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青酿

13、阳关

　　“是。”几个弟子行礼离去，方寒又转头对叶凌秋三人道，“先把这些尸体搬到外面去吧，之后再叫官府的人来处理。”

　　“好，我来帮你。”

　　叶凌秋和方寒将尸体一个个拎出门外，余楚楚已经恢复平静，去后院拿了水盆清洗地板，孙怜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直到地上的血迹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才突然开口：“抱歉，连累了你们。”

　　另外三人都转头看向孙怜，余楚楚笑了笑道：“没关系，你不用往心里去。”

　　“是啊，如果觉得抱歉，就快来帮我们擦地板。”叶凌秋接了一句。

　　孙怜却摇了摇头，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却只静静开口：“我告辞了。”

　　“诶？怎么突然要走？”叶凌秋瞥见余楚楚的手抖了一下，连忙拦住孙怜，“我和楚楚就不说了，方寒我之前认识，你也可以放心。对吧？”最后一句，她是对着方寒说的。

　　“你是说鸣双剑谱的事？”方寒勾了勾嘴角，对孙怜道，“我知道，这江湖上，有大把的人觊觎鸣双剑谱，不过，我确实没有兴趣。你大可放心，如果我真的打算对你们不利，你们现在啊，早就死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不谦虚。”叶凌秋嫌弃地撇撇嘴，“我确实打不过你，但孙怜武功很不错的。”

　　“只是还不错。”方寒不以为然。

　　“真没见过如此自负的人。”叶凌秋连连摇头，如果有机会，应该带他去和师兄师姐切磋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孙怜，稍微留几天吧，现在外面……也不安全。”一直没说话的余楚楚突然开口，手中紧紧攥着抹布，似乎在缓解心底的紧张。

　　孙怜却再次摇了摇头，他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我还要去找师父。”

　　余楚楚沉默下来。是啊，他从一开始踏入江湖，就是为了寻找师父，让他留下，只是她自私的想法罢了。

　　“嗯……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叶凌秋看了看余楚楚，又看了看孙怜，突然道。

　　“你有什么提议？”余楚楚和孙怜没有回答，倒是方寒接了话。

　　“我也认为孙怜应该留下来，你看，如果你走了，再有人来劫持楚楚怎么办？我的武功不如你，如果我输了，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捉起来当做人质。再者，他们要找的终究是你，到时，你还是要回来救我们。”

　　孙怜沉着目光，一言不发，余楚楚似乎有些愣怔，而方寒在一旁倚着桌子，双手抱胸，嘴角含笑，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咳，”叶凌秋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三人，“你留在医馆，不仅可以保护楚楚，还可以教她剑术——楚楚你别这么惊讶，听我说完。”

　　她见余楚楚似乎要说些什么，连忙阻止了她，继续解释道，“你也无需将她教成剑术高手，但学一些防身的本事，总归有百利而无一害。楚楚救了你一命，这些要求，可不算过分吧？”

　　孙怜眉宇之间似乎有所松动，叶凌秋忙再接再厉道：“至于你师父的事，找人啊，不是满江湖瞎溜达，碰运气。江湖里那么多情报组织，要好好利用才是。但我也知道，你去找他们买消息，恐怕有诸多不便，甚至反而被卖了行踪。如果你信得过我，寻找线索，探听消息的事情，就让我和方寒来帮你，如何？”

　　“喂喂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叶凌秋话音刚落，方寒就出声抗议，“我只是路过，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了？”

　　“话不能这么说，江湖皆朋友嘛。”叶凌秋马上转身，笑吟吟地拍了拍方寒的肩膀，“上次我也是路过，顺便帮了你一把不是？”

　　“叶姑娘，”方寒向旁边闪开一步，眉尖轻轻一挑，“这是，要挟？”

　　“哎呀，你误会了，怎么是要挟呢？”叶凌秋又去拍方寒的肩膀，这次被他灵活地躲开了，但她也不以为意，还是笑吟吟地说，“方大侠玉树临风，才貌双绝，英姿卓然，气宇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如果路见不平，肯定要拔刀相助了，对不对？”

　　“……”方寒一脸无语地看着叶凌秋。

　　“孙怜要留在医馆保护楚楚，那，只能我去探听消息。”叶凌秋殷殷地看着方寒，“我武功不行，又是无名小辈，到哪里都不受重视。但你不一样，一看你就比我有路子，如果你肯帮忙，肯定能事半功倍，我……”

　　“停停停！”方寒终于忍不住抬手打断她，听了半天，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行了，别奉承我了，我没有路子，不过，我正好要去飞春阁给锦娘送信，你跟我一起去吧。”

　　“真的？”叶凌秋瞬间眼睛一亮，忙回过头，对同样满脸无奈的余楚楚和孙怜说，“那就这么定了，孙怜，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待在医馆里，好好保护楚楚。”

　　孙怜点了点头，叶凌秋又望向方寒：“什么时候动身？你们住在哪里？”

　　“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清临县。”方寒叹了口气，“我和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相同，过了清临县，他们往西北方向走，咱们往西南方向走。”

　　“哦，那我要先回去一趟，拿上我的剑。”顺便告诉沈青，她要出差一段时间，叶凌秋想，这便准备离开医馆，“明早之前一定回来，你可不能自己先离开了。”

　　“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方寒再次叹息，目光却很是真诚，“明日卯时五刻，我在西城门处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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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叶凌秋骑着马，一脸困倦地走向西城门。

　　朝霞尚未散去，云翳泛着潋滟的紫金色，仿佛这小镇上的青砖灰瓦，都拢上了一层明艳的轻纱。空气里漫着露水凉薄的湿意，忽然一阵风吹来，叶凌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方寒说了卯时五刻，她当时没多想，回去后仔细一算，顿觉大事不妙。方寒就住在城内，走到城门，最多只需十几分钟，但她从望瑶山赶来，就算骑着快马，少说也需半个时辰，她岂不是卯时就要起床了？

　　就算这些年，她始终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可卯时，凌晨五点钟，也太早了吧？

　　叶凌秋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现代通信科技的便利，古时没有电话，山上虽有信鸽，她却不知方寒所住之处，除了按时赴约，她根本别无选择。

　　走近城门，叶凌秋远远便看见一个深蓝色的身影等在树下，应该就是方寒了。走到近处，她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早。”说完，又是一个呵欠。

　　“怎么了？你昨天没睡觉？”方寒皱着眉头，倒是一眼看出她满脸的睡意。

　　“那么早就过来，只睡了两个时辰。”叶凌秋已经没精力抱怨了，“现在就走吗？你的同门呢？”

　　“走吧，他们一刻钟之前就出发了，我们方向不同，他们没必要留下来等我。”方寒解下拴在树干上的缰绳，又看了叶凌秋一眼，“你这次，不再女扮男装了？”

　　“不是你说，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吗？”叶凌秋没好气道，他绝对是在取笑自己吧？

　　“哈哈，看来是长了教训。”方寒笑了笑，一步跃上马背，“不过，天早已亮了，我以为这个时间不算早了，你不会在马背上睡着吧？”

　　“说不准，万一我跌了下来，记得救我。”叶凌秋也跨上马背，忍不住给了方寒一个白眼，“我不像你，我可要从望瑶山赶过来。”

　　方寒弯着嘴角，轻轻一夹马腹，驱马向城外走去：“你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摔个一两下，死不了。”

　　“我告诉你，我如果摔伤了，我就坐在正武门大门口，天天找你讨债！”

　　“没关系，正武门好几个侧门，保准你找不到我。”

　　两人就这么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吵吵闹闹地走远了。方寒是正武门大师兄，而正武门应门主，是江湖实际上的武林盟主。一众师弟和其他江湖人都对他礼节有加，但那话里头，却始终透着逢迎和疏远。

　　这个叶凌秋，却好似全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她不会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不，应该不会，这江湖上，没听说过自己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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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西走大半天，安州与俞州交界之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兆安县。

　　天色渐晚，夕日西斜，下一个镇子离得较远，叶凌秋和方寒二人便决定在兆安县暂住一夜。

　　“虽然兆安县离得很近，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进了城门，叶凌秋一路打量着街道和行人。

　　“从正武门去飞春阁，兆安县可说是必经之路，我倒是来过多次。”方寒牵着马，走在叶凌秋一侧，“这里治安不算太好，窃贼很多，需当心一些。”

　　“知道了。”叶凌秋不服气地说，“我好歹有些功夫，一般小贼想从我这偷去荷包，也并不……”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腰间，这一摸之下，却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方寒走出几步，不见叶凌秋跟上，回过头，看见她停在腰间的手和惨白的脸色，不禁笑了出来，“不会真叫我说中了吧？钱袋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