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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密探不想要情报12 ...


  •   翌日,姚晨被传唤到公堂,脸上红肿,依然可以看到一个手掌印。
      知府头顶“明镜高悬”,端坐在公案之后,看到姚晨的模样,也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锦衣卫审犯人用刑都这么不讲究的吗?
      掌掴?还只有一边?就他一文官都知道数种看不出痕迹却特别有效的刑罚。
      在堂外听审的江湖人一阵骚动。
      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将颜面看得格外重要,虽然姚晨是嫌犯,但也是江湖人,落在官府手上受到折辱,他们尽管看不上姚晨的软弱可欺,还是纷纷感到不悦。

      郭轶笔直地站在最靠近公堂的位置,如孤松劲竹,一身布衣却气势惊人,他有点心疼晚辈,又生气其执迷不悟。
      这侄女始终不愿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就是为了包庇那个锦衣卫番子?自古男子多薄幸,那人如今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郭轶不知不觉放出顶级高手的气势,周围人群纷纷退到其三尺之外。
      甚至衙役都留意到了,纷纷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暴起当场行凶,差役们这段时间也是非常辛苦,压力山大,到处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牵扯进的又是庙堂关注的大案,操着卖地产的心,领的却是卖白菜的薪水。
      姚晨看了鹤立鸡群的郭大侠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后者与他对视数息,才缓和了神情。
      郭轶叹息。
      这个侄女看着胡作非为,实际也是情种,可惜所托非人……

      姚晨站在公堂右边的被告石上,看谢玄在左边的原告石上,因为他有功名在身,获得了坐下的特权,只是其脸色苍白灰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比姚晨居然好不到哪里去。
      师爷手握诉状,将其内容一一念出,这诉状由代书受谢家之托写来,上面交待清楚案由与事实,笔法老练,格式严格,众江湖人士几乎听得昏昏欲睡。
      按照法定程序,先审原告,再审被告。谢玄以原告的角度陈述案情,控诉被告奸杀女儿,其详述发现尸体与现场的过程,与官府收集的口供证物皆符合。
      然后审问被告,姚晨则为自己辩解,称自己冤枉,是遭人陷害。
      知府算是公正:“你自称被人迷晕,但是衙役并未从你房中搜查出迷药等物,你有何解释?”
      “高档的迷烟,无色无味,余烬也查不出痕迹。”
      知府:你对迷烟这么懂行,让人很方啊!
      “你可有仇家?”
      姚晨无奈:“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这句话居然引起一片认同声。
      知府无奈:“肃静。”

      知府已经通过朴嘉言知道案情内情,没有围绕着姚晨的另一个同伴打转,而是在现场的疑点上。
      此案细究下去确实有许多疑点。
      首先是犯案时间,要杀人潜入并淫辱女子,需要一定时间,同时,女子闺房里有一支倒地的白蜡,和其它白蜡相比,短了一截,应该是案发时蜡烛倒地,估算一下,时间大约为两刻钟。而守卫从听到动静到闯入院中,发现倒在地上的姚晨,不到半刻。除非姚晨先犯案,再与人打斗引起注意,最后假装昏迷,但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更关键的是,现场确实有打斗的痕迹,除了姚晨外,至少还有两人在场,根据现场留下的飞镖推测,其中一人是在逃钦犯的洛书盟盟主。另一人可能是至今下落不明的姚晨同伴。
      命案牵扯出另一件叛国大案,大家看谢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到底谢家哪里得罪洛书盟了?先是首犯逃入谢家别院梅园,接着又现身谢家小姐命案现场。
      头脑灵活有城府的开始犯嘀咕: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谢家怕是不干净。

      谢玄备受压力,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两鬓隐隐有了白色,没了先前的精气神。
      为了与朝廷钦犯划清界限,谢家悬赏一万两白银捉拿钦犯。
      又过了几日,某处惊现洛书盟盟主尸体,其身上有一方锦帕,有谢家丫鬟认出,是小姐之物。
      天理昭昭,法不可诬。
      案情至此水落石出,姚晨确系为人陷害,真凶已经丧命伏法。
      谢玄似乎也不想纠缠,只想尽快结案,了结此事。
      知府略能理解其心态,毕竟是大家闺秀在闺房遭受侮辱杀害,谢家上下都颜面无光,案情拖一日,谢家小姐就要被议论一日,对谢家声望是莫大的打击,任谁都忍不住怀疑谢家是否和传闻中的一般强大,否则也不会有宵小贼子伤害妇孺。
      尽管案情仍然有疑点,比如姚晨消失无踪的同伴,比如洛书盟盟主遭谁毒手,比如洛书盟与谢家的关系……但在多方的默许下,就此结案。

      “容我为谢小姐上柱香。”姚晨与谢玄道,其不计前嫌,翩翩风度,赢得不少江湖人士的好感。
      “请。”谢玄目光复杂,有些心灰意懒,也未阻拦。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只是他至今不明白,自己到底败给了谁。

      姚晨摒除杂念,在这少女灵堂前上香。其虽未成婚,但已经许了名门之徒,后者为表诚意,不计较女子身前受辱,愿意将其葬入祖坟,此举可谓非常厚道了,若是他毁去婚约也没人说什么。谢家非常感念,回之重礼。
      自古红颜多薄命,闭门春尽杨花落。
      这位小姐还算好的,那丧命的小丫鬟呢?不过是无名山上无名塚,落得一声叹息罢了。
      江湖恩怨,庙堂风雨,谁为这三条性命可惜过呢?
      谢玄心中未必有这个女儿,姚晨心里其实也没有她们,只是借此理由回到谢府而已。

      姚晨与东厂埋在谢府的暗桩接上头。
      “那几枚飞镖,换得好,给你记一功。”
      “属下不敢居功。”
      那晚黑衣人用的不过是普通飞镖,姚晨清醒后观察现场发现了飞镖,当机立断,偷偷给探子下暗号,令其把飞镖换成洛书盟盟主的常用暗器,来个移花接木。
      后面出现洛书盟盟主的尸体,被确认为真,不是其他尸体假扮,其致命伤由背部刺入,似乎其对行凶之人毫无防备。姚晨猜测,自己此举可能未必是栽赃,说不定歪打正着,打中了算计自己的幕后黑手,而且洛书盟恐怕已经被谢家当作了弃子。
      他想到断尾求生,洛书盟本来就已经被朝廷清理得差不多,无可挽回,首犯死后便彻底完蛋,江湖一载风雨,谢家屹立不倒。

      见过密探后,姚晨回他与朴嘉言的房间收拾行李,桌上放了一只正方形的青锻锦盒。
      他猜测是朴嘉言的赔罪礼物,自监牢里自己说破其锦衣卫的身份被他打了一掌,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姚晨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朵杯口大小的玉雕菊花,可以制成发簪,也能做成腰饰。花朵含苞初绽,最外面的一层花瓣色如淡金,里面白如羊脂,颜色渐进,栩栩如生。
      姚晨看出这是由一块带着橘色玉皮子的整玉雕刻出来,看着简单,甚至有些朴素,实际雕工精湛,巧夺天工,而且要找这么合适的一块好玉来也不容易。
      他正赏玩着这朵菊花——这件事非常纯洁——暗想锦衣卫小狼狗现在在做什么,突然有仆从禀告,道谢老爷子有请。
      他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他打点起精神,去见传说中的谢老爷子。

      这位江南首富,十分苍老,有些富态,见他并无客套,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随我来。”
      姚晨默然,故作镇定,哪怕对方直接在书柜某处摸索一阵,露出一间密室,也没有透出太多震惊的神色,尽管内心已经卧勒个大槽。
      他到底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

      姚晨心脏狂跳,犹豫片刻,还是随谢老爷子走入密室,里面曲折环绕,约走了两刻钟才停下。姚晨走了进去,就见一老人正坐在石室正中,看到他进来,露出一个慈爱和蔼的笑来。
      “没想到余风烛残年,还能见到故人之后。”
      老人鹤发童颜,眉须皆白,皮肤若孩童白净,没有一丝皱纹。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却在他的眼睛里沉淀下来,被那睿智平和的目光一望,即使是姚晨,也难得平和下来,对这位长者心存敬畏,收敛了种种鬼蜮算计。
      谢老爷子恭恭敬敬地跪伏在老人面前,五体投地,满目虔诚,如同朝圣一般,仿佛眼前老人是佛祖降世,光明化身。
      “小谢子总是这么多礼,罢了,你去将我桌上那卷经书取来。”
      “喏。”谢老爷子在这老人面前就像一名忠诚卑微的仆从,躬身出去,留二人独处。
      “你先祖是护教法王,与朱元帅曾并肩作战,约为兄弟,同生共死,后理念分歧,二人分道扬镳,你先祖远遁西域,发誓永不踏足中原一步。”老人语气平静,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在叙述陈年旧事。
      姚晨心头狂跳,明教口中的猪元帅不就是我朝太/祖嘛!敢这么称呼的至少当年与太/祖是平级啊!这老人都活成妖精了吧?!

      “前辈高寿。”姚晨由衷地说道。
      这绝对是靠岁数熬死了全部对手的典范,妥妥的人生赢家!
      “哈哈哈!”老人畅快一笑,“你这脾气,倒和你祖宗很不一样!”
      “前辈如何断定我是明教护教法王之后?仅仅因为相貌?天底下长得相似之人不少,是巧合也说不定。”那个左使师正阳不就把他和他娘认错了吗?
      老人睿智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洛书盟也并非只有虚名,无奈弟子不肖,若是肯用心钻研,也能得看相望气之法。”
      姚晨:“……”靠!封建迷信啊!

      他明显不信的表情被老人看在眼里,老人也不恼,他就像老师教学生一样,道:“古有观眉知人术,曰:眉为两目之华盖,实为一面威仪,乃日月之英华,主贤愚之辨别。”他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水,接着说:“你眉毛疏而秀,秀而长,性聪明,多智善谋;眼含如笑,上下双弦,光如水溶,眼角有痣,似多情薄幸之相;然双目清澈有神,目光坚定,心神属一,应该心有所属,且两相情悦。余算算日子,青龙腾白虎跃宜合卺,便在三日后。”
      “咳!”怎么突然不正经起来了……
      而且说青龙白虎,而不是阴阳交合鸳鸯戏水之类的,难道已经看出自己是基佬吗?
      姚晨将信将疑。

      “手掌。”老人老神在在。
      “左手右手?”
      “两只都要。”
      说好的男左女右呢?不过,零号算是男的还是女的?
      姚晨就像入了套的小羔羊,顺从地伸出双手,但这回老人却不再滔滔不绝,握着他的手掌细看,沉吟许久,看他的目光飞快变化。
      许久,他缓缓吐出六个字:
      “得之可得天下。”

      “您老可别害我。”姚晨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又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华夏有一省三市比如徐州襄阳汉中之类,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占领了就能逐鹿中原,制霸天下。
      这也不是玛丽苏杰克苏文,要真是这样,他身边的一号怎么那么少?过去近二十年遇到的不是直男就是太监!而且,第一个对他献上真心跪下唱征服的应该是皇帝,他们好歹一起长大,算是欢喜冤家竹马竹马吧?
      总之,他就一条咸鱼,要不是突然被派出去当间谍,他能老死在床上,醉死在贵妃怀里,怎么可能和天下扯上关系?他既不是龙脉宝藏,又不是武功秘籍,连系统给的金手指都透着股尴尬……
      不过,话说回来……

      “余已经是将死之人,何必骗你?”
      您这么大岁数,都将死很多年了吧?
      姚晨腹诽,他的警惕心已起,那六个字实在太不妙,好像自己被卷入一个摧毁武林争夺天下的大阴谋,这辈子别想安生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老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掀开自己的裤腿,姚晨悚然一惊,其皮肤呈死后的深灰色,肌肉已经萎缩,某些地方甚至露出白骨,如病树枯死的枝干,一点一点吞食生机,看着实在可怖。老人的身体正在死亡,似乎用特殊方法才减缓了腐败的速度。
      姚晨勉强维持镇定:“锯掉坏死的组织,或许还有救。”
      “教中神医也看过,余五脏六腑死了七八,寿元将近,蜉蝣覆水,余早已看破,撑着这一口气,只是为见你一面。”
      姚晨哪怕铁石心肠,此时亦有几分动容。

      “您的批命,我是不信的。我的父亲可能姓姚,母亲可能姓简,我从小无父无母,不知道父母是谁,身上也与胎记证物,因此不敢肯定。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现在姓曹。”
      姚晨深深吸了一口气。
      “东厂曹督主的曹。”

      姚晨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有勇气说出真相。
      他现在已经在怀疑那老不死的用心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如果自己真的是明教护教法王之后……

      老人平静无波的神请终于变了。
      在他说出那要命的六个字批言的时候一派平静,在他说自己寿元将近的时候都云淡风轻,然而在姚晨自爆身份时,却变了脸色。
      许久,他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人算不如天算。这天下,到底还是姓朱啊……”

      姚晨有些难过,就是从心底冒出来的悲伤,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他也不知道这些情绪从哪里来,好像透过了淳淳时光,穿越了万里边疆,从明教教徒为了苍生浴血奋战慷慨赴死,从兄弟阋墙刀戈相向,从中原明教西迁在荒漠中用尸骨踩出一条血路……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后知后觉地发现居然脸颊下巴都湿了。
      姚晨脑中一片清明,他十分清楚,那些伤情壮烈的情绪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仿佛是通过老人,从某个神秘的地方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他还未从这玄之又玄匪夷所思的情况中回神,便听老人又道出一段秘辛。

      “当年教中势力争斗,不慎走漏了余对你的批命,你母亲当时怀着你,江湖人士误以为你母亲身怀重宝,起了贪念,才不断追杀。归根结底,是余害了你母亲。若教中太平,你能平安长大,说不定我教复兴有望……”他摇头叹息,“时也,命也。百年前我们就输了……”
      老人就这么以盘腿而坐的姿势自绝。
      神情恬淡,仿佛只是睡着了。
      “余偿你一命,明教的一线生机,就在你手里。”
      老人最后的遗言不断在姚晨耳边回荡,他甚至怀疑老人给自己施了秘法,催眠术之类的,把他对明教的情感,对光明的向往,和对苍生的眷恋,传到他的心里,让他那颗冰冷淡漠在阴谋诡计中浸润成长的心也变得暖和干净起来。

      谢老爷子给姚晨送来经书,看到老人的尸体也不惊讶,将姚晨送走,随意交待几句,然后封死了密室,再也没有出来。
      姚晨以为断尾求生是谢家舍了洛书盟,实际却是明教舍了谢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密探不想要情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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