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大叔的自我修养》木木十三余

4、毕业分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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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笑闹声越来越远，我一杯又一杯地喝下肚，眼前一阵发昏。
　　我想我大概是被这俩人的秀恩爱给刺激了，毕竟在常厉和裴小湾的传闻中，我不幸还是个倒霉的第三者。不做出一些暗自神伤的表示，实在对不起大家对剧本里悲情男二号的期待。
　　散了摊之后，常厉打电话叫他家的车送我和裴小湾回家。
　　虽然在壁咚的事件过后我曾经很认真地找他解释过，但是常厉依旧对我怀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敌意。
　　以至于他公报私仇地把我扔在十字路口，摔上门载着裴小湾就走了。
　　我一路摸爬滚打地回到家，牛仔裤都磨破好几块。
　　一进门就奔向厕所一阵狂呕，感觉连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
　　有脚步声匆匆走近，一只手温暖地抚着我的背，声音又惊又怒，“小煜？你怎么喝这么多？”
　　我后背一僵，转过头呵呵地看着顾锦年笑，哈喇子流了满嘴。
　　“哈喽啊，我不会打扰你俩了吧？”
　　“别瞎说，你爸睡了。”他抽了一张纸巾，给我擦嘴，一边嫌弃又一边微笑，“他要是知道你喝成这样，肯定要骂你。”
　　高考之后顾锦年就常常来我家住，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常常在屋里关着个房门不知做些什么。
　　我现在大事已定，平时也总和同学出去玩，之前对顾锦年那种奇怪的心思其实消散很多。
　　可是这一刻，他就蹲在我面前，我们互相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一个指尖那么远。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呼吸的鼻翼，还有微张的薄唇。像是很多个梦里那张喘息着带着潮红的脸。
　　我醉了，我告诉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梦。
　　所以我忽然凑过去，含住他的唇，顾锦年像触电一样推开我，又被我用力按在瓷砖墙面上。
　　多么狼狈，在狭小的厕所角落，我满嘴的呕吐物和酒气。他挣脱不开，也不敢惊动到我爸，大睁着的眼睛就像是某种受惊的动物。
　　这只是梦，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尽管在那一瞬间我很清醒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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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末，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前一天又脏又湿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爽的睡衣，连膝盖上的伤也好好处理过了。
　　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的时候，我老爸正襟危坐地坐在餐桌旁看着我，一双眼睛简直要杀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本想毫不在意地走过去，他却一拍桌子，冲我叫，“死小子，你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
　　我一个激灵，差点没咬了舌头。
　　顾锦年就在这时从厨房里静静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洗净的水果。
　　他脸色苍白，嘴角还破了皮，但是看到我爸的时候，还是弯起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阿政，就是被打了一拳，小煜醉了。”
　　我爸气鼓鼓地指着我，“给你顾叔叔道歉，现在，马上！”
　　我呆呆地看着顾锦年，然后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揉了揉我的头，拉着我坐下来，“先吃点水果醒醒酒，中午我们去吃长寿面，给你老爸庆生。”
　　我爸有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正式过过什么生日，恐怕连几号都忘了，此时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都这么大人了，还庆什么生啊……”
　　“过还是要过，正好也很久没一起好好吃饭了。”顾锦年握住我爸的手，目光温柔，“而且，我也有准备了很久的礼物要送给你。”
　　我脑海“嗡”的一声，宿醉加上轰鸣，只觉得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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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顾锦年穿得十分正式。
　　白衬衫，领带结，皮鞋擦得锃锃发亮，连头发都是出门前特地用啫喱定了型。
　　和他相比，我爸一身旧T恤休闲裤渔夫鞋，胡茬又好几天没刮了。
　　知道其中内情的我，只想默默地为顾锦年默哀三分钟，再感叹一下我老爸根本没随着年龄增长的神经细胞。
　　顾锦年开他的黑色商务带我们去饭店，我们三个走在一起完全不像一家人，倒有点像是远房的成功叔叔和他落魄的亲戚们。
　　也怪不得饭店的小姑娘一个劲地跟顾锦年暗送秋波，丝毫没把我爸放在眼里。
　　我爸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一脸不亦乐乎。
　　我看得出顾锦年是想多少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不过我爸半点反应也没，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目光相碰，我低下头。
　　顾锦年就是在这时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到我爸眼前。
　　“生日快乐，阿政。”
　　这时候还察觉不出味来，那我爸也未免太迟钝了。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盒子上，看着我爸一点一点地打开，我们父子两人的表情惊人的一致。
　　接着，我爸笑了，我呆了。
　　那盒子里面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戒指，只不过是一串钥匙。
　　“过两天就搬过来吧，我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顾锦年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这就是他原定的计划，“以后那里就是我们共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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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不怀疑，顾锦年年轻时一定是个浪漫的花花公子，连邀请人一起住都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我不知道的只是，他找人定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放了不同的东西。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我爸坐在成堆的纸箱前大口地抽烟。
　　他面前摆着我妈的相框，表情是很少见的怀念。
　　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和顾锦年一起过上新的生活，可是我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欢欣雀跃。
　　“我们想给你一个真正的家。”也许他的想法真的就和这句话一样简单。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把东西搬上厢型车，顾锦年站在他家楼下等我们。
　　复合的越层，他一边指挥着众人搬东西，一边带我们参观新家。
　　“这边是厨房，这边是洗手间，这是我的房间，这是阿政的，小煜的在楼上。”
　　我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感到一丝异样，“怎么，你和我爸不住在一间房？”
　　我爸尴尬地直咳嗽，急忙转移话题，“今晚我给你们做大餐怎么样，一家人好好喝一顿？”
　　顾锦年颔首，“我这里还有瓶朋友送的拉菲，存了好久了，刚好趁今天打开尝尝。”
　　他们自有他们的默契，可是我从顾锦年的脸上读到一闪而过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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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一下午收拾搬来的东西，晚餐时我爸在厨房里忙活，我和顾锦年在餐厅里剥豆角。
　　电视的声音很大，我忍不住，压低了声线问他，“你和我爸吵架了？”
　　顾锦年猛地抬头看我，目光有几分闪躲，“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难道你不想跟他睡在一起？”我问得不能再露骨。
　　这些话我甚至不敢直接对我爸说，但顾锦年在我眼里从来都不算是长辈。是，他比我大了将近二十岁，我应该叫他顾叔叔，可是不，我从来都没承认过。
　　他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小煜，我和你爸都是中年人了，住在一间屋子有很多不方便，给彼此留点空间反而更好。”
　　我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如果我真的喜欢一个人，我就希望他天天在我身边，睡觉时抱着他，醒来时吻他，你们都选择住在一起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没有回我，沉默地动着手，手里剥下的皮扔到碗里，豆子扔了。
　　“顾锦年。”我抓住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
　　他的手腕很单薄，像是稍稍用力就会断了，皮肤冰凉的温度隔着衣服传过来，脆弱得令人心疼。
　　他瞪大眼睛看我，无措的模样像极了我喝醉的那一个晚上。那一刻我脑子里真的有一个彻底疯狂的念头，只是下一秒还是被理智击破。
　　五指松开，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你好好剥啊，现在物价飞涨，菜很贵的，别浪费好吗？”
　　我不敢看他，他也没动，良久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你说得对。”
　　顾锦年自嘲地笑了笑，揉揉我的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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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在那个血气方刚的年龄，我真的不懂他。
　　爱就是爱，想就是想，如果有要求或是不满，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谈？
　　他又不像我一样，是个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的傻逼。
　　搬家之后，我们虽然住在了一起，但彼此独立的空间更大。我报的是市里的大学，假期就跟着一帮新生去参加了夏令营，就算在家待着也是窝在楼上上网看书，很少再关心下面的两人下班回来后做些什么。
　　完全崭新而开阔的世界在我眼前打开，大学正式开学后，我就真的只把对顾锦年不切实际的感情当成了无知年少第一次接触同志圈子的冲击，就像是每个男生都有过的性幻想对象一样，不值一提。
　　我想顾锦年之所以没有戳破这张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旦捅破，对于他，对于我，都是一个灾难。
　　他应该比我，更能理解这种冲动和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