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53、第 53 章

　　当晚苍瞳就抓着头发满脸忧愁的回了神宫继续去帮赤翊处理麻烦事，其余三个王就留在苍家吃饭过夜。临走前还特地嘱咐了何易秋一通这是他家不是鬼宅，生怕何易秋一个随便把自己家给掀了。

　　这么大年纪了，何易秋其实也抵触学新鲜事物，更何况当初的御物他也不是自愿学的，所以就算是没有了御物，他也不觉得自己少了一项自保手段。他本意就是跟墨镜湖处理完私事后就继续回百墓山隐居，隐居的地儿他都选好了，青丘前有一片森林，一到晚上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跑。

　　但是一想救回自己后于栩的拥抱，何易秋又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老是让小毛孩子出头也不好。

　　当晚何易秋还是坐在床上感应了一下神界的灵气。

　　法术修炼不像魔力修炼，魔力没有地点要求，随便在哪，只要有秘籍，就算在荒山野岭里也能练出效果来，一切都看天赋。但法术不一样，法术又叫纯净魔力，使用的是自己领地内的灵力，要求必须在自己的领地内修炼。就好比左寻萧的阴阳术，只能在他的清泉涧修炼，若是去了天山，就算他和圣女关系再怎么亲密，都是无用功。但人类又和其他种族不一样。

　　做为最弱小的族群，人类的体质却能更轻易的适应各个环境，所以就算是在天界，何易秋也一样能修炼御物术。

　　法术御物和精神御物在某种程度上是极其相似的，都是集中在某一物上，唯一不同的是精神伤七窍，法术什么都不伤，威力还比精神大。

　　何易秋和于栩并不在一间屋里过夜，原因是因为何易秋膈应苍瞳。本来都不想住苍瞳他家，还是苍瞳咬着牙说不住在苍家就只能住神宫才让何易秋这位大爷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宿在苍家。

　　于栩和蓝严都好奇为什么何易秋会对秋夜影这边的人有这么大的抵触心理，当晚吃饭时，于栩便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少主那边的人？”

　　“谁说我讨厌他们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于栩抬起头来诧异的和蓝严对视一眼，又看向何易秋，眼神表达出了“你胡说”的意思，看着何易秋有点无语。

　　“我是烦他们。”何易秋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嫌弃的“啧”了一声，当故事一样跟俩小孩儿讲了，“百墓山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抢，就算耍耍心思也直接奔着目的去，离尘他们一人多面，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心里算计着什么玩意，我嫌他们活的累。我这种人，换一种说话就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我往哪边倒，上一世我给离尘他们报信，因为我找不出秋夜影战败的原因，这次我拒绝苍瞳，因为我找不出他们能胜利的理由。”

　　“可你同样也没有报信的理由。”蓝严突然说，眼神犀利无比，仿佛要把何易秋看穿一般。

　　何易秋不对蓝严的机灵做任何评论，也没想着做什么隐瞒，自然而然接下了话：“和我这次下界去找墨镜湖是一样的原因，神界随他们怎么折腾，但百墓山，他们谁都不能动。”

　　夜已过半，神宫仍灯火通明，天帝大人承受不住一天一夜的劳累，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苍瞳把一直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长袍拿来甩在赤翊身上，把他头边的奏折拿到自己身边，一本一本认真翻看起来。

　　“许久不见你穿蓝色长袍，倒是有些怀念。”

　　听到离尘的声音的第一秒，苍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后猛地反应过来刚才不是梦，欣喜的放下奏折，看向大门方向，见到熟悉的人影后拿起身后的长褂走过去，把长褂披在离尘身上，问：“你怎么来了？”

　　离尘顺着苍瞳的动作紧了紧长褂，越过他肩膀去看熟睡的赤翊，悄声问：“就这样让赤翊睡着？”

　　苍瞳点头，转过身把门关上，一把把离尘抱进怀里，问：“叫他反而让他睡不着，冷不冷？带你去客房吧。”

　　“不了。”离尘摇头，习惯性把手放在袖子里，“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四圣地现在是离染再看，跟你说点事，说完就回去。”

　　苍瞳扭头看了看，还是担心会把赤翊吵醒，拉着离尘又远离了一些，才问：“秋静有下落了？”之前他一直在拖离尘帮忙找寻秋静的下落，可无奈秋静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就连火羽灵也探寻不到。

　　“的确是有了下落。”离尘说，下意识皱起眉头来，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太好，秋静确实是变回了毁灭的剑灵，可这次就连墨染也感应不到，他推测这次不是之前寒麟的那种，可能是封印。这几日你在神界，多留意这种封印之术，下界左寻萧他们也在查，先别告诉赤翊呢，等有了眉目再说。”

　　“放心，我知道。”若是一知半解的告诉赤翊，就凭他那性子，不扔下神界跑下去就不是赤翊了。

　　仔细算下来，赤翊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睡过一个舒舒服服的觉了，自打接了这个位置以来觉永远都睡不够。想着自己过的可怜日子，赤翊叹了口气，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不曾想，一抬头居然某个姓何的撞上视线，吓得他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甚至是有些惊魂未定。稳了稳心神后，赤翊抓了抓头发，问：“你怎么在这？”

　　何易秋站在一幅画前，听到赤翊问话后扭过头去看了看他，又把头扭回来，漫不经心道：“来看看。”

　　倒是符合他的性格，赤翊想，出奇的没在屋里看见苍瞳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好奇，正想开口问有没有见过苍瞳的时候，何易秋先他一步说：“昨晚离尘来了，苍瞳送他回四圣地，顺路把他家里那俩小孩带来。”

　　正说着他，话音落下时苍瞳也恰好推门进来，见赤翊醒后顺口问了句：“睡得怎么样？”

　　“还行，这就开始面见天帝了？”

　　“不。”苍瞳说，意味不明的看了看何易秋，“先让你提前习惯一下。”

　　“先不说这个。”何易秋打断苍瞳的话，视线终于从画上移开，转过身子，一副大爷逛街模样指着身后的画，看着像调笑语气却严肃，悠闲着问，“这画，有问题。”

　　画？赤翊下意识跟苍瞳对视一眼，那句“什么问题”都没问出口，才只是长了个嘴，就见画里的人面目全非张牙舞爪着从画里出来，嘴里“呜噜呜噜”的不知道叫唤着什么，死死抱住了何易秋，倒是有几分画中鬼的精髓。

　　这变故把其余四人都吓了一跳，本来还迷糊的赤翊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和于栩苍瞳一起动起来，伸手要去解救何易秋。谁知三人的手才伸出去没多会，魔法都没用出来呢就见何易秋抬手扣住画中人的手腕，右脚后退一步侧过来贴住墙角，腰一弯头一低，直接把画中人过肩摔出来了！

　　比刚刚更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屋里四个人都吓得成了傻子，唯独蓝严信息消化的快些，抿了抿嘴看向别处掩饰尴尬。

　　何易秋“啧”了一声，动了动手腕，回头看了眼恢复正常的话，又看了看原形毕露的偷袭者，一脚踩在偷袭着背上，扭头想问苍瞳要不要审问一下时见他还是一副诧异的表情看着自己，没由来的想嘲笑嘲笑他。

　　“怎么？不知道我是武修？”

　　这他妈谁能知道？苍瞳在心里问，表面却不想在何易秋面前丢了面子，欲盖弥彰干咳一声，说：“觉得意外。”

　　何易秋轻笑一声，感觉到脚下的人有要挣扎的意思，毫不犹豫加大了力道，让偷袭者“五体投地”状趴在地上，问赤翊道：“审不审？不审就按百墓山办法干。”

　　“……”赤翊沉默了一下，摆了摆手，“审了也白审，你随意处置吧。”反正除了寒家老臣就是墨镜湖派来的人，反正都是来杀自己的，浪费那么多口舌做什么？

　　就喜欢赤翊这种爽快人，何易秋又笑了一声，脚下一个用力，就这样直接踏碎偷袭者的胸腔，而后他将他踏扁，毫不留情杀了他。百墓山生存之道便是如此，不杀人就等着被杀，就算是于栩蓝严这种看上去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子，脚下也都踩着人命存活至今。

　　应该不是错觉，苍瞳心想，何易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蓝严。”何易秋突然叫他，“蓝鹤鸣有跟你联系过么？最近。”

　　“没有。”蓝严摇头，实际上自打他强行让墨镜湖灵魂出窍那次后，他就没见过蓝鹤鸣了，一点点行踪都找不到，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他为此还愁了很久，生怕蓝鹤鸣是因为跟墨镜湖不和内讧。

　　掌控者虽说是墨镜湖，但最终发号施令的还得是蓝鹤鸣，墨镜湖毕竟只是个人类，就算柳家绝家两个神界家族支持他也比不上四大家族之首的少爷蓝鹤鸣一个命令的威慑力大。墨镜湖不敢把蓝鹤鸣怎么样，共同利益面前甚至还得低他一等。人类勾结神族进攻神宫，就算墨镜湖不怕骂名老臣们也拉不下脸来，到时候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保护赤翊。

　　如果是墨镜湖，他会怎么威逼利诱蓝鹤鸣？

　　蓝鹤鸣的目的已经明确到只有傻子看不出来，以蓝鹤鸣的性格，不可能治好离尘后就隐居山林深藏功与名，肯定得做点什么离开天帝之位。最好的办法是让另一个神族登上天帝之位，最好是一个有威望、深得老臣赞赏、受人爱戴的人物。如此这般，最佳人选只能是秋夜影。何易秋倒不会傻到认为秋夜影真死了，笑话，血染没死他秋夜影肯定也是假死，说不定蓝鹤鸣会拐弯抹角的救出秋夜影。

　　何易秋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扯出了个笑。是了，这肯定就是蓝鹤鸣和墨镜湖的分歧，蓝鹤鸣带着他们一起死，墨镜湖却不想。

　　如果是为了保命，那费劲心血散了月寒妖魂、封印天山雪莲、逼死欧阳月夏、引魔界血族内讧，甚至出动从未见光的血族死士去打清泉涧都很有理由了。这一战不能出现任何岔子，月寒不能震慑群妖，辛墨染不能让魔族削弱他的实力，浅洛希不能对他们的灵魂动手脚，天界不能是秋夜影那边的人掌控，左寻萧也不能以个人名义前来助阵神界。

　　只是墨镜湖肯定不会想到散了月寒妖魂会给他个额外惊喜，月夜变成了比月寒还棘手的麻烦，不曾想居然在战争前夕自己消失，把冥界扔下当了个潇潇洒洒的甩手掌柜。

　　不对啊……可是蓝鹤鸣要怎么救出秋夜影？

　　他也怀疑过秋夜影和血染的灵魂是他保住的，可冰湖那地方，进湖就对魔力有压制，地形克制要比外面的水要严重许多，就连月空羽都受很大影响。难不成找别人救？找谁？血屠被墨镜湖弄死了，他身边应该也没有可信任的人，总不至于叫蓝严去救吧？

　　不可能，蓝鹤鸣巴不得蓝严彻底远离这场战争。

　　有些时候，最不可能的事往往就是真的会发生的事。何易秋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想起自己从四圣地回百墓山那天，为了骗墨镜湖他说血染有儿子。

　　“哎苍瞳，我问你……”何易秋咽了口口水，心里不太想相信这个答案，但是目前来看好像又没什么其他可想的方向，“血染和秋夜影……有孩子没？”

　　“啊？”不止是苍瞳，赤翊都懵了，曾几何时，他还是他哥嫂的催生大队，难道他哥嫂偷偷摸摸生了个孩子？

　　“其实……”苍瞳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又舔了下嘴唇，说，“离尘说，他俩，可能有孩子，而且那个，被他们收养的那小孩，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儿子。”

　　“……”
　　“……”
　　“……”
　　“……”

　　赤翊沉默是因为震惊，原来他侄子一直都在身边！于栩和蓝严沉默是因为他们对上一世的事知道的不多，任何一个没什么爆点的故事都能让他们缓一会儿。而何易秋沉默则是因为……

　　“我他妈的……操！”

　　“你发什么疯？”苍瞳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下意识觉得不安，何易秋脾气是暴躁，可他也很少会生气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何易秋又沉默了几秒，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克制自己发火的冲动，咬着牙根说：“墨镜湖问我血染的夜寒珠在哪？我骗他说在血染他儿子身上，她他妈的怎么真有个儿子？”

　　“……”

　　真是他妈的……奇妙的缘分。苍瞳心想，气都懒的跟何易秋生了，想起何易秋这次来可能的目的，有气无力的问：“先不说这个，你有什么好办法？不然也不会大早清就过来吧？”

　　倒是被他说中了，一想到自己说过的蠢话，何易秋就想给自己两巴掌。他烦躁的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在身上摸到，于栩知道他这样子是在做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块方糖递给他。何易秋从于栩掌心拿走方糖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想了个帮赤翊全身而退的办法。”

　　苍瞳潜意识就觉得何易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语气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靠谱么？”

　　“不算靠谱。”何易秋大方承认道，“等墨镜湖打来以后，你们全部都是被动方，失去了主动权后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赤翊，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找个人假装墨家人偷袭赤翊，这样他也有理由打墨镜湖，反正你们这那群老不死的也想换了天帝，不如就帮他们完成这个心愿，到时候赤翊意思意思打两下，差不多就走，反正你们也赢不了，这样还能少受点罪。怎么样？”

　　不得不说，虽然很不靠谱，确实是个好主意，苍瞳心想，语气缓和了一些，问：“好归好，找谁假扮？”

　　“……”何易秋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赤翊一下子就想到四圣地混乱之后有关墨镜湖和何易秋的传闻，问：“你？”

　　何易秋点头承认：“再合适不过。”

　　四圣地混乱苍瞳和于栩都是当事人，最清楚那天的情况，虽然后来于栩一直在昏迷中。何易秋借墨镜湖之手从四圣地地牢逃脱，回百墓山之后传闻又有人看到墨镜湖进出鬼宅。那段时间墨镜湖和何易秋暗通曲款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传出了另一方面的传言。

　　的确，陷害这活还真只有何易秋能做。

　　苍瞳看了看于栩，想起四圣地时这小子跟自己的分歧，问于栩道：“没意见？”

　　这次倒是不同上一次，也不知道何易秋给他做了多少心理工作，居然真让这小子点了头，说：“没意见。”

　　最该有意见的人都没意见，苍瞳一个外人更不会说有什么意见，干脆双手抱臂，问：“什么时候？”

　　何易秋笑道：“最近一周肯定不行，最起码得等百墓山彻底安定下来再说。百墓山若是动乱了于墨镜湖而言也是个麻烦事，他肯定不会选在这时候给自己添堵。等半个月吧，墨镜湖也需要准备。”

　　何易秋好像变了，于栩心想，原先好像没见他这么柔和过，最近他说话语气都柔和了许多，是自己的缘故？难不成谈恋爱还真会改变一个人？

　　这话于栩自然不会问出口，见何易秋随手翻开一本书遮在脸上准备午休的样子，于栩想起今天他的侃侃而谈，好奇道：“你不是听不见么？为什么不看人嘴唇也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嗯？”何易秋掀起书，不太明白于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却也如实回答道，“没什么稀奇的，易云又不聋，他能听见我就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