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火往下坠》象馜

39、chapter 2-19

　　为什么看到邱弋和栀栀重归于好，自己会哭成这傻样，一把鼻涕一把泪，许透自己都觉得太夸张。
　　回头粽子一定会拿这件事调侃她好久，许透别过头去擦眼泪，才不要给粽子机会。
　　这一侧，余光瞥见身后的陈遇，才想起来，他还在呢。

　　许透转身，陈遇深邃的目光，极其难以割舍地，从栀栀身上移开后，才看到，许透正在看他。

　　那种看懂了，想象得到自己日后漫长时光，不得不一点一点，亲手把早已嵌入骨髓里，对另一个的爱生生剜走的痛，许透感同身受过，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把眼泪擦干后，许透转身问粽子：“你叫医生了吗？”

　　粽子正沉浸在心中意难平终于有了个圆满结局的情绪中，被许透这么一问，问懵了：“啊？我没有啊。”
　　许透：“你喊医生来看看邱弋呀。”
　　粽子才反应过来：“哦，是！我现在去，我现在去喊。”

　　一边说，粽子一边跑去找医生。
　　两秒后，许透将视线从粽子勤快的背影收回来，看向陈遇，问他：“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不算特别意外，陈遇甚至都能猜测，许透大概想要跟他聊得是什么。
　　他点点头，应下来了：“好。”

　　两个人默契地看了一眼邱弋和栀栀，把空间留给他们，默默退出去，搭电梯下到一层，随便找了个没人的休息等候区坐了下来。

　　这块没安排人值班，灯只留了几片区域的，光线很暗。

　　虽然和陈遇只有几面之缘，了解不多，但许透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能够感觉得到他是个温暖绅士又有礼貌的男生，于是，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转了一会，许透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或许有些残忍了，但是……看到邱弋和栀栀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能够再在一起，我真的很替他们感到高兴。”

　　说的时候，许透一直留心陈遇的表情，她有私心，希望陈遇能够放手，不要成为栀栀动摇的可能，但也不想太伤害他。
　　可惜，陈遇只留给她一个侧面，许透看不穿他正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后，转头问许透：“能和我说说他们之间的故事吗？”

　　表情很冷静，没有太伤感，波澜壮阔都在心里。
　　却不知道为什么，戳中了许透内心柔软的一部分。
　　她想到好久以前的某一天，一个不经意的下午，阳光很好。小辫子哥哥突然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个让他想要安定下来，想要共度余生的女孩时，她是不是也是用这种看似坚强的表情问他：“真的吗，那女孩长什么样啊？”

　　许透看着陈遇，看着他身上自己的影子，顿了一下，点点头。
　　“邱弋和栀栀是高中同班同学，高三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陈遇：“……”
　　许透：“邱弋那个时候很皮，也不爱读书。相反，栀栀特别安静，又是学霸。两个人在一起就应了那句话，互相为了对方成为了更好的人。
　　邱弋为了大学能跟栀栀考同一座城市，收心读书，栀栀因为和邱弋在一起，人也变开朗了许多。每次出来聚会的时候，看到邱弋那么宠栀栀，看到栀栀对邱弋那么温柔，就觉得……”许透回想着过去她认为美好的那些画面，笑了一下，说：“羡慕嫉妒恨。”

　　陈遇安静地听着。
　　许透：“后来，离高考只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不到的有一天，栀栀突然向邱弋提了分手，然后就直接离开了夷城，谁都不知道原因，包括邱弋。”

　　陈遇：“……”
　　许透：“而且这一离开就是六年，邱弋就也找了她六年。”

　　说到这，许透似乎有些动情，眼眶带着点湿润，看向陈遇。
　　眼里含着诉不尽的感动，很明显，那六年，她亲眼看着邱弋是怎么发疯，又冷静，最后熬过来的，所以才会这样。

　　陈遇：“那邱弋现在知道，她当初离开的原因了吗？”
　　许透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重逢后，他们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陈遇：“……”
　　许透：“但是，爱情这个东西，根本瞒不住，就算嘴巴不说，眼睛也会流露出来，不是吗？”

　　邱弋和栀栀刚刚在病房里的表现，陈遇是看见了的，所以许透故意这么问他。

　　还没等来回答，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啪嗒嗒的脚步声。
　　粽子找着了人，松了口气，杂乱的脚步缓下来，走向他们，说：“找了你们半天，你们在这干嘛呢？”

　　虽然话没说完，但许透相信陈遇能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许透撑了一下扶手，起身，准备和粽子一起回去看邱弋，不想粽子反而累得一屁股坐了下来。

　　许透一脸不解：“你干嘛了？一脸筋疲力尽的样子。”
　　粽子摆摆手，说：“受不了了，被邱弋和栀栀齁得慌，你们也真不够意思，跑出来也不说一声，留我一个人在里面做电灯泡。”

　　陈遇：“……”
　　许透伸手把粽子拉起来，说：“走走走，陪你一起回去做电灯泡。”

　　回到病房，邱弋和栀栀的手还握在一块。
　　粽子一脸，你们看吧，然后清了清嗓，只见栀栀回头，邱弋也将视线看过去，手依旧没松。

　　罢了，粽子率先走进病房，向许透和陈遇进行工作汇报：“刚刚医生来检查过了，说邱弋状态挺好的，伤口恢复得也不错，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
　　原本以为只是握着手呢，走近了看，居然十指交握。许透也算受到暴击，调侃道：“那是，都这样了，状态能不好吗。”

　　栀栀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不自禁，正打算松开邱弋的手，不想反被他握得更紧。
　　邱弋看穿了栀栀的心思，给她撑腰：“害羞什么，他们纯属嫉妒。”

　　许透：“……”
　　粽子：“……”
　　陈遇：“……”

　　这下，许透算是体会到粽子的心情了。她把包拿起来，挎上，挥掉鼻尖恋爱的酸臭味一般，也摆摆手说：“受不了了，我要撤退了。”
　　粽子跟在许透身后，说：“我也撤了。”

　　邱弋把他们喊回来：“等等。”
　　许透和粽子双双停下脚步，回头。
　　邱弋有一事相托：“我把栀栀交给你们，帮我把她送回家一下呗。”

　　许透和粽子以为什么事呢，根本不用邱弋开口。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栀栀说：“我不回去。”
　　邱弋看着栀栀。
　　栀栀：“我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

　　邱弋知道栀栀的心意，这就够了。他摸了摸栀栀的头，劝她：“留这睡多不舒服，回家睡一觉，明天再来。
　　栀栀态度很坚定：“我不。”

　　邱弋语气温柔：“听话。”
　　栀栀小皱眉头，表明了心意。

　　僵持了一会，邱弋妥协了：“好吧。”
　　他转对许透和粽子说：“那你们路上小心。”
　　许透：“明天再来看你。”
　　邱弋点点头，冲他们笑了笑。

　　全程，栀栀是背对着病房门坐着的，所以没有特别留意到一直没有完全走进来的陈遇。
　　就这样，大家都散了去，小小的单人间里再次只剩邱弋和栀栀两个人。

　　夜已深，栀栀把床铺好，将被子摊开，面朝邱弋侧卧着。
　　气氛绵延静谧，无声胜有声。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睛、鼻梁、嘴唇。
　　默契地用眼睛来填补两个人之间丢掉的六年时光。

　　就这么看着，看着，两个人温柔的，仿佛在用眼神抚摸对方的脸庞。
　　邱弋突然轻轻扬起嘴角，告诉栀栀：“我一年会梦到你无数次。”
　　话才说完，栀栀的眼眶就红了。她努力憋回去，也轻轻扬起嘴角，看着邱弋，问：“梦到以前的我吗？”
　　邱弋摇摇头：“不是，是梦到现在的你。”

　　每一句都能戳中栀栀的泪点。

　　邱弋看着她一瞬间又泛红的眼眶和鼻头，笑她：“怎么长大后你变成了爱哭鬼。”
　　栀栀平时哪里会这样，不承认：“我才没有。”

　　邱弋安慰一般向栀栀伸了伸手，栀栀靠近邱弋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来牵住。
　　两个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吃力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邱弋深情看着栀栀，问她：“要不要躺过来？”
　　栀栀犹豫了一下，说：“不好吧，你都受伤了。”
　　邱弋：“伤口在左边。”

　　潜台词，右边随便躺。

　　栀栀迎着邱弋期待的眼神，想了想，起身，小心翼翼在邱弋的右侧躺了下来。
　　夜里确实已经很凉了，邱弋怕栀栀冷着，等栀栀躺好后，严严实实给她捂好被子，然后伸出臂弯，将小小的她拥进怀里。

　　这下，两个人的体温，彻彻底底地传到了彼此的心里。

　　邱弋感慨地将栀栀紧拥，栀栀将头埋进邱弋的胸口，内心同样百感交集。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愿用最浅薄的语言来破坏这一刻带给他们内心上的巨大冲击。
　　包括过去的谜团，包括未来的一切。
　　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刻，他们终于不再用刻薄的语言，来掩饰与否定，无论过去了多久，他们心里一直没放下过对方的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