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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笔 ...


  •   “砰——!”
      耳边是巨大的碰撞声。

      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扎进耳朵里,冲天的火光中,她被困在那辆翻掉的车内,吃力地眨着眼,感觉到额头有鲜血缓缓而下,四肢被压重物得无法动弹,眼前一片模糊。

      骇人的火光把视野烧的通红,一张脸若隐若现,有隐隐的脚步声宛若鬼魅,踩出仅有的一点细碎声响。

      “——”
      骨头仿若折断一般的疼痛,模模糊糊,那张冰冷麻木的脸好像是错觉,但下一眼,又好像真有这样一个魔鬼,静静伫立着看着她。
      身下并不是硬地的触感,自己应该是压在谁的身上,最后一秒,如同有谁掐住了脖子,呼吸急促,喘不过气。稀薄的氧气快要耗尽,窒息感从鼻息间蔓延到全身,四肢仿佛被人束缚住,动弹不得,也无法求救。

      ……救命。
      救救我们。
      救救他。

      只是一切的呼喊都被扼杀在了喉咙处,那张脸就这样倒立着,冰冷地看着自己。
      像是挥舞死神的镰刀,僵硬地微笑着倒计时。

      不是错觉。

      “——!”
      彻底失去全部氧气的最后一秒,喻棠噌的一下坐起了身。

      她急促大口地呼吸着,出了一身的冷汗,试图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了卧室地板上,连带着把被子一并拽在了身下,乱成一团。这样的情景下,只能盯着天花板,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努力汲取着氧气,直到视线内彻底清晰,手脚有了足够的力气,缓缓地扶住床沿坐了起来。

      喻棠苦笑,车祸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上一次做这样的梦,还是半年之前的事情。
      逆行的肇事司机当场死亡,据说事后发现体内酒精浓度超标,又是一桩酒驾造成的意外交通事故,明明白白事件清晰,但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梦境——
      有人就在车祸现场盯着她,就像是蓄意得逞了,缓缓呼出口气,满脸说不出的轻松对她宣判死刑。是个年轻男人,瘦削普通,只有表情诡异,回想一遍就是鸡皮疙瘩。

      但所有人都说这是错觉,连同在事发现场的薄越也是一样的说辞。这让她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度怀疑自己有臆想的毛病,加上听觉受损产生的抑郁情绪,整个人下意识对外界筑起了一道墙,只能麻木地接受讯号,无法表达自己。

      人体的自我保护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就比如她还能梦到那张脸,但无法表达自我的那段日子记忆却在脑海里成了被模糊删改过的一段。于晴医生宽慰她说,选择保护性的遗忘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她只是一个案例,不用过多地焦虑。

      就好像许多事情伴随着昨天的所见所闻回到了原点,梦只是其中的一种循环。
      喻棠想起上一回的面谈,靠着床边,抬头只能看见床头柜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整个人有些茫茫然。

      还是凌晨,天刚刚放亮,漏进来的一点微光洒在地板上。
      她怔然了好一会儿,爬回床上,顺手拿过手机,手指轻轻拂过了几下没有按开,脑子里思绪乱转,最后是停留在喻展文那句轻飘飘的爸爸好上,逼得她像急于甩脱烫手山芋,把手机往枕头那边丢了过去。

      反复折腾了一夜,第二天白天,喻棠是带着一圈微青的黑眼圈去的工作室。
      李嫣云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正陷在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瞌睡。

      大小姐应该是不知道去哪儿血拼了一轮,这是挑了点儿东西带了过来,让她随便选。
      明明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见面,喻棠却因为昨晚整个人反复做着噩梦,昏昏欲睡没有力气,被人拽着手晃悠来去,眨着眼呵欠不断。

      “……我说,你这去哪儿搞了什么不正当交易?”
      这种状态,李嫣云自然嫌弃她:“让你挑礼物还能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说是人心不古都轻了。”

      喻棠一贯知道自己好友刀子嘴豆腐心,也只是无力地笑笑,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说是昨晚噩梦缠身,没怎么睡。
      话音落下,李嫣云也不再闲扯,皱着眉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半晌,最后索性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表面上还是没个好声气,不屑地嘁了一声。

      “不是说老早之前就好了么,薄越给你找的什么庸医大夫,还兴心理疾病复发的?”
      很是护短。

      自家好友这么一副“姐的肩膀给你靠”的架势,喻棠也就这么顺从老实地靠着她,微微笑着,闭眼摇头。

      “于医生能力很强的,人也好。”
      问题是在她这边——
      不,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别人造成的烦恼,只不过是还没学会彻底推拒,就被迫全盘接受。

      这个时候隔壁的教室正在上课,隐约不断地有各种钢琴声传过来。
      或许是因为这种两人彼此倚靠的情景,头微微压着,旁边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哎,要说的话,我觉得其实人这一辈子,就一个人能活着也挺好,别的什么对人的喜欢,期望……经历次数多了,就会发现全他妈都是不靠谱的东西,扯淡。”李嫣云道,听起来很是洒脱。

      喻棠就笑她:“挺有道理,不过我们俩一起过一辈子,这也不行吗。”

      卧槽,这不是废话么,当然行啊!
      好友一拍沙发扶手,大手一挥,附赠轻轻捏了一下喻棠的脸颊。
      李嫣云血拼归来,只字未提上一个挂在心上追了半天的大学教授,喻棠这边就已经是心领神会,估计好友受了挫,当然也不会主动提。

      李嫣云说:“我一直觉得,人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件无用功又丢脸的事儿。以前觉得是,现在也一样。”
      只跟自言自语似的,说完了,又不谈自己,抢先问:“他薄越能有小姑娘泡,还不能你也找一个么,上回找你要联系方式那学生呢?不说小鲜肉大学生么,我们也走起?”

      喻棠笑着回她:“你也知道人家是学生啊,那我不就成了拐带人的怪阿姨?”
      提起薄越和小姑娘,可能是因为已经接受知晓了,心情竟然异常平静。

      说来也巧,喻棠早上还刷到过那个上次那个搭讪自己的青年的朋友圈,日常就是健身房球场电脑游戏,照片里时常一堆兄弟伙伴,笑容灿烂,偶尔分享一点时下网络上流行的笑点,青春活力满的要溢出来。

      “我跟他比,只会觉得自己太老了。”
      她说的自己好像自己年逾古稀,没有生气。
      前者是假的,后者是真的,唯一想做的事情也不上不下,泄气了。
      喻棠没给李嫣云分享从自家父亲那儿得到的“礼物”,只是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自己又得到了所谓的线报,并且肯定了一番李嫣云关于喻展文的结论。

      “就说你爸这神经病什么时候放过你了,我百分百去灵光寺给你烧香还愿。”
      李嫣云本来就很是看不惯,她一向胆子大,也懒得和这种人说什么晚辈长辈,想着想着,又补充一句。

      “薄越这个自以为冷艳高贵的二世祖不演那一套万年不遇好未婚夫了,我也烧。”

      喻棠没接这茬,拿过一个果盘里的橘子,剥开塞了过去。

      “你心情变好了再操心,乖,张嘴。”
      她给好友塞进一瓣,自己也吃了一瓣。
      酸酸甜甜在喉咙蔓延,隐隐压下了手心处的寒凉。

      李嫣云乖乖张嘴,一边拿过她的手机,说是要给她添几个帅哥的联系方式,大有一种“天下男人一般黑,当个玩伴差不多”的感觉。

      喻棠想,不管许多其他的事情,有一点是对的:好像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想起昨日那个噩梦,垂眸理了理衣服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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