖海心中又自动升级,将荷沅当作老婆了。就像荷沅还是他女友时候,他超前地认为荷沅是他未婚妻。祖海想与荷沅讨论,回家怎么与荷沅父母说,他想扯上荷沅一块儿去,可被荷沅拒绝,荷沅说她准备认真做事一年,绝不偷工减料。荷沅也不参与祖海去见未来丈母娘说什么不该怎么说的讨论,因为……“你想拐梁家女儿,当然得你自己出马,难道我还帮你数钱?”
      祖海听了哭笑不得,荷沅怎么就对付他的时候才变得特别精明呢?这聪明用得不是地方啊。
      荷沅斜睨着祖海的无奈,心中觉得特别痛快,人一痛快,脑袋也好使,又想起一件事,“祖海,你还在与那些三教九流的接触?否则,你哪儿找来一个听话的小偷?”
      祖海见荷沅不是太反感,竟然在知道宋贵红是谁的前提下答应他向她父母提亲,便也放开说了。“荷沅,有的事情你没接触,不知道。像我的批发市场,人来人往太多,来得人又都是揣着现钱的,如果小偷太多,我的生意就别做了。还有门口那些踩黄鱼车的,个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稍不开心就将车子一横塞住你大门,你报警来得及吗?警察局又不是我丛家开的,随叫随到,我也不能总叫保安跟他们打,所以我让我以前一个哥们专门摆平那些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偶然有点小事找他们帮个忙没问题。否则批发市场门口天天打架,不出半年我就得关门,你信不信?”
      荷沅不得不信,“我有次听人说,开家饭店,得摆平方方面面。先得把交警笼络好,否则门口没法好生停车。然后是税务,不开发票的收入没人查。还有卫生检疫什么什么的机关,最后就是小混混。你该不会也是一样吧?”
      祖海点头,笑道:“差不多,不过没有先后,哪一头都要紧,一头都不能让它翘起。我的房产公司反而不用太在意混混,那是建筑公司的差使。现在批发市场那些混混们是董群力在头痛的事,我要不是因为你这件事,不会找他们。”
      荷沅心里很矛盾,以前总觉得这种处于地底下阴暗的交易非常龌龊,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她的户口问题,若不是祖海这么搞一下,解决的日子遥遥无期,而如果没有祖海,她真的连落户到父母家中都可能会有点问题。“水浒众好汉说起来都是强盗,可他们当初哪个不是良民?都是给逼上梁山的。说真的,幸好我有房租拿,有你帮忙,否则我一年时间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的话,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恶向胆边生,操刀子找上师正爸妈。祖海,这些都是你替我担着了,你代我当了恶人,而且还连累你的生计。你应该早跟我说。”
      虽然这一刻荷沅主动抱着他,可祖海心中很有点神圣的意思,竟然没做什么小动作,只拥着荷沅感动,他虽然为荷沅做这些事没想让荷沅知道,没想要荷沅回报,不过荷沅既然那么理解他,他还是由衷开怀。“没连累我,我本来就正想着出来发展呢,你看上海这儿,水深鱼多。我以前懒,守着房地产不肯挪窝,非得有事情逼我一下我才肯出来发展,就跟以前做电器时候一样。现在即使请我回去我都不肯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是野草,到哪儿都疯长。”
      荷沅听着祖海的比喻,忍不住地笑。“可是你还是得当心一点,师正爸妈不是当年的董群力杨巡安,他们如果没事出来的话,你要命了,总有天会查到你头上。师正正寻找证据,证明他家那些钱是买上市公司原始股所得。”说到这儿,想到问题的严重性,荷沅再笑不出口,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不会只限于以前那样遇到车祸敲破头了,祖海现在家大业大,揪哪儿都是命门,祖海能没想到这点?他真是为她豁出去了。
      祖海闻言终于忍不住一声骂,“靠,怎么就没人捧着原始股卖给我?按说我更买得起啊。这比赌桌上面送钱还快啊。要这样的话,还真关不住这两个狗官。”祖海心中急了,他虽然多有筹划,甚至转移资产到上海以防万一,但还是没太认真地想过师正爸妈在背负巨额来路不明现金的情况下能出来,他以为那简直不太可能,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这么多钱的来源?可听荷沅一说,看来,问题严重了,危机逼近眼前。他还没有理清批发市场帐务上的可能漏洞,没办完房产三期的全部手续,没……,很多很多,此刻如果有人立即发难,他身上一抓一把小辫子。原来,他还不懂官场。
      荷沅都能在黑暗中看出祖海的惴惴,想到她去年被卡户口时候的窘况,不知道师正的父母出来祖海会受到何种打击?两人双手紧握,此刻有了天涯同命的感觉。
      虽然第二天需看楼盘,而且日思夜想的荷沅现在到了他身边,可祖海一点不敢在上海耽搁,一早回去家里,留意师家局势,关照所有帐目,联系机关相熟人员叮咛为他通风报信。去荷沅家提亲?祖海与荷沅都没心思,还是少在父母们面前露脸的好,免得被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以前,祖海请机关朋友的客,除了业务内的话,一般都是话不投机,用喝酒起哄闹着玩混过时间。说实在的,机关里的人一般都文化水平比祖海高,心气儿也比较高,若不是祖海现在财大气粗,他们才不肯赏脸出来吃饭。跟土八路有什么酒可喝的?祖海说到赚钱的时候,理论可以一套一套的,但不愿意说给别人听,即使说了那些机关的人也未必共鸣。而机关的人说起他们关心的事来,祖海听着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儿,拿着老百姓的钱玩他们的乌纱帽。但现在不同了,祖海千方百计地想了解师家的情况,所以酒酣耳热时候总是看似闲闲地提一句,把话题拎出来。可很多时候都不用他说,经过近半个月的沉默期后,对师家案子的闲言碎语似乎都复活了,即使祖海不说,大家不同部门的坐到一起,不约而同便议论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在关心,师家会不会逃脱此厄。
      听了不少,祖海也为此喝了不少应酬的酒,大致已经了解一些端倪。师家,绝不是一个个体。师正的父亲,与师正爷爷的最得意门生若干,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一串。他们未必会一荣俱荣,但很可能一损具损。很多事,岂是师正爸爸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最终的罪过,岂能让他一个人承担?万一他承担不住,或者心理不平衡,一一扯出同谋呢?这些,当然谁都不敢明说,即便是酒后真言,也是环顾左右再三,压下嗓子窃窃私语,说的还是语焉不详。因为,师正爷爷打下的江山,到这一代犹有余热。
      可大家说了那么多,却没一个人真正知道师家案子的进展,都不知道师家那两百万究竟作何解释。惟其如此,祖海才觉得可怕,火山爆发前也是死一样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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