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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最不值一顾的东西 ...

  •   千椎骑马回到宅子门口时,那个叫做维时的年轻书生仍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前树下,让人对他曾遭遇了什么毫不意外。
      将马交给马夫,他正要走进门里去,维时却突然冲上来拦住他。
      门前的侍卫速度很快,几乎下一刻便将维时制住了,牢牢地按在地上。
      年轻的书生被按在地上,仍挣扎着仰起脸,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放开他吧。”千椎淡淡地说。
      侍卫便松了手,只牢牢盯着他,但凡他有一点点动作,就准备随时再度制住他。维时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早不复平日的齐整。
      “是你逼她的?”维时死死地瞪着千椎:“你逼她与我退亲?”
      “我想她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见着副不错的皮囊就沉迷其中,任何别的事都不管不顾。”千椎没什么耐心与他纠缠,说话也十分不客气。“她也并不是那样容易被逼迫的人。她若是真有心与你成亲,莫说这道门拦不住她,便是再来十个陈端她都会想法子回去找你。”
      “你怎么知道?!她亲口答应要嫁给我的!”维时犹自不信。他心里其实没那么坚定了,却不能够承认,一旦承认了,他做的这些事就都成了笑话。
      “信不信由你,我并不需要对你有任何交代。”千椎冷声说道:“你不过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如今梦醒了,回家好生孝敬父母,好好读书,另择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他说完,绕过维时,径自进门去了。

      荒唐的梦?
      她柔软的指腹似乎仍在他掌心,娇妍的笑容也犹在眼前,这个人却说他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维时转身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不愿离去。

      千椎进了门,发现蒲茶正站在院子里。
      “他还是不肯走?”她问,继而解释道:“我听见你们争执。”
      她没掩饰对那年轻书生的关切之情。
      “他听不进任何劝解,以为是我逼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千椎冷道:“你若是担心我对他做什么,那就多虑了,这样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还不足以让我费心。至于他肯不肯老老实实回家去,只看他愚笨到什么程度。”
      蒲茶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害他如此。若我即刻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他自然也不会再多纠缠。——您打算何时送我们走?”
      她望着千椎。这个地方肯定待不得了,千椎被阿爹骗了一次,不会再允许自己被骗第二次。
      千椎本就谈不上生气,此时见她如此乖顺自觉,说话便也稍稍和气了几分。
      “恐怕没有那么快。”他说道:“收拾眼下的这场乱子还需得几日,待收拾好了,你们该去哪里,自会送你们去哪里。”
      一听说还要再等几日才能走,蒲茶不禁叹了口气。
      但愿维时不要那么傻。
      千椎听在耳里,却会错了意,以为她在为维时惋惜,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不适。他冷冷道:“怎么?见那书生如此痴情,又舍不得了?”
      蒲茶听惯了他冷言冷语,并未因此有丝毫不悦:“并不是为这个……只不过,也不是值得您一听的缘由。——另有一桩事想求您。”她转移话题:“阿娘身体不好,先前大夫开的药都在家里,这几日不便回去,老嬷嬷又被遣走了帮不上忙,希望您能借马车给我回去取个药,顺便将阿爹阿娘的衣物拿过来。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个人跟着我。”
      “我会派人去取,你就同你爹娘一道留在这里,免得又生事端。”千椎说道。
      如今算是知道她那些事由都是不值得他一听的了?从前无论多么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都要写进自省书里,为了同他说几句话,什么样的糗事也不怕拿出来说。
      此时的千椎尚未意识到,自己对蒲茶的反应刻薄得有些异样。对她说的话、做的事,他逐渐开始惯于拿此时的她与从前的她比较。

      蒲茶其实并没当真想自己回去拿——此时她当然最好不露面,省得再招惹来其他的麻烦,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客套一下。
      千椎肯派人去,自然是最好的。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千椎第二天就派人去她家里取了药和衣物来。
      夜里回去的路上经过点心铺子,他走进店里,才想起已没有人再为掌柜供应蒲蒻糕了。
      回到小院时,他发现维时换了一身衣裳,依旧站在门外。昨夜的狼狈不堪已不见踪影,年轻的书生打扮得整整齐齐,静静地在门口树下等着。
      听门口的侍卫说,他在外面已等了一整天。
      千椎知道他在等什么——这年轻人在等蒲茶,他还没有死心,依旧指望着能用一片痴心打动蒲茶,说服蒲茶改变主意。
      千椎皱了皱眉。他并不懂得为什么这年轻书生宁可荒废大把的时间,也要耗在无望的等待上。年轻书生应当立即回家去认真读书,好好考取功名,而不是整日在树下为了一个女人痴痴呆呆地傻站着。
      一如当初的蒲茶。她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当时京中那么多才俊,她闭着眼睛任选一个,如今都能衣食无忧;入宫后她原本也可一路平顺,可她偏不安分,执意追求虚无的情爱,落得如斯境地。

      千椎的母亲卿容是先帝的皇后。她出身于一个没落的世族,依靠过人的容貌与聪明的脑子,短短几年的时间便从不值一提的美人成为了中宫之主。
      在她不算长久的一生里,情爱从来不值一提。
      先帝爱美人,尤其是年轻美丽的女人。当卿容生了第二个儿子,眼角出现第一条细纹时,她立即召见了父亲,叫他从家族里挑选足够美丽的少女,进献给先帝。
      很快族中女子就难以填满先帝的欲壑了,她的目光又扫向了更广阔的京城,乃至京城之外。
      在后世的史书里,对先帝的描述总是很委婉。而卿容在入宫不久,便已看穿这位君主是个狂妄自大、骄奢淫逸之人。她表面上做出一副贤后的做派,暗地里却任由他放纵荒淫,甚至推波助澜。
      这些常人通常会藏得很紧的秘密,她从来不瞒着自己的孩子,甚至会拿一些不那么棘手的事情考校兄弟两个。她对先帝放任、对敌人斩草除根,通通都撕开来,血淋淋地放在孩子们眼前。
      她最爱嘲笑和逗弄那些为先帝深陷情爱泥潭的宫妃。“看看这些傻子,”她总是勾起菱唇,笑着说:“上赶着找死。”
      卿容为她们创造被先帝宠幸的机会。先帝长了一副好皮囊,又惯会哄人,年轻又不晓世事的女孩儿轻易就入了套;可她们不知道,先帝惯常喜新厌旧,对任何人的喜爱都不长久,却爱看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紧接着她们就会坠入卿容舍下的陷阱——而那陷阱,通常是先帝最爱看的戏码。这些得宠一时的少女们,在卿容的设计之下,因为争宠相互陷害撕扯,最终失宠或者失去性命。
      卿容不爱自己的夫君,对儿子也并没有多少怜爱。对她而言,儿子和丈夫一样,都只是可利用的工具或者手段,用以维持她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
      她不爱他们,但也不允许他们懦弱。她是六宫表率,稳坐东宫多年从无败绩,她的孩子自然也必须是人中龙凤。他们不能输给宫里任何一个皇子,也不能输给宫外世族;至于她最瞧不上的情爱,自然更不能成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
      太子情窦初开时看上了她的一个宫女,卿容爽快地将宫女赐给了他。太子不像她也不像他的父亲,他真心实意地爱上了那个宫女,当卿容看出这个苗头之时,她暗中拿住了宫女的家人,逼迫宫女刺杀太子。
      背后的故事自然没有人能够告诉太子。自那以后,太子再也不轻易对人敞开心门,也逐渐学会了母亲的狠辣无情。
      千椎尚未到懂得情事的年纪,卿容突然得了一场重病,从此卧床不起,也逐渐失去了对后宫的掌控。先帝荒淫不堪,后宫无人管束,一时间可谓是群魔乱舞,他和兄长也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起初还有外祖父一族护着,但随着家族的失势,他们只能靠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情爱之事,便成了他生命中最不值一顾的东西。

      他走进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蒲茶没有再等在院子里。不仅是这一夜,在那之后的数日,无论白天或者黑夜,她都不曾出现在他眼前。
      她说直到离开前都不会再打扰到他,如今果然实践了诺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寸步不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最不值一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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