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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为你受的委屈道歉 ...

  •   张婶吃了几副药,眼见着恢复起来了。病症不同阶段,药方自然也要有所不同,是以每天吃完晚饭,蒲茶都跑到客房,拉着千椎一道研究药方。
      蒲明臣拦不住她,在妻子的眼色之下,只好常以送茶水和点心的名义,时不时进去监看着。
      他在时,千椎便有意与蒲茶保持着距离;但他出去了,千椎便不着痕迹的以各种方法离蒲茶更近些。

      张婶能下地了,豆腐铺子也重新开张了,虽然比以前更爱拉着蒲茶说话,但她是第一个由蒲茶治愈的重病病人,蒲茶勉强还能忍得了。
      这天医馆人比平时更少些,蒲茶便早早关了门,拎着张婶送的豆腐回家。
      阿爹还没回来,阿娘也在忙着绘制新花样,她便拐进了客房。
      千椎正在桌前练字。
      他眼睛虽看不见,却是个不大愿意认输的性子,每日不是叫两个侍卫给他读书,便是自己练几页字。

      “张婶就要好全了,”她声音里盛满愉悦:“我们把她治好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
      “我觉得——做个大夫挺好的。”她感叹完,捧着脸看千椎练字:“你现在写得很整齐了呀,给我写自省书的时候可还乱七八糟的呢,有些字还写到一起去了,可难认了。”
      千椎的心随她前一句话提起,又随着后面几句安稳落下。

      傻姑娘,还不知当时他是故意写坏的。若不写坏,她怕也没那么容易消气。
      来东陵之前,千椎早已能写得整整齐齐的了。

      “你的伤口是不是也该换药了?我今日心情好,大发慈悲,替你看看伤口。”
      蒲茶心情一好,就什么也不计较了。
      “坐床上去,自己把衣服解开。”她指挥着。
      千椎依言而行,乖乖地坐到床沿,解开了上衣,露出伤口来。
      绷带系得紧,他一只手不大方便解,试了两次没成功。
      “真没用,我来。”她嫌弃地说道,伸出手去,替他解开胸前的绷带。
      她站在他身侧,因为绷带系的位置的关系,要离他很近才能解得开。
      近到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拥进怀里。
      然而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他费了许多功夫才离她这么近,若急了,只怕又要吓跑她。

      她的手指难免会碰到他的胸口,千椎到底是个正直盛年的男人,眼前又是他心仪已久的女郎,一时间血气翻涌。
      幸得解下的衣服尚可一遮。

      蒲茶解了一次,没解开,又去解第二次。
      她的手比上一次更近地贴在他胸口,几乎两只手的手指都在他胸前,柔软的馨香和温度齐齐向他逼来。
      千椎若是定力稍差一些,当下便要把持不住了。
      但他毕竟是他,而非常人,定力自然非常人能及。
      只是若多来几次,他大约也忍不下去。

      玩火的那个人对此却无丝毫自觉——她还在与那个打得太紧的结作斗争,全然未曾发现千椎连呼吸都乱了。
      费了一些时间,总算是解开了。蒲茶卷着绷带,看着已快愈合的伤口:“这条疤挺丑的,等它完全愈合了,我给你调个药膏。是三爷爷给的药方,很有效,我胸口受伤留的疤痕,就是涂那个药膏好起来的,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千椎:“……”

      蒲茶只有过一次胸口受伤,便是两年前回京路上为他挡那一刀受的伤。
      那个时候千椎没想到她会扑过来。没有人发现她是如何靠近,又怎能在那一刻及时为他挡了一击。
      她的伤口在致命之处,但疼不疼危险不危险,她从未提起过。

      蒲茶取来伤药,给他抹在伤口上。
      这个不费什么事,她很快就抹好了,但当她准备收回手时,千椎却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她用拿着药膏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威胁道:“伤口是不疼了吗,不怕我再赏你一下?”
      他却充耳不闻般连另一只手也抬起,柔柔地将她的手笼于自己两掌之间,像护着十分珍贵的宝物。

      “当时你说不再心悦于我,为何又要为我挡那一剑?”他捂着她的手,将之放在自己心口。
      他曾以为她其实未曾忘情,才会连命也不顾,可惜她后来用一耳光和不停止的反抗证明了不是。
      这成了他心底的谜题。
      他并非从那时起心悦她,但确曾因此而愿意对她正眼相看。

      “哪一剑?”蒲茶有些茫然。
      千椎:“……”
      果然不是因为心悦他才挡剑,一问之下竟想不起来。
      看着他骤然垮掉的脸色,蒲茶突然大悟:“哦,你说我胸口那一剑?”
      她确实是不太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哪一件堪称小事。
      “你要听真话吗?”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再受制于人,不怕说出真相。
      千椎:“……”
      突然不太想知道。
      可惜她已经说出口了:“为了让你把过往一笔勾销啊。你对我误解那么深,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若我为救你而死,就算不知道以前那些误会,你也一定不会再计较。若我死了,你肯定会善待我阿爹阿娘;就算我没有死,你总不会苛待了我们一家吧?在那之前,我除了给爹娘惹麻烦,没有为他们做过任何别的事,偏偏他们不肯放弃我,宁可自己吃苦也要保住我。对当时的我来说,最多余的就是这条命,要是能用这条命换他们一生安定,于我而言可算得是福气了。”

      千椎早已习惯对她的回答不做任何期待。
      可没有哪一次,他希望自己不曾听过她的回答。
      因为此时此刻,真相令他也觉得难以承受。
      “……抱歉,是我的错。”他低低地说道,忽地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从不知,那时他竟将她逼到了这种地步,难怪后来她那样抵触他,做了那么多事也不能打动她分毫。
      “不必对我道歉,你没有错,只是那个时候不喜欢我罢了。”她用十分豁达的语气说道。

      她越是无所谓,他就越觉得无法透气。

      “我很抱歉……”他喃喃地说。
      蒲茶垂下眼。没想到自己那么说以后,他还会继续道歉,可她并不想听。
      道不道歉,事情也都过去了。
      过去是她强求,她早已认定都是自己的错,他出来捣什么乱?反正也不会多诚心。

      可下一瞬,她便怔住了。

      “若我不曾对你有所误解,早一些看清……若我不是心狠之人,未尝对你用过那些手段……你现在必不会流落异乡,合该有合意的夫君,一生和乐,不知苦辛为何物。”
      千椎仰起头,尽管绸布遮住了他的双眼,即便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仿佛正凝视着她。
      “我不为祈求你的原谅,为你因我而受到的所有委屈道歉。”
      他那时太没耐心,又固执己见,执意认为她与宫里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他曾以为每一件事都与他无关,都是她任性妄为,但其实件件桩桩他都脱不开责任。

      蒲茶愣愣地望着他。
      他不是没有向她道过歉,他道过好几回歉了,连自省书都屈尊写过,只是没有一次像这般诚心诚意。
      他为她受过的所有委屈道歉,哪怕她自己也早已不在乎。

      可她真的不在乎吗?

      蒲茶以手背抹过脸颊,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水痕。
      她并没有想哭,为什么落泪了呢?

      她久久地站在他面前,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再说话。
      只那呼吸突然变重,继而,他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

      他见过她数次落泪,但这一次,与以往都不一样。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他的道歉。
      无论那时他如何看待她,都不是伤害她的理由。
      而他那时又何其无知,竟从未意识到他有多伤人。

      蒲茶拼命地压抑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学会不委屈,不委屈才能够继续往前走。可原来心里一直都很委屈,只是它藏得太深,才将她自己也骗过去。
      委屈那么多,如此刻的泪般流不尽。

      “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地道歉,用兀然间变得贫瘠匮乏的词汇。
      可他说得越多,她哭得越狠。
      她哭得越狠,他就越忙乱。
      他在年轻荒唐的岁月里很懂得哄女人,再伤心的女人也能被他哄得破涕而笑;可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这个女郎,他却全然不知该如何抚慰。
      终只能拥她入怀中,予她以迟来七年的温柔与安抚。

      门一声轻响,是站在外面的聂朋将它阖上了。
      他站在门口,一扇门隔绝了外间的窥探,也隔绝了内里的喁喁细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为你受的委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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