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宰相解龙袍》陈音旧弦

4、第四章

　　苏清冷静下来，仔细得想了一遍，乔洵是安国公的世子，安国公当年被人诬陷斩了九族，乔洵作为罪臣之子，就是一个随时的不定时炸弹，一旦被人引爆，绝无生还可能。
　　想清楚的苏清，却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身份这个问题，确实很敏感。当年上代安国公一儿一女，女儿入了宫成了贵妃诞下二皇子，儿子邓珍宇成了将军，功高震主，成席爵位成了安国公。他的儿子邓洵，也就是现在的乔洵，身份是罪臣之子，这个身份太过敏感。苏清明白乔洵对自己不是没有感觉，那份渴望他看的清清楚楚，但是那份逃避，应当就是来自于身份。苏清想了想，但是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陈潇看着苏清陷入沉思，也明白了乔洵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能让太子殿下有所忌惮，恐怕异常敏感。
　　“啧啧，情之一字，真是让人疑惑啊。”陈潇摇着扇子想，“身份这个东西啊，真是难办。”
　　等等，身份？陈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古怪了起来，这两个人，都是男子吧？？他没看错吧！所以太子殿下完全不关注性别吗？从古至今，还从未有哪一位皇室娶过男妻啊！这太子殿下完全不顾虑这个？但是乔洵应当是顾忌得吧？陈潇凭借自己可怜巴巴的感情经历，结合话本上的，勉强把乔洵的心思猜了个大概。而苏清还在用他聪明的脑袋瓜思考怎么解决罪臣之子这个身份。
　　陈潇想了想觉得这个东西必须说清楚，缓缓的道，“太子殿下，我觉得你因该考虑一下性别，都是男子，你们这，恐怕不太容易吧。”
　　苏清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道：“不是我，是那个话本里面的！”
　　陈潇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发火，然后道：“是是是，话本里面那位，性别摆在那，我看那话本里面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室取男妻的惯例吧。”
　　苏清想了想道：“但是如果是那个人，规矩就不那么重要了。”说着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陈潇愣了愣，笑道：“是我考虑错了。既然如此，我想那身份问题也不在话下吧，事在人为，只是还是要考虑考虑打消乔，额，那位男子的顾虑。毕竟夫妻，额，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苏清显然很舒服，笑道：“那是自然。”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样子，不觉得心里都是一阵欢喜，大概这就是恋爱中的人吧，一旦想起对方，都是一阵甜蜜，恨不得立刻拥进怀里，永远属于自己。
　　不觉间就到了正午，苏清解决了心里的事情，心情十分愉悦，午膳都多吃了几口，愉快的准备着春猎。
　　另一边的乔洵就没那么舒坦了，刚刚入职翰林院，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刚刚送走太子，便是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忙着这个，一会又忙着那个，午膳都顾不得吃，元宝看着都心疼。
　　“少爷，吃一口东西吧，一会再忙也不迟。”元宝道。
　　“先放下吧，一会再吃。”乔洵笑道。
　　“少爷，刚刚东宫来消息，说是晚上请您过去用膳。”银宝悄悄进来说。
　　元宝想了想道：“这不是早上刚见过啊？晚上还见？”
　　乔洵笑了笑道：“知道了，回话说一定准时到。”
　　“是。”银宝退下了。
　　元宝悄悄道：“少爷，这太子殿下——”
　　“元宝，你说我这身份，可能洗清？”乔洵拿着毛笔的手顿了顿，眼神黯然道。
　　“少爷。”元宝看着眼前的少爷，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刚刚从大火下逃生的少年，心里一阵惊恐，连忙道，“少爷，少爷为何这么想？”
　　“没什么。”乔洵轻声道，只是一想到年少时的爱恋就要因为这个身份而隔断，便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疼，“退下吧。”
　　元宝不放心，但是又不敢违背乔洵的意思，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乔洵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若是不午睡的话，下午怕是会没精神，到了晚上更是应付不了苏清。一想到苏清，乔洵心里一暖，那个人啊，自己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放在心尖上。
　　“自己一路风霜无阻，三元及第，一般是为了家族，恐怕一半也是为了他吧，想着有朝一日能为他所用，哪怕不能和他琴瑟和鸣，每日看看他都是好的。只是如今都实现了，又反而不知足了。呵，贪心啊。”乔洵想着，伸手一摸，不觉间竟是落下泪来，“长清，尚青的这份心意，你可能感觉到？情之一字，最是惊心动魄，让人明知伤的最深，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想着这些，乔洵叹了口气，躺在床上不觉间竟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身体烫的厉害，脑子里一片混沌，一时之间眼睛一睁不开，只感觉有人急匆匆的赶过来，摸了摸自己额头，然后又急匆匆地出去，接着发生了什么，乔洵便不知道了。
　　等乔洵醒来，就看见苏清在一旁守着，一脸的焦急，眼睛周围有一点黑眼圈，眼睛中还有一些红血丝，衣冠不整，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守了好几天了，嘴唇有些发白，一看到乔洵醒来，立刻欣喜的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苏清顾不得这些，连忙对着门口道：
　　“醒了，尚清醒了！”
　　言语中的激动已经无法掩饰。乔洵挣扎着坐起来，知道自己应该是又发烧了好几天吧，抬头看向窗外，还是黑的，乔洵环视四周，知道是自己府中，接着又看到了苏清，眼神有些复杂。
　　“所以说，这人是守了自己好几天吗？而且整晚整晚的不睡？”乔洵眼眶一热，记得自己小时候也这样病过，但是当时穷的根本请不起医生，还是隔壁会点医术的老秀才抓的药，幼时的很多病都是那个老秀才抓的，后来回想起来，大多都是药不对症，乔洵甚至觉得自己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少爷，少爷。”元宝赶紧跑进来，打断了乔洵的想法，元宝急得都快哭了，“少爷，你终于好了，请了好几个太医，开了好几服药都没有起色，急死小的了，太子殿下都急的快杀人了，亲自衣不解带的照顾，都快三四天没有合眼了。”
　　“没事了没事了。”乔洵一边说着，一遍又咳了起来，另一边的苏清立刻送上水，眼中满是关切和心疼，乔洵心中一痛，接着道，“元宝，你先下去吧，我和太子殿下说些东西。”
　　元宝吸了吸鼻涕，默默退了出去。
　　乔洵默默喝着水，非常乖巧，看的苏清心里痒痒的，但是却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默默坐着，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太过劳累。天知道他知道乔洵生病时多么着急，立刻叫人准备车子直接到了乔府，看着床上那人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发白，心疼的不行，立刻叫来太医，让太医立刻开药。
　　太医还从没见过如此盛怒之下的太子，战战兢兢的开了药，但是又感觉这乔洵的脉象古怪，似是有什么隐疾，又害怕自己治不好太子直接杀了他，于是不敢说，只得开了治发烧的药。但是连着几副药灌下去不管用，苏清怒火烧的越来越旺，顾不得平日的宫廷礼仪，大发雷霆，连摔了好几个杯子，要不是陈潇劝着，只怕是人命都闹出来了。
　　直到五天之后乔洵醒来，苏清才松了口气，看苏清松了口气，太医们也松了口气，但是其中一个太医皱了皱眉，才默默退了下去。
　　“长清，麻烦你了。”乔洵轻声道。
　　苏清看着乔洵，只觉得这人不愧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即使病了也这么好看，但是周身的疲倦让他甚至无力动弹。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苏清只觉得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契合，仿佛找到了人生的归宿。
　　“尚清。”苏清坐在乔洵床边，一把抱住了乔洵，轻声道，“你知道你生病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我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如此慌张过。不过，我可不是担心你。现在我有点累，看在你那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靠一靠你。”
　　乔洵不禁莞尔，这个人，真是别扭的可爱，或者说，是个傲娇？不过我还是喜欢。感受到那人的身体温度，乔洵身上都有些烫，轻轻抱住苏清，乔洵觉得能碰上他，被他喜欢上，大概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吧。
　　过了一会，听到那人均匀的呼吸，乔洵笑了笑，靠墙挪了挪，轻轻的把苏清放在自己边上，替他掩好被子，接着便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大病初愈，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若不是坚持练武，只怕是自己都撑不到现在。乔洵摇了摇头，在苏清身旁躺下。
　　乔洵看着苏清，当时太急，只看到他憔悴了许多，却忽然想起那人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什么都不在意，仿佛一切尽在掌中，但是刚刚那副样子，全然不似平常。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乔洵眼睛描摹着苏清的侧颜，似乎要把他深深刻在心里。
　　“长清，我真的好爱你，好喜欢你，一见到你就打心底里的欢喜，只是，我是罪臣之子啊，我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呢？我又是男子，无法诞下子嗣，皇上怎么会允许？我没有办法，可是我又还是喜欢你，想靠近你，想拥抱你，以前我觉得能远远看着你便够了，但是我现在又想让你只属于我，我是不是特别贪心？”
　　“长清，我怎么办啊，你看我们如今同塌而眠，是不是就像夫妻一样，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我死而无憾了。长清，长清。”乔洵看着苏清，一个人自言自语，平日里无法开口说出的话，在这一刻全数说出。即使知道对方在熟睡，即使知道自己这份心意可能无法传递给他，但是乔洵依然想要说出来，这样，即便日后自己离开，他娶妻生子，自己都不会遗憾，还可以骗自己努力过了。
　　乔洵眼中逐渐湿润，顺着脸庞留下，打湿了衣襟。乔洵直起身子，看着苏清，轻轻的在苏清额头印下一个吻，庄重而深沉，温柔而缠绵，仿佛要倾尽一生的爱意，用尽了所有力气。
　　乔洵看了看苏清，侧身蜷缩着睡了过去，脸上犹有泪痕。等到乔洵发出绵长的呼吸，苏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摸了摸额头，似乎还有余留的温度。早在乔洵说话的时候，苏清就醒了过来。苏清向来浅眠，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况且习武之人听觉敏锐，将乔洵的话听了一清二楚，本来苏清想要醒来告诉乔洵，但是鬼使神差的没有动，接着便赶到了乔洵的轻轻一吻，只感觉整个人都沸腾了。
　　等到乔洵睡着了，苏清才醒来，翻身抱住乔洵，感受到乔洵轻微挣扎后便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熟睡，苏清笑了笑，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也很爱你啊，尚清，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了啊。”苏清轻声道，在乔洵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现在已经印下我的印记了，你的往后余生，都会有我陪着了。我的太子妃。”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