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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番外-唯梦闲人不梦君 ...


  •   江南初春,草长莺飞,烟雨朦胧,湖面泛青蓝,柳树成荫。竹楼参差,管弦之声丝丝缕缕地钻进薄雾之中,随着雨水滚向远方。

      盛唐繁荣,自此就窥得一二。

      小雨停歇,嫩绿之色被水珠、日光折射,漫了整个江南。盎然之色缀满每一处舒展的枝叶。

      有少年少女清越的歌声响在莲塘之中,稚嫩又动人。清脆盈盈,笑意随着笑声扬向天际。

      这是属于人间的欣悦。

      他久久凝望着,终是被心中烦躁将平静心湖捅得支离破碎,最终拂袖离去。

      几月后,夏季荷花开得盛大。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采莲女嬉笑,清脆的笑语娇俏悦耳,稚嫩又初绽的面容竟在晃眼之间比满塘莲花还要妍丽。

      透明的水珠在空中碎裂,戏闹之中凉意散去了夏日的炎热。

      石桥横穿,画舫隐隐。

      精巧的一座石桥之上,撑伞的男子静静而立。

      他一身白,露出的肌肤比月下霜雪还要无瑕,周身仅腰上悬一剔透圆润白玉。

      白色的伞面素白,却在边缘细微之处有精致的纹路,用了不知名手法修了边角,看着普通,但只要细心还是看得出不凡之处。

      更别说男子的衣裳上连绵的绣纹,那是现下绣坊手最巧的绣娘都无法缝制出来的山河日月。就算是当下最出色的绣工站在这,都会觉得这绣纹是真的无可挑剔,是绣工眼里的天衣无缝。

      除了绣艺,能绘出这山河日月景图的画工也是举世难寻,意境非同一般。

      这是初看觉得普通,细看便只能心惊的人。更不谈他通身气度,见之如置仙宫玉阙。

      仙人临世不过如此。

      莲塘上小舟里的少女们已经嬉笑了一会,娇俏的脸上还有残余的绯色,比巧手织出的霞锦、日落的余晖还要美丽。

      “公子,买花吗?送给心上人啊。”

      少女的声音清脆,十多余的面容如才露出尖尖一点的荷,她的眼更是生得漂亮,眼尾仿佛带着一层云雾,勾得点到即止。

      她的衣物是寻常的布衣,白皙的手腕上有浅浅的红。

      白衣男子持伞的手微动,抬了起来,但却只让少女看见了他的面容,其余人也只能窥见一截弧度优雅矜贵的下颔。

      浅色的唇瓣启开,唇齿碰撞间声音泠泠流出,如闻仙乐。

      “何必伪装。穿得不舒服伤到自身,又能如何。”

      少女怔住。

      “若是他们相逼,你大可说明。”

      “难道你还会为我做主吗?”少女骤然一笑。

      沉默几息后,伞下,白衣男子淡淡颔首。

      虽未言,可那种即便天塌地陷也巍然不动的气势,让少女明白他并非玩笑,而是认真回答。

      “……你认识我?”

      白衣男子不语,黑眸悠远。

      “我被逼又能如何?不及她们受宠,我只能如此。”

      白衣男子伸出了左手,取走了一枝莲花,“你不会一直如此。”

      少女轻哼,“那还真是承蒙吉言了。”

      摘下腰上白玉,男子递给她,在她接过那瞬又手指微蜷,以巧劲又给了她摸着有些尖锐温润的东西。

      “它会帮你。”

      撇下这一句,他把伞倾斜,转身欲离。

      “等等!”少女急忙唤住他。

      白衣男子顿了脚步。

      “冒昧一问……”

      “有。”白衣男子声音顿时柔和,在被白伞遮住的地方,他眼眸泛起柔漪,一层又一层盈满了他的眸子。

      少女“哦。”了一声。

      怎么好看的人都有心上人呐。

      等少女回家,才把那物什取出来。

      那是洁白的玉雕琢成的莲花,小小一个。那玉料之润比得过她目前所见的所有玉饰,她甚至不能辨别那是什么料子。

      “能帮我……吗?”

      少女垂眼深思。

      白伞被素长的手收起,一挥之下归于无形。他慢慢走在华山的道上。

      不知不觉间,寒冬已至。

      风雪飘飞,却在他五步之外湮灭,没有染到他分毫。

      我有倾心。

      圣人冷肃的眉眼在白雪之中渐渐消融,化为春日之中绕指柔的春水。

      一步落,空间瞬换。

      那是极高之巅,是穷尽一生都不能达到的至高。

      温软尽散,唯余高寒冷肃。

      脚下灯火在一盏盏亮起,最后绵延成了一派盛大。

      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些人在欢歌笑语。

      玉清向来都不在意生死,因为死亡离他太远。而且殉道而亡,于玉清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仅限于他自己。

      要是太清或者上清谁要是死,玉清第一个疯。

      圣人合了眼,有清风自他伸出的手的指间掠过。

      “兄长,通天……这是最后一个了。”

      当年封神之战两教大乱,部分弟子入了天庭,部分弟子去了西方,部分弟子留在原处……也有部分弟子,魂魄散去,不得已被他送入了轮回,以此来重聚魂魄。

      记忆重回,开启弟子原本所在魂魄之中的灵力,自保毫无问题。

      毕竟如今……圣人不能出,准圣也被限制了泰半实力。

      眼眸之中流着些许凉意,玉清压下了体内涌上的疲乏,转身散在月色之中。

      *

      近来附近开了一座道观,里面的道长还带着一个小道士,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了。尤其是各类小姐,常常往道观跑,出来后总是羞红了脸。

      乡里讨论间,见过道长的人皆是称叹不已,直称那是天上仙人。

      当然,道观里的道长和小道士都不以为意。

      小道士没有穿道袍,黑色的单衣穿着,道冠整齐,眉眼长得极艳,正托着下巴笑道:“他们都说你长得好看呢。”

      “皮相不过外物。”

      得了冷淡一句,小道士也没有觉得自己被轻忽了,只是接着问:“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好看?”

      他正在挑选完好花瓣的手顿住,霜雪之色与桃花粉嫩绯红的颜色相衬,竟使那手多了几分绮色。

      几息后,他道:“你这模样。”

      小道士蓦地笑起,笑中带了几分肆意洒脱,如当年散发倚座傲视洪荒的通天教主再临。

      色艳不如骨子里脱出的傲意,风骨之美,艳压万物。

      “你……不如忘了吧。”

      小道士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扰到接着挑选花瓣的圣人一分。

      见圣人不回答,小道士也没有再多嘴。

      若有大能在此,定会讶异于——

      小道士的面容,与昔年死于大劫的通天教主,别无二致。就连气场,也像了八分。

      只是如同小了几岁,双十不满。

      *

      玉清带着小道士回了昆仑。

      他在外界辗转不知岁月,可洪荒也不过过了几百载。昆仑依旧寂静,峻梅枝上的鸟儿展翅,偶有矫健的雪鹿奔过。

      小道士到了玉虚宫前,抬手轻叩。

      很快就有道人把祂迎了进去。

      祂拉着玉清的袖子,一同到了大殿。殿中,嫡传弟子们一个不落,都在静静等候。

      所有弟子都近乎愕然地望着小道士,而祂只是静静看着玉清,道:“这里是昆仑。”

      昆仑……

      玉清眼中这才泛起波澜,挥手间挣开了小道士的手,褪了几步。

      玉清声音冷漠:“……昆仑?”

      “是你诞生之地,是你化形之地,是你修行之地。”小道士徐徐道,声音温和。

      那是与当年通天教主一模一样的音色,就连语气,也像了十成十。

      “别用——这种语气。”玉清的声音本在拔高,可他刚说两字,又于刹那低了回去,尾音干脆。

      可在场的怎么可能听不出那一点颤意?

      “你心念的,是昆仑啊……”小道士说。

      “回到昆仑,不是吗?”

      回到昆仑?

      是谁回到昆仑?

      玉清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

      “原来是这样。”

      他背脊始终挺直。

      “我已经死了,对吗?”玉清这样问小道士。

      “对。”

      他问得轻描淡写,小道士也接得浑不在意,哑了一旁的弟子们。

      “我走了许久,才收集出你这一点残余念想。”小道士道。

      圣人白衣胜雪,却无端让见者觉得那上面分明是铺满了一片猩红色彩,艳烈而惨绝。

      玉清道:“倒是多谢。”

      “唯梦闲人不梦君。”小道士道,眼里温柔,一如心倾。

      “我以此模样,你可有觉欣喜?”

      小道士固执地问道。

      清淡一笑,玉清说:“你……终不是他。”

      殿中温暖,玉清看向之外,眼中景象万千,最后融成了世间繁景。

      “这,大概也是他所乐见。”

      “春天,要到了。”

      圣人身影如雪遇阳,消散天地。

      小道士一下子顿住。

      “做你自己吧。”

      此日,三清最后一位,玉清圣人身殒道消。

      *

      当找到最后一名弟子后,玉清就离开了洪荒。

      不知不觉间,有一道声音常常蹦出来,问着他问题。

      有一次,在玉清自梦中醒来后,声音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我有倾心。”玉清轻声道。

      “唔,我不明白。”

      “他,死了。”

      “死?”

      “就是,再也不会出现。”

      “你们好奇怪啊。都不把喜欢的事说出来。通天他也是这样!”

      “你说什么?”

      “呀,你别着急。我不是有他的记忆吗?我看见了他……”

      许久之后,玉清释然了。

      “这样也好。”

      在那之后,祂再也没有看过玉清睡着。有时候遇见幻境,但是玉清的幻境一直都是一袭白衣和一袭红衣,但是红衣出现次数明显更频繁;而且要是白衣出现,总是二白一红同时在一处——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但是谁叫那幻境总是没有面容呢?

      而等玉清死后,祂全数接纳了玉清的记忆,这才知道了玉清当初的梦境。

      里面的生灵形形色色,唯独没有出现过玉清记忆最深刻那道身影。

      ——上清通天。

      祂也终于知道,白衣是太清,红衣就是……上清。

      为了了却玉清最后一个愿望,祂不断收集执念,到了勉强可以化形的程度,这才和他一起开了家道观以香火稳定情况。在确定他不会因为昆仑的灵气瞬间化掉后,再来昆仑。

      圣人太高,所以面容不可以被复制。

      这是为什么玉清的幻境里全是一派模糊面容的原因。

      而梦中……唯独上清从未出现过。

      上清离开后,惟一可以以上清面容出现的祂,也是以玉清死时赠送的本源、记忆,还有无尽功德、灵力,才有了灵体。

      终其一生,上清死后,玉清便无以见得上清。

      *

      祂想。

      玉清一直很清楚。

      玉清一直都没疯。

      从太清和上清死去,玉清就已经心死了。

      而心死,又怎么会发疯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在看到“唯梦闲人不梦君”以及被外校老师上了一堂李煜梦江南二首以乐景衬哀情后灵感之作,捅刀行为,时间前世
    最后,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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