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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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宫过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锣鼓喧天，载歌载舞，空气里流淌着千年陈酿令人沉醉的梨花香，修为不足的妖精只吸一吸鼻子就要醉个三天三夜，百年的灵果、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珍稀食材流水一样地摆上卓案，直叫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们惊呆了眼，嘴里塞了一个，一手还要抱着一个。
及至酒酣饭饱，大厅里七七八八地躺了一地，兔子精扑棱棱支着两只雪白的长耳朵，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抓狼妖油光雪亮的长尾巴，孔雀张开了漂亮的尾羽打着哆嗦揪下一根就要插在乌鸦的头上，几只小豹子小狮子挂在老柳树的枝条上兴高采烈地荡秋千。
段之澜和苏溱相视一笑，悄悄撇下群魔乱舞的一群人，暧昧在烂漫的星光夜色里徜徉。
第二天早上，鹿丞相一手打着哈欠指挥着一群小妖精收拾残局。
倾倒的酒杯扶了起来，掀翻的椅子立了起来，宿醉的小妖精被当头淋了一瓢冷水轰着赶回了各自的房间里。
鹿丞相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只少了一条腿的椅子上，揉着腰愁眉苦脸地叹息，“老了呦，不中用了呦。”
“丞相，”收拾后院的小牛妖小声地回禀，他的脸色很古怪，黢黑的一张牛脸愣是看出了惊喜和惊吓的无衔接转换。
“小殿下在后院的荆棘花丛里。”看样子还伤的不轻，后面半句被小牛妖吞在了肚子里。
叫你目中无人，这下遭报应了吧，他解气地想，一时又很害怕，妖皇宫里也会出事吗，不会牵连到我们这些小妖精身上吧。
“把他送回去呀，多大点事儿，这也用汇报？”鹿丞相无谓地摇头晃脑。“你们呀，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小殿下，谁？迟钝的脑子转了半天，哦，是小殿下。
鹿丞相骤然一下跳了起来，额头青筋直蹦，“小殿下？他不是出去历练了吗，怎么会在宫里？”还是在荆棘花丛那样敏感的地方。
“走，带我去看看。”他当先走了出去。
鹿丞相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片诞生在灵露甘霖里的蔷薇花海，嫣红的蔷薇热热闹闹地挤在枝头，红的炙热妖娆，红的浓墨重彩，而在这一片秾丽的红海里，那横亘着的让人无法忽视的人头蛇妖就显得显眼极了，也扎眼极了。
那蛇妖有三丈长，一尺宽，放在凡俗界里已足以称王称霸了，但在修真界却只是刚刚成年的小妖精，而且还是天姿不俗的小妖精，只是它此时实在伤地极重，竟连人形都保持不住，只有一个脑袋还昭示着他人形的身份。
“呀！竟然真的是小殿下，这可如何，如何是好？”
鹿丞相慌手慌脚地指挥着一群手下把小金蛇抬到了医师院里，嘱咐了人盯着，自己先一步去了段之澜处回禀。
段之澜被扰了兴致，很是不高兴，臭着一张脸道，“他还没死啊，命还挺大。”
这是怎么个说法？鹿丞相满头雾水，陛下不是一向很重视小殿下的吗，又想起小殿下受伤的地方，这里怕是不知道有多深的内情了。
段之澜却是没什么可避讳的，他大张旗鼓地说，“阴谋害人、破坏人妖协定在先，违反本王禁令、意图谋害妖后在后，看在结义兄长的份上，本王暂且放过他一码，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鹿丞相，传告天下，从此以后，妖皇宫再无小殿下！”
这份处罚看似轻描淡写，但却一举切断了小金蛇的后路，以他如今的伤势和尖锐的个性，骤然从山巅跌到谷底，岂不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挨？
鹿丞相越想越是觉得悚然，后背凉嗖嗖的冷汗涔涔。
小金蛇醒来之时已是半月之后，蔚夫人守在他的床边，神色憔悴，连平日里最重视的美貌都无暇打理了，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有余。
“妈？”他的声音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你这个死孩子，你还知道醒啊！”蔚夫人崩溃地又哭又笑，高高地举起手作势要打，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落下来心疼地抚摸着小金蛇瘦了一圈的脸。
小金蛇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这种感觉只有很久以前还没有修炼的时候依稀有过。
他惊慌地问，“妈，我怎么了？我的丹田，我怎么感觉不到了？”
“别怕啊，会没事的，”蔚夫人说着却连自己都安慰不住，她紧紧地搂着小金蛇痛哭流涕，悔恨交加，“你为什么要回来啊？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选这个时候回来……”
好半天，蔚夫人才压抑住满腔的悲愤和伤心，强打起精神道，“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怎么就惹到了妖皇陛下，跟妈好好说说，妈看看能不能弥补回来。”
小金蛇陷入了沉思，这一年多来的游历，就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神奇梦幻。
他跌跌撞撞地成长，见识了大千世界的波澜壮阔五彩斑斓，也遇到了此生不渝的一见倾心和情有独钟。
想到奚若水，小金蛇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就舒展开了，他露出了一个恬静惬意的微笑。
呀，不好，小水哥哥还在等我！自己睡了这么多天，他肯定着急坏了。
自从小水哥哥变成了单灵根之后，修为一日千里，他又突然成了外门弟子，师父和师兄暗中的补助也没了，一时间自然缩手缩脚资源短缺。
小金蛇哪里能看得了他受委屈，自己的资源分了他大半，不过他素来奢侈惯了，再加上一个人，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小金蛇那个愁哇，去找了妖皇宫分处的负责人，却被告知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的支取资源了。他下意识回避了自己得罪了顶头boss的事实，只当是分处的妖欺上瞒下，狗眼看人低。
自己可是妖皇宫唯一的继承人，下一代的宫主，怎么能受这鸟气。当下，小金蛇收拾收拾东西就带着奚若水两个人回妖皇宫讨个说法。
两人抵达妖皇宫时夜正浓风正厉，奚若水等在妖皇宫外的小镇上，小金蛇却等不及了，连夜就进了宫。
之后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大梦，小金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天雷冷酷残暴，迎面而来的手掌沉重得如同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他就像是狂风骤雨里一只渺小的蚂蚁，哆哆嗦嗦抱着一粒米绝望地等候雨过天晴。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当时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妈，你帮我求求陛下，我不想当一个废人……”
小金蛇神色仓惶，容颜憔悴苍白，哪里还有一分往日里天之骄子手可摘星辰的少年意气。
“都是报应啊，报应，”蔚夫人眼皮红肿，神色委顿地瘫坐在地上，素着的一张脸比纸还要白，“是我的错，若是我当时没有存了私心故意把器修的法子交给妖后殿下，又如何会有今日，反而害了我儿？”
“妈？”小金蛇惊疑地抬眼。
“你放心，”蔚夫人抱着小金蛇的头心疼地说，“妈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就算治不好，妈也会让你金尊玉贵地过一辈子。”
“我不要，我是妖皇宫的少宫主，我不要成为一个废妖任人宰割，”小金蛇咬着牙，憋着一股气恨恨道。
“我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了，小水哥哥。”
小金蛇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小水哥哥体内还残留有七星醉玲珑的药性，只要他和我双修，我一定能痊愈的。
半个月的时光，已足够奚若水远离妖皇宫管辖的领地，他甜甜笑着送走了来探望他的师兄，转身就愤愤地把这个修为相貌都平平无奇的师兄送的法器随意扔在桌上，“就这样的玩意儿，居然也配送到我面前？”
奚若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同了，证据之一就是以往根本近不了他身自惭形秽只能远远看着的人居然也能登堂入室了。
而少了千依百顺的大师兄，少了任其取索的小金蛇，他的资源明显得捉襟见肘了。
专属于小金蛇的联络镜亮了起来，奚若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镜子。
“小水哥哥，你在哪？”镜子里传来小金蛇急促又底气不足的声音。
奚若水又回想起了半月前，他焦急地等在小镇的客栈里，结果没有等来小金蛇，却等来了妖皇大婚的消息，天道真是不公，苏溱那个野种居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妖后，他一个血统低贱的杂种怎么配？
奚若水恨得目眦欲裂，五官狰狞地可止小儿夜啼。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他，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更糟糕的消息，小金蛇被剥夺了妖皇宫少主的位子。
犹如大冬天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奚若水一瞬间冷彻心底，完了，出事了，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他，逃，赶紧逃，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奚若水勉强平静了一下心绪，声音低落，恍如高塔里的忧郁王子，“我被师门长辈抓回来了，小金，你好不好？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小金蛇顾及不上那么多，只急急说道，“我不好，很不好，小水哥哥，我伤了丹田，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奚若水的面色倏地变了，他只知道小金蛇被放弃了，原本顾念着他的资质才想着留一线余地，可如今他成了一个废物，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奚若水柔弱地道。
“不，你有的，小水哥哥你体内还有七星醉玲珑的药力，只要我们双修，一定能治好我的。”
奚若水啪的一下打翻了镜子，那是他千方百计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夺来的，代表着他的前途和未来，他怎么舍得分出去！
“呀，”奚若水小声惊呼，“我师父来了，小金，先不聊了。”
挂了，就这么挂断了？
小金蛇病态的容颜染上了些许怔忡，他急躁地翻来翻去拨弄着联络镜，镜子黑黢黢的一片安静。而这面镜子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再没有亮起过。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