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延南山樊》一只nu

4、秋晨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跟山樊去了一趟海边，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旅行。
　　那一次山樊特别的兴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她在临行前晚上的洋溢的笑容还在我的脑海里。我们躺在我家的床上，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去另一个城市，她还从来没有看过海，她一直幻想着海是绿色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对海的憧憬，我迷迷糊糊的被她催眠，很少见她那么高兴说这么多话，也不好意思打断她。
　　我说你怎么像春游前的小朋友一样呢？
　　山樊突然就不说话了，半天没听到她吱声，身体也背了过去，
　　“怎么了？不想做小朋友吗？”
　　“我从来没参加过春游。”山樊还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家里的情况她有时也会断断续续跟我说一些，我没有想到这最普通的童年回忆在她心里却是一个伤口，我抱着她，贴着她的背。我们两个都瘦，感觉就是骨头跟骨头交织在一起，我摸着她长长的头发：“没事，以后每个春天我们都去春游。”
　　过了半天山樊闷闷的说了一句：“那秋天呢？”
　　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所有小朋友都要去春游，还有秋游！”她也闷着被子笑了起来。
　　在海边的合照一直放在我家客厅的电视机旁，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以前一天来来回回看到几十次。
　　自从山樊走了以后，它在那还是杵了半年。今年冬天特别冷，有一天晚上回家，我的手冻的发紫，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我带着也是双手冻成冰块的她回家，这个失约于我的人。她错过了去年的秋游，也要缺席以后的约定，气不打一处来，我把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丢进了杂物间。只有她的日记还躺在我的床头上。
　　从海边回来没多久就入秋了，我们两人约定的秋游还没落实，她公司的“秋游”倒是先来了，她被分去800公里外的B市做团建。
　　这一走就是一周，这次她倒没那么兴奋了，走之前我们一起去给她采购生活用品，我说又能去新的城市不开心吗？她扫掉愁容：“因为你不去啊。”不知道去哪学的开始油嘴滑舌了。
　　但是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焦虑，后来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原来林楠也要参加，而且跟她去的是一个地方，她看到名单的时候惊讶了很久。这个名字好像已经消失在她生活中了一样，这三个多月她从没见到过他，甚至在办公室也没听到过他跟他有关的信息，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夜晚。
　　这是山樊第一次参加公司驻外的团建，与其说是团建，不如说是公司发放的一次福利，给优秀员工的一次免费旅游放松的机会。这次团建的地点是公司在B市新开发的一个高奢度假山庄，也是年费近百万的邀请制会员制俱乐部。如果要自己掏腰包去，山樊这辈子估计都去不起。山樊看着资料上的团建项目：击剑、飞碟射击、马术、高尔夫、艺术沙龙、甚至还有跳伞，这些东西全是她从没接触过的，在团建计划上找了半天，只想看有没有BBQ或者聚餐之类的轻松项目，可是没有找到，最接地气的可能就是身体检查了。山樊叹了一口气，这样高级的“秋游”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期待，即使去了这一次，以后也再也无法体验，只会让人更加沮丧。
　　山樊来这家公司两年多了，因为工龄较浅，每年出国旅游她都还没有机会，去年本可以参加国内的旅游，但是因为母亲生病，她也错过了。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获得这样的公司福利。通知单上大大的印着：挑选集团总部三十位优秀企业员工参加。整个财务部就是她跟一位老资格的张姐获得了机会。山樊一直工作平平，虽然没出过什么大错误，但是也不算出色，她的岗位也没有业绩之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小员工竟然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小陈凑倒她旁边激动的不行：“樊樊你这是中大奖了吧！去那说不定还能遇到各种首富呢！听说各种商业大项目都是他们在那密谋的！哼哼”
　　山樊尴尬的笑笑，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个机会让给这个活泼的女孩，她明显更加合适这次团建。
　　“要是我去了，我一定要抓住机会加入豪门！再也不想每天苦逼逼的上班了。”
　　“欸，樊樊你看这名单，就算抓不住土豪，还有林楠呢，这小林总好像最近都呆在这个Castle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新花样了。”小陈拿着山樊的通知单开始研究上面的参加人员名单。
　　这是三个多月以来山樊第一次听见有人提林楠的名字，仿佛一个咒语一般，她身体瞬间僵住了。原来他一直待在那里，这次去不知道能不能碰见他，不过碰见了又怎么样，他应该早就已经忘了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太子爷难度太高了，但是你看还有这个，天煤化工的陆昌明，你别看着公司这个项目是挖煤的，他们这几个负责煤矿的总监都特别有钱，这个陆总监也很年轻，还有这个章盛……”
　　“小陈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快点醒醒吧，你那些收付凭证整理好了吗？”张姐过来替山樊解围了。“你别看着小蒋老实就天天的教坏她。”
　　小陈吐了吐舌头，“我这哪是教坏她，我是在为姐妹的未来着想。不说了，干活去了，山樊加油啊！”
　　小陈伸出手要跟山樊击掌，山樊没办法只能抬手跟她轻轻碰了一下。
　　希望这次团建能顺利吧。
　　一早的飞机，到达B市以后负责这次团建的陈书记已经在机场门口等着他们，八辆商务车也已经整齐的排在门口。这一趟来的人除了同部门的张姐，山樊只跟法务部的程乾在工作上有过几面之缘。大家在搬行李时，程乾也看到了她，冲她点了点头。山樊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程乾想走过来跟她打招呼了，她实在不会跟人沟通，只能马上冲他笑了笑，小跑地钻进了商务车里。看到程乾没有再跟过来，她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讨厌自己的自卑和懦弱，我怕自己掩藏的不够好，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害怕别人轻易地就能把我的面具撕开。”山樊在日记里写道。
　　车开了3个多小时，车上的人都已经开始小声的吐槽，越开越偏，这都要到哪个穷乡僻壤去了。山樊却打开了车窗，入了秋，路边放眼都是绵延的一片黄绿，有的树已经落叶遍地只剩稀疏的树干相互交织着，阳光透过树叶间闪闪烁烁洒落在地上，仿佛一副油画，山樊看入了神，想必春夏时这里也是满山蓊郁荫翳的吧。
　　蒋山樊，她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像这山中的茂林。老家的门口，一出门也能看见远处绵延的绿山，她这一生的命运也许就像她的名字，原本注定逃不开那一片巍峨黛绿，可是她拼命的想挣开这些禁锢，她已经看过了大都市夜里流光溢彩交汇处的天空，也看过了碧波万顷，她不再只是一片山樊。
　　经过了蜿蜒的山路，他们终于到了这次的山庄。车上很多人已经面色发青，下了车都来不及观赏，都在路边吐了起来。陈书记给大家递水不好意思的说：“大家见谅，因为这次只能用车接大家过来，都辛苦了，一会休息一下大家吃顿好的，都补回来。”
　　“我说老陈，这里也算是最有名的俱乐部了，藏得好就算了，但是也不能这么折腾人的，都不知道那些客户会员怎么忍受的。”已经有人在路边一边干呕一边吐槽。
　　陈书记打着哈哈，“咳，其实本来这里也不主张开车来，基本没什么会员是开车过来的。你看，那有停机坪。”说着指向山庄远处一片大大的空地。人群里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山樊开始环顾这座庄园，远处正中央有个巨大的城堡一般的建筑，怪不得叫L.Y.N Castle。
　　每往前踏一步，感觉就像走进了城堡里的另一个世界，这一切都离她那么遥远，却又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但是她是灰姑娘吗？她不是，她也许只是一只小鸟，听到这儿晚会的喧闹，好奇驻足观望一下。
　　她当时根本不信灰姑娘的故事，或者说她觉得自己都配不上做一个灰姑娘。

作者有话说

　　仿佛在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