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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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庙里鱼龙混杂，大家表面上看着各不相干，安分地蜷缩在属于自己的角落。但当夜幕降临时，总有不和谐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若是有人今日在山里猎到野鸡之类的食物，晚上就别想睡个安生，因为夜里偷食物而打起来的事情已经发生三四次了。宜君旁边是个正喂着不大点孩子的女人，她喂孩子的时候胸口有明显的痕迹，宜君只是晚上时候才会回来歇息，但即便如此也看到至少有三个不同的男人在这儿停留片刻，有些会说上几句调笑的话，有些会逗逗他怀中的孩子。但最后都会留下份食物再走。
女人的脸有些苍白，略有几分姿色。她会把孩子先照顾好，然后缩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那些剩下的食物。
宜君没说什么，只是晚上回来时候会多带点吃的，让女人给她多讲讲云州的事情，最后把一大半吃的当做酬劳塞给女人。
从女人口中，她得知，世道越来越乱了，禹州两年没下过一滴雨，连商队都没人来，许多人拖家带口逃荒到云州，中洲，路上死了一半人。禹州的秦家怕百姓跑完没人种地，没钱可收，封锁了禹州，严令禹州各个小国禁止紧闭城门，禁止百姓出去。
女人道：“还好我们提前塞了钱，再过一天是塞了钱也出不来了。禹州王不把我们当人看，当牛做马一辈子最后连个埋的地方都没有。我男人说是去从军，三年了，估计骨头都没了。我公公婆婆是逃荒路上没的，只剩我和小宝两人。活不下去啊，太难了。要是小宝也没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云州比禹州好一点，高家施了几天的粥，好歹能凑合着活……”
正巧这时有男人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女人沉默地点头，她将孩子小心的包好，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公子……”
宜君将孩子抱到怀里，轻轻摸了下他有些皴裂的脸，小声道：“没事，你去吧。”
她又转悠了一天，打听了马车和去中洲的情况，打算明天去和商人讲讲价，买个马车，或者让商队带着她去中洲。
孩子睡得很沉，宜君也有些困了，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碰到孩子的脑袋。
“铁柱兄，这是你孩子啊？”
宜君昏沉的脑袋总算有几分清明，她刚抬头，面前的人就自来熟的坐到她身旁，道：“铁柱兄往边儿挪挪，让我在这儿先凑合一晚。”
宜君打了个哈欠，眼泪受刺激落了下来。女人拉拢着衣襟快步走了过来，她面容疲惫，谢过宜君后小心地抱起孩子坐在一旁，小声道：“公子，你还听我讲云州的事吗？”
高小郎挺直了背，道：“云州我熟啊，铁柱兄你怎么不问我。”
宜君又打了个哈欠，拿出了纸包着的白馍馍，她塞到女人怀里，道：“早点歇息吧，明天再讲。”
女人有几分哽咽，她低下头，缩到另个角落。
高小郎道：“铁柱兄，你想知道云州什么事？问我啊，云州我熟的很。”
宜君道：“行吧，那你知道高家吗？”
高小郎嘲笑道：“哈哈哈你竟然问我知不知道高家，看来你真的是个乡……”
他的嘲笑在看到宜君放在弹弓的手时戛然而止，正经道：“真是个求知若渴的人，云州大大小小有三十二座城池，原本是各个诸侯小国组成的，但朝云王不仅昏庸无能，还残暴不仁，杀了朝华庭里的无数侍从和大臣们，严苛子民，杀光了蒋国、郑国一族，最后死在酒肉池里。后来各个诸侯国合为一州，天下如今分为三洲。中洲的蒋家，禹州的秦家，云州的高家。我是高家三郎，你要想知道更多事，可以问我。”
“三郎。”宜君有一阵恍惚，她笑了下，道：“我弟弟也叫三郎。”
她总算有一点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那你知道叶三吗？”
“叶三？是你要找的弟弟吗？”
宜君点头。
高小郎想了想，道：“是有点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他想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道：“我不记得了。”
宜君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没事，我去中洲找就行了。”
高小郎似乎还有话要说，他磨磨唧唧半天，又拿眼睛偷瞄宜君，见她真的是准备睡觉时，急了，迫不及待道：“铁柱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宜君的瞌睡都被吓走一半，她强打起精神，道：“比如呢？”
高小郎指了指自己说：“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在高家睡觉，反倒跑这儿来。”
宜君困得不行，她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冷笑话，悠悠道：“你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岁吗？”
高小郎显然没有明白宜君这句话的用意，他纠结的很：“小明是谁？这世上还有活到九十岁的人？我在大哥的营帐那里见过七十三的老翁……”
宜君打断他的话，直接道：“因为小明的奶奶从不多管闲事。”说完，往旁边一躺，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高小郎悻悻地盘在一边，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宜君是被吵醒的，小孩的哭声令她脑袋还有些转不来弯，坐起来的时候胳膊腿哪里都疼。土地庙里的人跑了一大半，头一次显得空旷。
宜君愣了会儿，才道：“人都去哪儿了？”
正在喂奶的女人抬头，朝山林那边抬了抬下巴，道：“听说有人在那边猎大虫，有人好久没吃肉了，也都跟着去了。”
噢，老虎啊。
宜君没在意，她肚子有些饿了。随意吃了几口昨晚买的馒头，拿着买的牙粉、脂膏一类的东西往河边走。
就算到古代了她也要做干干净净的精致女孩。
想到这，宜君一个劲儿的伸头，想看清自己水中的倒影。
“嗷——”
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她差点栽倒水里，宜君稳住心神，还有点迷茫的望向山林那边。
一群鸟儿惊慌失措的从树林飞出，冲到天际，绕了又绕后纷纷飞回来。宜君没放在心上，她今天还得找马车，不行的话还得找去中洲的商队。那些商人个个精明的很，实在不好对付。
山林里钻出一群老老少少的人，有的人衣衫敞开，有的人干脆赤膊，脸上无一例外地都是兴奋的神色。
“今天赚了不少啊，好久没吃一口肉了。”
“这得多亏了高小郎啊。”
“话说他一人留在山上要紧吗，那大虫看起来有些吓人。”
“管那么多作甚，要不你把野鸡给我，回去帮高小郎。”
“想得美，老子打的！”
“真是不害臊，人高小郎打的，干你屁事。”
“咱俩半斤八两，你们抬得野猪还是人高小郎打的呢，招呼不打就拿，你们怎么不说回去帮高小郎。”
说完，一阵哄笑。
“哎呦，我的腿！谁打我！”
“哎！我胳膊！”
“……”
*
高小郎擦了擦额前的汗，他不敢有一丝懈怠，紧盯着周围。刚刚大虫已经被他打伤了，支撑不了一刻钟血就会流完，但嚎叫过后突然不知钻到哪里，他体力有些透支，汗珠留到眼睛里瞬间有些刺疼。
他听到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东西窜过去般。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觉得身后一阵风过去。
完了。
高小郎的瞳孔猛缩，浑身僵硬，脑袋有一丝空白，但仍然清晰的感觉到大虫从身边擦过，他清楚地看到了大虫锋利的尖牙，嵌到眼里的箭，油亮的毛发，血迹斑斑的大腿，甚至连它带起的微小尘土都看的一清二楚。
轰的一声，大虫沉重的摔在地上，荡起阵阵尘土。
“高小郎！”
高小郎僵硬的转过身子，看到山坡处迎风而立的人，紧绷的神经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他喘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宜君背起弓箭，走到他身旁，蹲下来，笑道：“哟，吓到了。”
高小郎仰着脸，阳光刺在眼里令他眼睛忍不住眯起来，但还是将她灿烂的笑容收尽眼中，他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铁柱兄。”他的嗓子有些哑。
“恩？”
高小郎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宜君接的十分顺溜：“不用谢哥。”
然而高小郎的眼神令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警惕地望着他，道：“你，想干嘛？”
高小郎一把握住宜君的手，感情充沛，道：“我们结义吧！我认你做兄弟，从此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我就是你弟弟！”
宜君：“……”
*
蒋周有些不耐，他不喜有人把他摆放的端端正正的东西弄乱，否则他看到后会浑身不舒服。最不喜的是有人在少爷面前不拘一节，没一点礼数。这个缺了半个耳朵的人正好长在了他所有不喜的点上，要不是看在他知道何小姐下落的份上……
蒋周注意到这人的油手碰到少爷的衣袍，他忍了又忍，眼睛移到了房梁，但为了少爷的安全，他又逼迫自己把视线重回这人身上。但他看到这缺了耳朵的家伙把他辛辛苦苦摆的对称的琉璃珠弄得乱七八糟！
蒋周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蒋令羽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珠，神色冷淡的，令人捉摸不透。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蒋周，带他下去，看朝华庭里还缺什么，让他做。”
“是！”
蒋周的下颚紧绷，冷冷瞧了他一眼，带着他去朝华庭。
缺什么？他觉得朝华庭里最缺的就是侍人了！
屋里只剩蒋令羽一人，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气息。他忍不住想起这人刚刚说的话——
“令姐似乎是孤身一人。”
“不过令姐和一人很熟稔，似是认识般。”
“琉璃珠是令姐为了救他用掉的，听那人说，令姐与他关系甚好，似乎还将琉璃珠赠与他。”
“……”
蒋令羽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木簪，这是他为姐姐雕的，自从姐姐离开后，他亲手做了一个又一个木簪，堆满了姐姐的梳妆盒。
他将木簪攥紧，仿佛是攥紧了姐姐的衣袖。他想，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姐姐在生他的气吗？他已经将秦伊赶出中洲，永不让她入内。
他们不是说好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