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延南山樊》一只nu

6、琳琅

　　山樊没有再继续吃饭，跟张姐打了招呼就先回房间了。刚才张姐的一番话让她不得不再次直视那些不堪的过往。她一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家庭，她不怕别人觉得她穷，她只怕回到中学时那般，大家指着她甚至连老师都会对她说：“你这个□□犯杀人犯的女儿。”母亲是村子里的小学老师，也是受尽了侮辱和折磨，她咬着牙走出了那里，可是她却把母亲一人留在了那，肚子面对那些丑陋的面孔和污言秽语。
　　是她扔下了母亲，她还弄丢了小海，她唯一的弟弟。最后她却自私的一个人逃了出来，她是个罪人。山樊捂住嘴，即使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想哭出来，她甚至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不能哭，她必须得往前看，她必须再更用力的往前走，才能彻底走出那片沼泽，才能把母亲也拯救出来。
　　她原有着自己的规划，省吃俭用攒着钱，她会买一套小小的公寓，二室，甚至一室，母亲还有七年才能退休，她想着让母亲提前办理内退，不用再去学校遭受冷嘲热讽。她要尽快在城市里站稳脚跟，即使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至少也能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经历了中午这些事，山樊情绪波动比较大，但是为了下午的艺术沙龙她强提起了精神。母亲是小村子里的小学美术和语文老师，小时候家里最多的就是铅笔和白纸了，她涂涂画画，这可能也是她唯一的爱好。大城市里经常有画展，她终于看到了以前只有在网页上才看的到的各种真迹。门票太贵她会选在画展的最后一天快闭馆时半价或者免费进去看，虽然此时灯光和布展已经撤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能在各种作品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小小的快乐，说不上有见解，但是也算是对艺术的小小向往。
　　下午的艺术沙龙厅在二楼，门口站着四个精瘦的男人，他们直直地盯着每一个过安检通道的人，山樊看着怪瘆人的，想着应该是保安吧，平时去看展览都没见过这种可怕的架势。三个穿着不同，但是各有风韵的美女接待了她们。这个画廊应该打通了整个二层的大部分空间，加上规划布局，显得特别大。走进去，这哪是个艺术沙龙，简直像个博物馆。
　　山樊又惊又喜，入口就是一个狮头豹身的石雕，像是希腊的，这应该已经不是艺术品，是文物了吧？他们这个小组7个人，美女布展师带着他们慢慢走着，偶尔会给他们介绍。
　　再往里走，展厅很具有美国风格，展示的内容各式各样，却显得协调有序。布展师笑着跟他们介绍：“这些展品都是我们去世界各地收集的，还有三楼四楼也是展厅。如果把这些艺术品单独出来做陈列展厅，走完这些估计行程约计有十二公里。”人群里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得收藏多少东西啊！”
　　山樊倒是不在意是要走多少公里，她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她的圣地，一扫这两天的不快，仔细端详每个作品。逛了三个多小时，山樊发现这层楼主要是欧洲、美国绘画、版画、雕刻、原始艺术、中世纪绘画和古董展厅，唯独没有中亚的，山樊想也许他们更喜欢收藏大洋彼岸的藏品吧。
　　她驻足在一幅松林的水墨画面前，乍一看像是我国的传统水墨画，她看了看旁边的标注，原来是日本画家的名作。画中呈现的徐徐雾气如此真实，她仿佛被环绕进了这片松林之中，脑中不自觉想起：飘飘且在三峰下，秋风往往堪沾洒。肠断忆仙宫，朦胧烟雾中。
　　“喜欢水墨画吗？”山樊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站着一个高瘦挺拔的人。
　　她微微低了低头：“林总。”
　　林楠看着画道：“这是我母亲收藏的，她很喜欢水墨画。”　山樊点点头，想着林夫人应该是个优雅如兰的人吧。
　　“想去看看其他的东西吗？”林楠问道，“在另一个地方，有更多这样的画。”他挑起了山樊的兴趣，她确实更想看这些类型的作品。
　　到了一楼，随着他又穿过一道一道门廊，来到一扇大门外，看着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在旁边对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不知道摆弄了些什么，门打开了，里头是一部电梯。
　　电梯是往下的，门一打开，竟是另一番天地。跟整个庄园的风格都不同，这间地下室是古典中式的装修，入门后正前方的墙上端正中嵌青石一块，上书“南韵”，这儿装点得十分讲究，宙宇结构，两边立着陶俑和汉白玉石雕，通天棂门木雕夹扇。屋内四处以柱子交荣、兰馨桂馥、藤蔓绕松的镂空木雕，虽是中式，竟也显得富丽堂皇。
　　林楠拉着她走了进去，先来到一出玻璃柜前，拿出一个雕花的精致小盒。“这是我收藏的第一个东西。”打开匣子，是一枚已经有些发黄的邮票，但是看上去似乎跟普通邮票也没什么不同。
　　“这也不值钱，是我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在路边报刊亭买给我的。”林楠轻抚着邮票，像是陷入了回忆。
　　一会的沉默后才说：“之后我对亚洲和我们国家的收藏就有了些兴趣，偶尔会收藏一些，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开一间画廊，可惜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他自嘲地笑笑。
　　带着山樊在这小空间里缓慢无声地走着，地上铺着地毯，看着倒像是古代宫廷的样式，相比楼上的展厅，这里估摸只有200多平。藏品多是字画、字帖、瓷器和雕像。
　　山樊在一个菩萨雕像前停了下来，林楠说道：“这是唐代石刻菩萨。”
　　“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些中华传统的收藏品。”
　　林楠答道：“我是个商人，但是我也有我的兴趣。楼上那些，我也不是不喜欢。现在知道了，觉得我很土吗？”山樊被他逗乐了，转头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现在新兴的艺术家、街头艺术家，衍生出的那些画作、玩偶小玩意之类的，不是我感兴趣的范畴，不过通过一些机会我也是有一些，集中都放在洛杉矶和日本。这些作品也不是说没有收藏价值，几年内价格虚长非常快，我花的金额不是很多。”
　　“只不过产出和更新速度这么快的作品，买二手不如买一手，买一手不如直接让他们送，你说呢？”
　　山樊撇撇嘴，喃喃道：“那也要他们愿意送我才是。”她抬手描绘着面前这座菩萨的形状，仿佛轻抚它的曲线。“更别说这种国宝级的，把我卖了都不够它身上的一条纹路。”
　　“哦？你准备把自己卖多少钱？”林楠饶有兴致地双手环胸看她。
　　“我……林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打个比方而已！”山樊有些急了。
　　林楠看她焦急解释的模样觉得有些有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有时候确实可以明码标价，也算是对这份价值的肯定。”
　　山樊不说话了，也不知他是否误会了自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射灯侧映着两人，身下的影子拉的很长，交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不怕告诉你们，这个故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