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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二十七章 ...

  •   二十七

      荷沅现在唯二的遗憾是:柴外婆走了,少了那么一个睿智的谈话人;毕业即失业,她都不好意思得连门都不敢走出去,怕人问起。放眼出去,似乎除了退休的,谁都好好坏坏有个工作做着,只有她身强力壮却游手好闲。虽然钱财无忧,衣食不愁,荷沅还是有点失落。爸妈只知道是郊区户口害了女儿,心中还很内疚都是他们上辈害了下一代,老妈想过来陪荷沅,也被她拒绝了。
      此刻若说她不愤世弃俗,那是抬举荷沅了。
      与师正才刚情投意合,却被天外飞来一杠子打飞,现在师正被活儿压得喘息机会都没有,说电话都只能三言两语,越来越没趣,而且师正的妈妈如此专横,也让荷沅惊心,不知不觉与师正拉开了距离,他说话,她随意应付,脑子里全是师正妈妈的鄙夷神色,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原以为可以一直跟着柴外婆偷学她的气度风华,随时可以过去王家园里听柴外婆讲那过去的故事,没想到柴外婆骑鹤西归,临终连最后的话语都没说上一句。荷沅时时取出柴外婆赠送的东珠凤头银簪翻看,不知道柴外婆赠她珠子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长?荷沅问祖海要了一把王家园里的钥匙,太阳好的时候偶尔过去看看,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王家园里只有光线黯淡的时候看着还算文才辉煌。当所有的家具暴露在夏日强烈光线下时,只见岁月磨蚀。
      至于她的工作,她的档案等,她都已经无力想起。没想到四年大学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才刚毕业,便呼喇喇似大厦倾了。一眼望去,满目苍夷。她都已经羞于想起什么理想抱负,当务之急,应是尽早脱离混吃混喝的米虫生涯。
      终于,荷沅获得此生第一份工作,说来惭愧,还是抢了人家妄图兼职者的饭碗:在夜校教美式口语。将于九月一日晚上开课。荷沅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拿来做赌气工具的英语,最终却成了她的谋生手段。世事无常,却总能让人啼笑皆非。
      让荷沅没想到的是,青峦惠然来访,他来的时候正是台风过境,青峦大约早上出发前没听气象,最先没预料到,即使打着一把雨伞,整个人也淋了个透湿。当然,雨伞早散了架。荷沅惊讶地开门放青峦进来,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大门关上。就这一会儿功夫,她自己也淋了个湿透。
      很远落后青峦一步冲进客厅,见青峦所在地方已经被他身上淌下的雨水画成地图。抬眼,却见青峦很关切地看着她,那种目光看得人心酸。荷沅不由转开眼去,她如今不愿在青峦面前示弱,虽然以前无所谓。“那么大雨,什么事这么急?”
      青峦还是看着荷沅,道:“昨晚才知道你分配不是很顺利。想过来看看你,没别的事,再说我也快回美国了。”
      荷沅关了电扇,觉得这时候青峦受不得风那么吹。这才明白,青峦为什么会在这种台风天气里赶过来。心中有些许感动,但也是在心里叹息,反而没什么话可说。话到嘴边,成了平平淡淡的一句:“介意穿一下我的大睡衣吗?建议你还是换下湿衣服。”
      青峦看看落汤鸡一样的自己,点头:“谢谢。”等荷沅拿了衣服下来,他进去洗手间。两人都觉得很不自然,客气得过头。
      荷沅坐在白藤沙发上,听雨点敲窗,密如鼓点。玻璃在此大雨中反而被刷得清晰,看得出外面院子里的花草红消香残,狼藉遍地。荷沅想,等风平浪静,外面小院的颓势倒是比较像她现在的心境了。
      青峦来,想说什么?荷沅不知道青峦会说些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让矛盾集中爆发吧,省得一茬一茬地来,她没那么坚强的心脏应付两个老哥都带着忏悔的眼神。她拿起电话给祖海打了一个,“青峦来了,有办法过来吗?”
      祖海看看外面的狂风暴雨,但几乎是没犹豫一下,道:“我立刻过去,要我带些吃的吗?”
      “不用,都有。”荷沅放下电话,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她已经快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了。
      青峦出来,见荷沅神色清冷地面对着他这边坐着,室内光线很暗,她几乎与椅子融成一体。他将衣服扔进洗衣机,稍微研究一下,便开洗起来。这才坐到荷沅对面。
      荷沅等青峦坐下,便道:“我叫了祖海来。中午一起随便在我这儿吃一点。”
      青峦看着荷沅寥落的神色,很是心疼,但又不便像以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想了会儿才道:“祖海来了好,如果今天风雨不小下去,我等下跟他走。”
      “好。”荷沅应了声,又把头转向窗外,还是不愿意看青峦关切的眼神。“约法三章,不用给我讲什么励志啊劝慰啊之类的话,否则我宁可去看电视。喝点茶,香薷煮的,对感冒预防有点效果。”
      无论是荷沅的语调,语意,脸神,还是举止,都给青峦一个感觉,荷沅早不是当年小小少年。他再一回想,其实在荷沅父母家遇见荷沅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只是现在又添了一些忧郁。原来她早已长大,只是他还墨守成规。他似乎一直在犯这个错误,一直以为荷沅还是个小孩。
      荷沅一开口就是约法三章,青峦一下被打得没话说,只有说出他今天最想问的一句话,本来还想婉转一下才问的,“你的托福和GRE成绩具体是几分?需不需要我在美国那儿帮你申请?”
      荷沅淡淡地回答:“再说吧,我先看看工作,再研究一下美国的学校。不急。”她不想请青峦帮忙,即使要出国,她也宁愿麻烦林西韵与王是观。青峦看她不顺眼,何必还求他办事,那不太丢人现眼了吗?想着就来气,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正好青峦回家的时候,她事事不顺到如此地步,被他抓个现行。
      这时恰好案头电话响,正是祖海到了。祖海一进门,就带来欢声笑语:“哈哈,路上好几辆夏利车熄火,幸好大雨天车少人少,否则肯定堵车。我一路就担心着我的车会不会熄火,否则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青峦微笑看向祖海,心中不知不觉松了口气,要不是祖海来,他都已经快要不知道与荷沅说什么了。等祖海一坐下,荷沅倒茶的当儿,青峦笑道:“荷沅对我约法三章,不许我劝慰她,你也别犯规。”
      祖海笑了笑:“这话荷沅不会跟我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荷沅要什么劝慰,要也不给。不就是一个工作,一个身份,一个户口吗?我从来没有,不也活得好好的。”
      荷沅抬眼看看祖海,心说这是变相劝慰,不过心中也是认可祖海的话,相比祖海经过的大风大浪,她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一想,心中的伤春悲秋不觉消褪了好多。
      青峦看看祖海想起两年前那次他过来,祖海还是被警察押着来安仁里,祖海有这资格说这种话。不过他有点担心荷沅这个时候敏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祖海的直言。见荷沅斟茶漏出几滴,但随即若无其事的样子,心说,他现在都已经看不出荷沅的心思了。
      祖海说了话,却见两个人都不声不响,发觉这书生还是比老粗难弄一点,他还是干脆老粗到底,否则难道大风大雨过来,只没声没息地喝几口茶?他坐在打横位置上,侧着脸问荷沅:“这几天工作找了没有?没有的话,帮我一个忙。柴外婆的房子我想好好翻修一下,我以后也不住我自己开发的小区了,干脆住王家园里。柴外婆的房子太老太旧,我住不来。荷沅你给我弄得舒服一点,起码可以装空调。冬天不会冻死,夏天不会热死。”
      荷沅淡淡地道:“我不懂行,我这儿的房子以前的装修也就是个毛坯,后面的出彩是王是观帮的忙。你还是请专业人士帮你设计。”
      祖海笑道:“我十足粗人,当初看你面上买下王家园里,因为你说老房子好。你不帮我设计,我又不相信别人,那王家园里还是关着吧。反正我继续住办公室。其实你也不用太讲究,给我住的地方,又不是给你住,方便实用就好。人家看见说难看,我脸皮厚,又不怕。你总归有经验了,你就帮我一个忙。”这些话祖海早就想说,今天才逮着机会,涎着脸说出来,务求死缠赖打地磨着荷沅答应。
      荷沅对祖海本来深恶痛绝,此人怎么一身的江湖气,眼看着现在穿衣打扮已经象模象样,做出来的是还是偷鸡摸狗下三滥。但三天伺候柴外婆的时候,祖海一样的不遗余力,非常周到,虽然白天没时间,可晚上总是让荷沅回家由他陪床,荷沅没走的时候他上下打点,连荷沅都一并照顾到了,弄得荷沅气不出来。看他对柴外婆如此体贴,按说不是什么流氓无赖,可他怎么能做出这种打人的丑事来,搞得荷沅都快自责,一定是她违背诺言,害得祖海狂性大发了,她还差点内疚。
      但荷沅终究还是知道祖海的秉性,祖海这人江湖气甚重,行事也是习惯不择手段,所以,不全是她的责任。饶是如此,因为伺候柴外婆,荷沅对祖海的恶感还是减少了不少。现在祖海进门,说的话又都句句合她胃口,心中真是想恨,可恨不起来。还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高兴。”
      祖海笑嘻嘻地道:“没事,你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就像以前一样,你只要跟我说一个思路,其他我会办到。”
      青峦插不上话,只能旁边听着看着。他只是奇怪,他对不起荷沅,荷沅对他不客气,那是理所应当。祖海这是怎么了?似乎荷沅对他也很不客气。看那样子,祖海一直在陪着笑脸讨好。他不得不服祖海,这样子放低身段,他还真是做不出来。可见他的臭脾气比较大。
      荷沅白了祖海一眼,起身道:“你们聊,我去烧菜做饭。”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两个做大哥的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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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祖海主动,问了青峦一句:“你究竟还要读几年?到时候回不回来?”
      青峦道:“硕士已经拿了,已经在读博士,究竟读几年也不能确定。奥利把关很严,不合他要求,他拖着不给毕业。回来的事再说了,国内与那边的学术环境很不一样,设施也差了很多,到时候看看吧。”
      祖海想了一想,笑道:“都削尖了脑袋想出国,不知道我出国去的话该怎么混,哪天也跟着你出去走一遭。”
      青峦微笑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祖海,你不会混得差。你能上能下,手法灵活,到哪儿都可以。”
      祖海不由笑道:“我去美国的话,大概是先到唐人街做打杂,跟我在东北混的时候一样。青峦,我想去美国什么的地方走走,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你回去后能不能给我发一份邀请函来,我上回去公安局问了,说还得有国外邮局盖章的信封装的邀请函才给办护照。其实也只是一个意思,谁写给我的都行,县公安局外事科我已经混熟,不过这道手续必不可少,最主要还是那只有邮戳的信封。”
      青峦笑道:“这都是小事一桩,你给我地址,我回去立刻给你发信。祖海,你什么时候去,给我电话,我陪你走些地方。我去美国后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呢。”
      祖海道:“随便什么地方走走就行,主要看看美国究竟是什么样子。什么爬山玩水的就不去了,中国那么大我都没走遍了,去美国凑什么热闹。”说着冲着厨房扬扬下巴,“荷沅肯去的话,把她也叫上,让她去外面散散心也好。”
      青峦听了点头,道:“我信中会把荷沅也写上。啊,我的衣服好像洗好了,我过去晾出来,否则没法回家。”
      祖海看青峦穿着荷沅衣服的样子很滑稽,心想若不是这次傅姐传讯被荷沅赶出,本来他有很多衣服是放在安仁里的,看样子现在荷沅是不会再放他随便进门了。
      荷沅现在烧菜很快,一会儿功夫便做了几个菜端上来,分别是咸笋番茄汤,咖喱土豆鸡块,小葱皮蛋拌豆腐,清蒸腌马鲛鱼。祖海见了立即起身去厨房拿筷子调羹,又帮着盛饭,青峦虽然懂烧菜,但插不上手。发觉祖海真是个千伶百俐的主儿。
      坐下来,祖海便先夸奖,“荷沅做菜越来越好了,都说越是家常菜越是难做,以前那些蒙老外的看着好看,其实那天吃的时候并不怎么样。我还是喜欢番茄汤蒸咸鱼,每天吃饭店,想的还是这种家常菜。”
      荷沅拿眼睛白了一眼,这家伙脸皮真厚,只怕她今天搬出来的是炒砂子,他也会说饭里面掺了砂子才有嚼头。真没一点原则。青峦则是听得只会骇笑,虽然觉得荷沅做的菜味道还真是挺好,可祖海也夸得太过分了。只听荷沅轻轻巧巧地说了几句:“巧言令色,颜之厚矣。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然后青峦看到祖海微微一皱眉头,当作没听见,管自己吃菜。
      祖海当然知道自己文化水平有限,但现在让他再进课堂读书也不现实,荷沅以前从来不在他面前掉书包,他清楚,今天荷沅是存心损他。但他只有忍了,谁让他做事情没准头,害得荷沅丢了那么好的工作。这事情要是被荷沅的爸妈知道了,准会拿刀子劈他。
      还是青峦打圆场,笑道:“荷沅,什么时候去美国,我做西餐给你吃。我这次回去赶紧发邀请函过来,你和祖海都去做了护照。真想你们快点过去。”
      荷沅一听,直起脖子两只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你们又背着我干涉我什么事了?问过我的意愿没有?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出国了?你们还没干涉够吗?”
      青峦和祖海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荷沅会这么敏感,小小一件事情上面就给炸了。但想到她最近倒霉,整个人刺猬一样,倒也可以理解。还是祖海硬着头皮道:“荷沅,听说你档案户口都没管,手一甩就走了。我想趁办护照,给你把户口落实一下,档案放到我公司名下存市人事局人才交流中心托管。护照这东西你以后也肯定要用到的,即使不去留学,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又不会过期作废。这次青峦回去发信过来,我一起去办了,找关系拖人情也只要一次,顺手的事。没说要你去美国,你还不一定能签得出去呢。应该不算是干涉。”
      荷沅当然知道自己赌气不理档案户口是很不对的,但因为办那些手续就得去林场敲章,而据说,林场因为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不去报到,做事有点杀一儆百的意思,她的辞退报告做成红头文件形式,进门到办公室,一路贴得密密麻麻,她才不想过去林场受那窝囊气。本来祖海能去帮着办是最好,但是,她还是赌气。“不用,档案已经自动转到劳动力中心,户口扔那儿好了。不用你操心,我才不要把档案放到你那里去。我也不要做护照。”
      祖海只得看看青峦,两人都明白了,荷沅这是拿自己的前途与他们拧着干了。但现在两人都有愧于荷沅,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只有埋头吃饭吃菜,三个人,三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青峦洗碗。
      祖海趁青峦洗碗时候,轻声对荷沅道:“你跟我们生气归生气,不要拿自己的户口折腾。你知道没有户口你以后会连身份证都办不出来,你以后还想做人还想出门吗?再说,我与青峦都很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看人要看大节,我们不会存心害你,而且我们以前对你的好你都不想起吗?这次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让我把给你造成的损失减少到最小,你生气,要打要骂,随便你,但别拿自己出气。你那样子憋气,我比你还难过。我每天都想送上门来给你骂,可惜你今天骂了我也听不懂,你现在存心不想理我。还有青峦,他有千错万错,但以前他对你多好,要没有他,你读书能这么好?能考上好大学?你不能为了一件事就把他一棍子打死,我今天看着他在你面前说话都不利索,都替他难受。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现在不行了,看在过去份上当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吧?做人心胸宽大一点,别一点小事打死一个人。包括对我,我有不对,你指出来,我可以改进。你看你有不对我都是直说的。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才好,我反正现在也不敢想别的,只求你还当我是老朋友。”
      荷沅见祖海噼里啪啦一下子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没想到他说的会与她想祖海可能说的完全不同,最没想到的是,祖海还帮青峦说话,旁观者清,他说的话没错。
      青峦出来的时候,见荷沅一脸严肃地斜睨着祖海,若有所思。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了,他也想打哈哈调节气氛,但他没那水平,只会笑道:“都站着干什么,坐啊,我给你们泡茶。”
      荷沅还是又站了会儿,才转身想去沙发边,但开步时候说了一句:“去林场时候帮我带四棵银杏来,最好是一米五以上的高度。”
      祖海立刻明白荷沅是答应他的帮忙了,忙应了一声“好”。等荷沅自己抢了茶壶去泡茶的时候,青峦忍不住问祖海:“你说了些什么?怎么就让荷沅回心转意了?”
      祖海笑笑,“幸好荷沅重情,不过我们以后都别自以为是替她做什么了,她长大闹独立了。”
      青峦道:“她早就闹独立了,刚买下这房子开始。”
      祖海心想,当时那是跟你闹独立,你本事太差。但现在连他都管不住荷沅,以后只能调整方法了。就不知荷沅要银杏树干什么,她这个小院子里哪里还种得下树?
      一会儿荷沅出来,给三人茶杯了斟满了水。青峦忽然说:“盛开现在有了个很体贴的男朋友。不是原来国内那个准备结婚的。”
      荷沅一惊,没想到青峦会提这件事。青峦只是自曝其丑以让她心理平衡吗?她只会顺着说了句:“盛开是个很出色的人。各方面都出色。”但说的时候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尤其她现在多倒霉啊,很没自信。
      青峦犹豫了一下,看看祖海,还是坚强了一把,“我也挺喜欢盛开,但虽然我没有任何行动,还是对不起你。这件事……”
      祖海听了这才明白他们两个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听荷沅急忙地打断青峦:“这种事别提了,我们都还小,还是成熟一点才考虑这些吧。现在还是养家糊口打天下。”祖海一下想起荷沅二十八岁的大限。心说那时他都三十一了。
      青峦尴尬地笑道:“是啊,我们现在块头一大把,心智还是有点不成熟,有些事情想当然。我也是好好读书,别胡思乱想,早点拿到学位。”
      祖海心说没想到青峦也狡猾,这么一下就把责任给推给年龄了,那他也会。“是啊,我们现在做事冲动不经大脑。”
      没想到荷沅白他一眼:“你不一样,你根本是思想意识问题,你今天让我直说,那我就直说。以前你被人设计了车祸,我直骂那些人是流氓,你这回对师正其实也一样,纠集一帮人盯梢打人,一样是流氓行为,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我没想到你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如此下三滥,对了,还有傅姐这件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凭什么监视我?不知道你工作中是不是对别人也是非打即骂,盯梢监视,如果是,那真让人失望,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大哥哥一样的人,热心机灵,待人以诚,看见你不计前嫌用董群力时候我还佩服得要命,我没想到你暗地里会做出下三滥的事。我丢工作事小,那更关系到那个以权谋私的女人,我只是因此事对你的为人大打问号。青峦不要把今天我说的话说给任何人听,包括我爸妈。祖海,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财富增加了,地位上升了,可人却变得横行不法,蔑视别人的生存,跟解放前的恶霸财主一样,那种人很恶心。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变成某种除了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暴发户。”
      祖海没想到荷沅真的开骂,而且当着青峦的面,更是骂得一点不留情面,脸上非常尴尬。但此时也才明白,原来荷沅生气的根源不在她的工作上面,如果照她的意思,工作方面估计她更生师正的妈气。原来她在生气他的人品。荷沅今天的话很严重,流氓恶霸暴发户都出来了,而祖海现在平时都注意这言行仪容想让人别把他与泥腿子暴发户挂钩,没想到荷沅正好骂到他痛处。好在他总算还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再说让荷沅骂出来还是他自己提议的。但又有点不服气,强笑道:“我没那么下流吧。我们那个圈子都是这样的人,你还没见过拆迁办的呢。每天与包工头打交道,再说我文化程度……”
      荷沅立刻打断他:“呸,别跟我提文化程度,你爸妈才小学程度,我妈和青峦妈都是初中程度,不都好好的吗?就像你爸,多好一个人啊,现在谁不把他当长者。你别拿文化程度说事,你现在变坏完全是你品格问题。”
      青峦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忙插嘴道:“荷沅,可不可以婉转一点说话。”
      没想到祖海却道:“没事,自家人直来直去才好。而且走出这儿,当着别人的面,荷沅是不会这么说我的。可是荷沅,你没见我爸妈回家经常忍,忍得有多窝囊。这社会有时候只能这样,拳头底下出真理。有些事你还真没接触过。”
      荷沅正被青峦数落得有点内疚,觉得自己太不给祖海面子,但听祖海一说,又忍不住了,“你以前做电器公司的时候还可说,现在有几个人能欺负你?你上次说的严打时候帮公安局把害你的四哥抓进去,你不是做得很好?你不是只欺负不是对手的人吧,那就太没种了。”
      祖海此刻已经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青峦劝阻时候他真不应该还充大方。现在谁还骂他啊,都巴结还来不及,今天却自动送货上门,给荷沅骂得狗血喷头,却又没法还嘴,因为这是他自己怂恿的。不知不觉中,祖海学了一声董群力的干咳,尴尬地笑道:“荷沅今天给我一顿大餐,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否则会塞死。青峦你别一脸怕出事的样子,自家兄弟才会说得出这种话来。”说完时候忍不住又是一声干咳。
      青峦忙笑道:“祖海真是个做大事的人,换作别人,早跳起来了。荷沅你适可而止,自家兄弟也不能这么指着鼻子骂的,要讲究方式方法。”一边心中庆幸,荷沅还真是给他面子了。
      荷沅这时把气出完了,也觉得自己太冲,如果青峦不在现场倒也罢了,现在的祖海还真是没面子,不由伸手抓了抓头皮。可又不肯道歉,只得话不对题地道:“安仁里与王家园里之间隔着条死胡同,两边都是围墙,我想在中间种上几棵银杏树,秋天的时候挺美的。”
      祖海一听,荷沅的意思不是两家天下大同吗?那当然是好事。他又是干咳了一声道:“挺好,我就说你想出来的好。我先让人把两头塞弄堂的矮墙扒了,挖四个坑出来。”祖海忽然发现干咳是个挺好的工具,非常能够掩饰什么。又忽然想到,差不多的事,荷沅对青峦一点不计较,跟原先对他一样,只是冷冷地翻个眼白给青峦,今天却对他激动地大骂,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荷沅心中跟他更接近一点?也就是说,打是亲骂是爱?祖海终于安慰了自己,开始回味荷沅骂他的话。
      外面还是风急雨骤,在座三个人之间的情势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相互之间还是觉得亲近了一点。三个人都有心事,想到很多之间的交往,一时沉默。荷沅好好回味了祖海教育她的话,发觉自己确实心胸狭窄了点,动辄得咎,要不是今天,差点这两个多年兄长都得反目。他们要真是对她不好,今天这么个台风天,怎么会冲过来看她安慰她来?想到这儿,荷沅有点害臊地去厨房冰箱里取出昨天好玩做的木香花饼,算是将功补过。
      台风过后,九月一日很快到来,荷沅开始做起夜校老师。青峦回去美国继续学业。祖海的钱都投在两处房产开发上,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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