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欢喜》一尺寒

11、第十一章

　　易知楠心虚极了，一直偷眼去看钟司予，不过，瞧着钟司予的反应，他应该是没有发现的……吧？不然依着钟大少爷的德行，大概会怼天怼地顺便吐槽自己没画出他十分之一的英俊潇洒！

　　这么一想，易知楠居然诡异的放下心来。

　　易知楠洗漱完毕后，钟司予还在沙发上没挪窝。她一句“晚安”还没说出口，钟大少爷款款开口，问道：“你那个报废的笔记本呢？”

　　“在房间呢，怎么了？”易知楠回问道。

　　“我用用！”钟司予含糊道。

　　易知楠微微蹙眉，疑惑道：“都报废了，怎么用？”

　　“我……你管我干什么用！反正，都报废了修不好了，我拆着玩不行吗？”大概是没措好辞的缘故，钟司予说的有点语无伦次。

　　易知楠眉头又锁了几分。他们有钱人，都拆电脑玩的吗？不过，易知楠还是回卧室把那个报废的笔记本给抱了出来。毕竟已经不能用了，连开机做不到的一个笔记本留着确实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这里面去承载着易知楠很宝贵的回忆。

　　高考后，易知楠拿到了这款笔记本电脑。里面装着她不计其数的脑洞，还有她许多个第一次的尝试。比如，第一次跟动画专业的师兄一起制作出来的一个三分钟小动画；比如，她第一次尝试画的连载漫画；比如，她拿到的第一份合约。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然而这一切却都随着笔记本寿命的戛然而止而被封锁起来。这好比，她将许多宝贵的东西都放在了一个小箱子里，而小箱子的钥匙却被她给弄丢了。

　　“都在这儿了”，易知楠把笔记本轻轻的放在茶几上，抖动着睫毛看了几眼，像是在告别。

　　钟司予完全不理解什么叫“都在这儿了”，啊了一声表示疑问，却没等来易知楠的回答。不过，钟司予也没再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后，钟司予就把她放回卧室了。

　　回到卧室后，易知楠又刷起了手机。她是手机的重度用户，哪怕画画的时候都能忙里偷闲挤点时间出来刷刷□□空间、看会儿漫画。

　　此刻，易知楠不负众望的又活跃在了自己的评论区——

　　【南风知我意】我的妈耶！！！今天竟然更新了两话！！！

　　【好惨一太太】@【南风知我意】喜大普奔！这是我追知难以来，她第二次双更！第一次，还是她入V那天，别人家太太入V都一连双更半个月，咱们家太太竟然只有一更。

　　【明月清风】@【好惨一太太】遥想去年过年的时候，别人家太太从腊月二十八开始双更，知难从小年就没影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杨柳依依】@【好惨一太太】欸？这位太太经常……断更吗？坑品有没有保证啊，刚被安利过来的瑟瑟发抖。

　　【枫桦】@【好惨一太太】同问，也是被安利过来的！

　　……

　　【好惨一太太】知难的坑品绝对有保证！就是更新有点慢……

　　【南风知我意】坑品绝对有保证！！！而且知难人超好，会经常翻牌读者！除了更新慢，没毛病！

　　【明月清风】+1知难太太的画风超美！！！

　　易知楠看着评论区在遍数她往日的“辉煌历史”，嘴角忍不住上扬。最近，她在评论区看见了不少新鲜面孔，粉丝数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让易知楠更高兴的是，不仅是新漫画带来了许多新的粉丝，还有那些已经关注易知楠两三年的读者们面对她骤变的题材非但没有退坑，还一个劲儿的帮她宣传。

　　坦白说，易知楠是个很容易被他人言论影响心情的人，对她漫画下的评论区尤其敏感，刚入圈那会儿，不是没人槽过她画的不好，隔着网络，什么难听的话都有。那时候，易知楠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些话心情低落甚至崩溃。

　　不过，好在她对画画的爱一如既往，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并且一直在磨练自己的画技。现在虽然不能说是苦尽甘来，但好歹也算是能小小的扬眉吐气一把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弹出来了铡刀小姐的聊天窗口——

　　【挖坑不填上铡刀】知难，最近怎么样啊？

　　铡刀小姐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易知楠有点儿不知所措。一般来说，编辑大大找她只有一种情况——她又双叒叕拖稿了。然而这一回，易知楠自问并没有鸽。

　　【行易知难】唔……很好啊。怎么了编编？

　　【挖坑不填上铡刀】是这样，我准备向主编那边给你申请了一个主页推，你看你能不能加更一周？

　　“主页推？”易知楠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两下。推荐位的机会本身就是比较难得的，千月以来，易知楠一直混迹在新人推荐位里面，主页推这样的福利她还从来没拿到过！

　　不过，加更一周……

　　易知楠咬了咬牙，回复道：可以可以！谢谢编编！

　　不就是加更一周吗？克服一下拖延症，还是可以的！

　　【挖坑不填上铡刀】好！那你再挑两张图、再写一句简短的话一起发给我，到时候跟封面放在一起。

　　【行易知难】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

　　易知楠关掉跟编辑的对话框的之后开始疯狂找图。如果不是原来那个笔记本歇菜了，她十分想用最初的那一版人设图——她第一次见钟司予的时候画下来的那张。

　　西装革履、五官精致的男人脚上踩了一双旱冰鞋，向她缓缓滑来，被惊散的和平鸽一拥而散，他身后的屏幕上还放着曾经的比赛视频，两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仿若神明降世，王者巡游。

　　只可惜，这张图跟随她用了六年的笔记本一起祭天了。翻遍了图库，易知楠精心选了两张——一张是第一次在冰场上滑冰被教练看到的小男孩；另一张则是披着国旗站在领奖台上手拿金牌的晏明修。

　　晏明修是易知楠笔下的男主角，是易知楠以钟司予为人物原型画出来的男主角。不过，虽然易知楠本人觉得晏明修的样貌跟钟司予有八成像，但是这放在读者眼中，未必能猜到钟司予就是晏明修的人物原型。

　　一来，钟司予已经沉寂了整整三年，而在这三年期间，取代钟司予的是张思睿。张思睿也耐看，但跟钟司予绝对不是同一款的耐看；二来，尽管有对人物原型的参考，但毕竟经过了技巧上的处理。在这种处理之下，跟真人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

　　由此可见，让易知楠产生这种错觉大概是钟司予见天儿在她眼前晃悠的缘故。

　　易知楠将这两张图打包发给了编辑，还不等她把那句简介也一并发给铡刀小姐，对方就给了回复。

　　【挖坑不填上铡刀】？你确定选这两张？这可是有很大的剧透嫌疑啊？我的建议是尽量放人设，怎么戏精怎么来的那种！这两张可以说是关键剧情点了！

　　编辑说的确实不错。这两张图，确实可以让读者联想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了。

　　【行易知难】就这两张吧。我相信，我能把故事讲的更出色！

　　【挖坑不填上铡刀】好。介绍语也发过来。

　　易知楠心脏骤跳了两下，敲字道：在冰上，他就是王。

　　铡刀小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串省略号，显然，是觉得易知楠中二病可能还没毕业。易知楠顿了顿，又坚定的敲上了一行字。

　　【行易知难】就要这个！

　　【挖坑不填上铡刀】……成吧，你加油，不许在推荐位上鸽，不然，你懂得。

　　明知道铡刀小姐看不见，易知楠还是被从背后而来的凉气所支配，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哪怕要加更，上主推这事儿也让易知楠兴奋了好几个小时，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最后好不容易合上了眼睛也不安稳，睡眠质量急剧下滑。

　　第二天清早，易知楠只能打着哈欠起床给钟大少爷做早餐。

　　钟司予的“事儿多”这一点，易知楠从那份长达十四页的“饮食偏好与忌口”，又名《钟司予饲养手册》的文档中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在此之外，又考虑到国家队运动员营养必须均衡、不能拿外卖凑合之后，易知楠确确实实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吃过早饭后，鉴于陈风的要求，易知楠不得不上了钟司予的车，跟他一起去训练场。一路上，易知楠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只想睡个囫囵觉。

　　钟司予是个绝不会让自己寂寞的人，就算易知楠几乎要睡过去，不给他一丝回应，他也说的十分带劲儿。但长久的沉默终于让钟司予觉得有些不对，在等红绿灯的功夫，钟大少爷把看路的目光分出来了一半给了易知楠。

　　“昨晚没睡好？”钟司予边问边晃了晃易知楠的肩膀，大概是想把易知楠晃的精神些。

　　易知楠困的时候，很多反应从来不过脑子，就比如现在，她直接给了金主爸爸一巴掌，恍惚间只觉得自己的手打在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上，但……好困啊，还是继续睡吧Zzz。

　　睡迷糊了的易知楠自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过，她清楚的感觉到自个儿耳朵边儿上那只烦人的小虫子离开了，睡眠环境立刻清净了不少。并且，在她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西服。

　　“终于舍得醒了？八点二十九，我要是被教练逮到迟到了，回去就扣你工资！”钟司予头都不抬，一察觉易知楠清醒，立刻开车门下车。

　　易知楠愣了一下，钟司予……这是一直在等她醒过来？

　　还没等她细想，钟司予就走的影儿也看不见了，易知楠只能赶紧把西服收好，开车门追了上去，“你的外套！”

　　钟司予的脚步顿了顿，等着易知楠追上来，大手一挥，直接伸手把易知楠怀里的西服抱到自个儿怀里，“鬼的。”易知楠对自己在路上睡着十分抱歉，对钟大少爷的话不敢发表半个字的反驳意见，怂巴巴的跟在钟司予后面。

　　很不巧，钟司予跟易知楠气喘吁吁的跑进训练室的时候，刚好八点三十一。

　　钟司予瞪了易知楠一眼，易知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完了，要被扣工资了”！

　　陈风正在门口跟别人谈话呢，见到这两人出现，低头看了看腕表，随即瞪了钟司予一眼，但也不说别的，这事儿就算掀篇了。

　　钟司予深呼了一口气。倒不是庆幸陈风不追究这件事儿，而是他看到了岳教练。

　　岳教练是陈风的师弟，退役后也做了一名教练。这几年，岳教练一直负责的是三队轮换赛的事儿。这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眼下他来，怕是三队轮换赛要提前了。

　　“钥匙在外套口袋里，你把外套放到休息室后赶紧过来看我怎么碾压全场！”钟司予说着，把外套往易知楠怀里一塞，直奔更衣室。

　　易知楠不明所以，只能按照钟司予说的做。然而，她只进来过一次，对这儿的布局一点儿都不熟悉。易知楠跟鬼打墙似的转了好几圈儿，愣是没找到钟司予上次带她去的那间休息室。

　　没办法，易知楠只能打电话给钟司予，想问问休息室到底在哪儿，但钟司予大概是把手机放在更衣室里，易知楠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易知楠站在原地发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现在，她非但没有找到钟司予的休息室，而且已经被这弯弯绕绕搞得不知道走哪条路才能回到冰场了。

　　“知楠？”

　　易知楠转身望去，简直向看到救命恩人一样看着明月。

　　“你怎么在这儿？”明月问道。

　　“呃……这事儿说来话长。月月月月，你知道钟司予的休息室在哪儿吗？”易知楠怯生生的问道，但语气里亲昵跟撒娇的味道十足。

　　易知楠很喜欢明月这样做事干脆利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人。当然，也很喜欢明月这种温柔的性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钟司予？”明月微微蹙眉，确认道：“二队的钟司予？”

　　易知楠点了点头，把搭在胳膊上的西服往明月身前一推，一点儿都不认生的说道：“喏，他的衣服，让我给他送到休息室去。但是这楼也忒绕了，我走了好几圈了都没找到钟司予的休息室。”

　　她记得，明月说过自己是花滑国家队的队医。既然是队医，那肯定是在这儿工作的。既然在这儿工作，总不能是个路痴。

　　明月无奈的笑了笑，抬腕看了眼时间，“走吧，我带你去。”

　　易知楠跟人道了声谢，与明月并行。

　　“话说，你怎么跟钟司予搭上边儿的？”明月问道。

　　“呃……这要怎么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画一个花滑的漫画吗？为了找灵感，我天天去冰场蹲点儿来着，然后就蹲到了钟司予。后来，他摔倒了，我把他送到医院后，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的私人看顾”，易知楠说的话，逻辑的不怎么通顺。其实，她也挺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跟钟司予绑定在一块儿了？

　　照理说，能跟国家队运动员熟到这个份儿上，易知楠觉得她应该高兴。然而，每每想到钟司予那些让人咂舌的生活习惯，易知楠就恨不得把“钟司予”三个字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删除。

　　“陈教说给钟司予请的那个私人看顾是你？”明月诧异。她二十二岁进入国家队，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她清楚花滑队中每一个人的伤病，也了解他们这些人的生活习惯。

　　毫不夸张的说，钟司予是她见过的队员、啊不，她见过的人里事儿最多的，没有之一。

　　“是我啊，怎么啦？你们花滑队还说这种小事儿？”易知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小事儿？”明月拖长了音，语气中透露的惊讶可见不小，“钟司予人是不错，不过不好相处。自从陈教跟我们说给他找了看顾，我们一直在揣测是哪位勇士。没想到……竟然是你”，明月用慈爱的眼神看了易知楠两眼，“真不容易啊。你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了。”

　　易知楠也长长的叹息了一口。还能因为什么上了这贼船？当然是贫穷啊！

　　她要是存款过六位数……不，只要五位数！她才不揽这档子活儿呢！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钟司予休息室的门前。易知楠打开了门，把西服外套规规整整的放好后才把房门重新锁好，并且收好了钥匙。

　　然而，整个过程中，明月一步都没有踏入钟司予的休息室。易知楠看着门外的明月离门八丈远的样子，即便明月不说，她也明白了七八分。

　　钟司予大概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自然也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好啦！”易知楠把钥匙揣好后笑眯眯的站在明月身旁。

　　明月不着痕迹的抬腕看了眼时间，“抱歉啊知楠，我现在要去比赛现场。我带你去我办公室，你去那儿等我一会儿好吗？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