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劫》迁客Luo

16、九霄中人

　　本想着，小公子带着他一路顺顺当当出了妖界，实在不得便杀几个守门人便好了。不料三个月后又三个月匆匆而过，到了妖界之主的生辰。
　　觅尘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到允深府上的请帖：邀允深之夫觅尘前往赴宴。
　　觅尘拿着信一路手舞足蹈地找到允深，哭笑不得地质问她什么意思。
　　允深满不在乎地瞥了请帖一眼，道：“那天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觅尘抓狂：“你是说过，你没说直接就……”
　　允深终究难掩面颊上两抹嫣红，嗔怪地大叫道：“逢场作戏！逢场作戏罢了！”
　　觅尘一扶额的功夫，已经问候了老狐狸十八代祖宗。

　　此次的宴会不同于老狐狸所办的宴会。妖界之主不愧为妖界之主，果真宴会的奢华与档次都不是老狐狸可比的。
　　觅尘在心头暗暗腹诽：几千岁的老妖怪还过生辰，真怕别人忘了他什么时候生的。
　　不知妖界之主会是个什么模样。根据人界的传言，这人当形如罗叉，凶神恶煞，铁齿外露，肤色黝黑又体格健壮，操着巨大的兵器嗷嗷叫着登场……
　　就在觅尘满脑子胡思乱想自行脑补时，正牌妖界之主登场了。
　　手中持扇，一席青衫风采翩翩，扇面半遮半掩住容颜，流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长发不束，简简单单吹下都自带无比风流之感，遥遥望去如春风化雨，惹人注目。
　　觅尘呆呆看着男人潇洒地走在路上，无风却衣袂翻飞，几乎要摄了人的心神去。
　　允深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笑道：“觅尘公子，我不知您还是断袖，早知道给您找了个男宠得了……”
　　觅尘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这妖界之主根本不需要和人打吧？看一眼基本就不用打了？？
　　其实仔细一想，他可以生出小公子那样漂亮的儿子，自己怎么可能……形如罗叉……
　　允深也注目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这眉目与气质摆在那儿，他那几个儿子就已经只有小公子能匹敌了……”
　　觅尘暗暗称是，无比赞同这番言论。
　　妖界之主名为墨棠，颇有书香之气。觅尘旋即想想，这种名字在青楼之中岂非最受女孩欢迎，怪不得，怪不得。
　　墨棠的几个儿子便别提了。明明父母基因都是如此之优秀，偏偏孩子之中除了小公子，个个五大三粗，宽肩又宽腰。一个浓眉细眼，看着十分讨人厌。一个眉眼弯弯，偏偏生长大嘴，一副谄媚之色。
　　觅尘顺着坐席一个个看过去：第三个稍稍有些人样，身材偏瘦……不，是极瘦。这三公子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就那么软塌塌地“正襟危坐”着。
　　第四个又是威武雄壮却相貌一言难尽的人，第五个竟然是个比女孩还要漂亮的……
　　第五个便是小公子。果不其然，他又对上觅尘的目光。
　　觅尘叹了口气，心知今天说不准不会那么平静。
　　琵琶扫弦的声音现响了起来。墨棠声音清雅淡然，却带笑意：“今日，是本王诞辰。诸位尽欢即可，什么君臣之礼，在今日皆乃浮云！三界不干我之事，天下不干我之事！生于世上，但求一乐！美酒美人在怀又岂不快哉！”
　　台下一片应和奉承之声：“好！”
　　觅尘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小酒杯，看向墨棠的眼神一言难尽。这个看似荒糜的男人一统妖界且管理得当，妖界的实力在他的提拔下已经到了可以一搏一统三界的水准。他的杀伐果断与嗜血残忍，觅尘早有耳闻。
　　只是他心中觉得，这可能不是误传了。
　　允深在众人眼中刚刚与觅尘“结缘”，不好在她身边放男子或在觅尘身边放女子。两个平时都大大咧咧不论礼数的人此时正襟危坐地看着眼前群魔乱舞。
　　墨棠所选的酒，想必是极烈的。他一路走到小公子身边，嘴角边牵起无比撩人的笑容：“阿倾真有我的风度。”
　　小公子怀抱三个女人，后背还缠着一个，腿上还卧着一个。若非此地是宴会场所，觅尘都怕他当场上演大型春宫了。
　　小公子群芳环绕中笑道：“承蒙父亲夸奖。”
　　墨棠又笑道：“那么，你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觅尘耳力极佳，听到这句话后心头无端一紧，拉住了允深的手。
　　这时，从宴会中央的天空上降下数道白色身影！
　　墨棠轻摇折扇，笑道：“不知来客是谁，我一概接纳。”
　　白衣之人所属的门派显而易见----九霄。
　　九霄擅长使薄剑，其剑法轻灵奇巧，虚无缥缈，讲究快而不讲究准。
　　准确来说，是丝毫也不讲究准。只要准头影响到速度，便要舍弃准头。
　　九霄门派的开山者便坚决贯彻此理--他出剑从来不朝人刺，而是飞快地随便次。
　　这方法看起来十分之蠢，但一旦你眼前全部是漫山遍野的剑光无一处可躲，你后悔尚且来不及。
　　在加上仙力的加持，九霄的剑，在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
　　九霄之人，但凡修炼入精，皆有以一敌万之神功。
　　今日赶来砸场子的，想必不会是草芥喽啰，而是真才实干了。

　　白衣人人数众多，气质翩然却杀气腾腾，着实让本该凶神恶煞此时却无比淡定的墨棠老脸无处搁。
　　为首的白衣男子冷冷地开口：“想不到师妹还活着，甚至还在你这个人渣的手中。”
　　他口中的师妹，便是那个对墨棠动情的仙界女子了。
　　女子名为琬凌，是个颇为好看灵动的女孩子。只是不知几百年的岁月沉淀下来，她会是杂质还是清流。
　　墨棠眉宇间神色微动，却在一瞬之间恢复了牢不可破：“那又如何呢？”
　　白衣男子背后又走出一人，本来蛮清雅的容貌被恨意扭曲得无比狰狞：“如何？无耻混蛋，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说罢，那人急躁地出了剑。
　　四周的妖界众人都不甚慌张。毕竟，这些人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墨棠微微笑着，竟原地不动。觅尘微微睁大了眼：在九霄剑式下不躲，这人是不想活了吗？！
　　就在凌厉的剑风扑面而至时，墨棠忽然脚下微动，整个人如同一道残影，薄薄的折扇边缘忽然锐利如利刃。他就这么用步法，踏过了密不透风的剑，踏到了那人面前。
　　他轻笑一声：“再见了。”
　　折扇就这么张开着，往那人脖颈上划过。顿时鲜血飙射而出！
　　墨棠急退，却不是为了躲避攻击，而是为了不让血点沾到自己身上。他将折扇一收，扇沿上沾染的鲜血缓缓流下。他再开折扇之时，扇面上已然盛开出一朵巨大的海棠！
　　鲜血顺着勾勒好的纹路，染出这一朵花。
　　觅尘早闻墨棠虽为妖界之主，但烟花地中都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海棠闻名。
　　想不到，这墨棠还可作血棠。
　　那白衣人已经没救了。他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才短短几秒的时间，场面骤然打乱。九霄的人对着尸体目瞪口呆，化悲痛为力量，大吼：“墨棠！今日你取我师弟性命，我必定叫你百般奉还！！！”
　　墨棠有些厌恶地皱皱眉：“你有这个能力就上来呗，你叫还能叫死我不成。”
　　觅尘却暗暗心惊：九霄人不可能是心血来潮来讨伐墨棠的……
　　他将目光移向小公子，果然看到他嘴角一缕志在必得的笑容。
　　又是那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嘲弄。
　　他要害的，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墨棠笑着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心中是一派清明。
　　私自放出房中的琬凌，将其丢出妖界被九霄发现，一系列的事情恐怕都是自己这个太成器的儿子干的。
　　所幸，他还晓得不能碰自己的逆鳞，还晓得与他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
　　所以啊，还尚且未到父子两翻脸的程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个九霄门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可惜碍于涵养，他说出的词终究穷了些。觅尘这类混迹市井之人，听着简直觉得耳畔清明：他好久没见过这么儒雅温和的骂人方式了。
　　墨棠摩挲着手中打开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来者是客。来了的话，便莫要走了。”
　　他清清雅雅的话音刚落，原本优雅婉转的琵琶声忽然转为了扫弦，音律中竟然夹杂了切割入肉的刀光！
　　九霄也不是吃素的。各弟子立刻筑起防御阵，轻松化去了琵琶音。
　　可惜他们没有想到，在场的还有一大半是没有动手的。
　　小公子懒懒地一抬手，忽然发力将一道光投射出去，正中一个门生的眉心。那门生一声不吭便安详地倒下了----那一下怕不是顺着眉心碎了里头的脑子。
　　九霄中的人一看不对，立刻全体转为防御，警惕地看着墨棠及其身后的妖界众人。
　　小公子转动着手中的空空酒杯，心中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都有点大致的数。
　　他又抬眼看向松散站着也玉树临风的墨棠，心知凭自己父亲的脑子，不可能想不明白。
　　毕竟，只要除去了他那几个兄长，他就基本稳住了妖界的局势了。当然，这局势仅仅是对他而言的。
　　九霄中人？替死鬼罢了。
　　只是自己父亲要除掉的是谁呢？小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底带三分笑意七分桃花意的墨棠，心中猜测与兴味并存。
　　从宾客席上站起一个人----是小墨棠第四个儿子。他笑了笑，满脸的诡谲妖气。
　　忽然，他向前冲去。九霄中人立刻全力以待。不料他只是空有一形，力道却不大，只将那寥寥十数人匆忙组成的防御阵突破了个小口。
　　那第三个瘦到令人反胃的人向前飞掠而去，浑身上下似乎没有重量似得向破了个口袋阵法钻去。临近那个极小的破口时，他整个人忽然一缩，竟入了阵法！
　　为首的白衣男子眉头微皱，刚要腾出手去抵挡，不料那人又一个侧身，借了他推出的剑身的力，飘飘悠悠地四处穿梭，竟然无比灵巧。
　　觅尘看得目瞪口呆，连酒水洒了也不知道。允深在他身边喃喃道：“想不到外头向来传的‘妖道三楼’竟是当真存在的。
　　觅尘一偏头：“什么妖道三楼？”
　　允深白他一眼，道：“传言墨棠手下有三大高手，一个负责突破外部，一个负责动摇内部，一个负责捣毁全局。简单来说，就是如今这三人的配合。”
　　觅尘注意起刚刚飞身而起的二公子与大公子，内心了然。
　　四公子那一下根本不曾使出全力，分明是寻好了力道，让那三公子的体术得以发挥到极致，扰乱了阵法的内部。接着……只需要毫无技术含量的‘突破’便可以了。
　　十数人的阵法，在四个人的配合下溃不成军。在众人都以为硝烟已散时，却又生新的变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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