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在一间不起眼的屋里,他们找到了真正的蓝严。
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手腕上绑着蓝家封魔的红绳,还被发黑的银针穿破手筋,脚筋也被黑银针挑破,身上到处都是被鞭打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愈合,还在一直流着血,凑近了看才知道,还有跟黑银针刺进了他的后颈,封住了他的筋脉。
“你们……谁会取针?”左寻萧问,取针是一个极其考验人的一项技能,要求又快又准,若是找不好下手点极有可能会彻底废了他一双手,若是失误则更有可能葬送他一条命。
“我会。”苍瞳说,跪坐在蓝严身边。
辛墨染说:“你行么?别把未来的天才给毁了。”
“要不你来?”苍瞳反问,甚至还给他让出一个位置,“离尘压制无痛病后遗症的针都是我拔的,放你的心吧。”
苍瞳确实不是随口一说,看他的架势就知道的确是个专业的人。
五根银针全都取下来后,苍瞳看着手上的银针,说:“他的魔力……恐怕已经被毁了,这毒极烈,一般人只要碰到就会生不如死,更何况是刺穿手筋,不止是魔力,恐怕他的双手也废了,化魔手和一手的医术……怕也是废了。”
“不止。”月夜放下一直放在蓝严额头上的手,说:“筋脉和五感也被毁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等死的废人。”
一个会化魔手、医术超绝、有自主意识的魔法、魔武双修的天才,一个比太子殿下都要强的少年,一个把四位领主逼的束手无措的人,神界最强者寒魔魂的徒弟,此刻只能在这等死,他醒后,该是怎样的绝望?
四位里领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墨染想起月寒的嘱托,沉声问:“你们……都知道一个法子吧……能保他的……”
“知道是知道,只是……”月夜顿了顿,无意识的皱眉,道,“万一他没能接受……这可就是杀他。”
“他现在就是在等死,就这么死了,他肯定也不甘,试试吧。”左寻萧说。
唯有六位领主和四圣地联手才可使用的永生之术,光暗为一组,共三组。一组护命,一组护魔,一组护筋脉,四圣地护身,从而真真正正的达到不死不灭,是真正的永生。但永生之术也极度危险,被施法者在施法过程中一旦有一点接收不当的效果,则立即致死,这魔法也被人称为生死一瞬间。
“那我来和天山来护命吧。”这么说着,辛墨染手上燃起一团紫色的狐火,左寻萧手上也浮现出一片天山雪莲的花瓣,腹诽道:“你真的很喜欢这小鬼啊,居然用狐火。”
雪莲花瓣是真真正正的护命法宝,在致命之时会护住宿主的心脏和致命穴位,而狐火会在宿主受伤时修复伤口,一个法宝和一团妖火,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护命法宝,此刻全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狐火和雪莲花瓣一并没打入蓝严的心脏位置,他的胸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中心燃着摇摇欲坠的狐火。辛墨染和左寻萧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也不敢让自己的呼吸打扰狐火的燃烧。
狐火一旦灭了,蓝严马上就会死。
好像一阵风就能吹灭的狐火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慢慢燃起来,越来越旺,最后甚至都能照亮整间屋子。
辛墨染和左寻萧松了口气,有气无力的互相拍了一下,左寻萧突然说:“行啊你死狐狸,自己用不惯禁忌魔法就把它传给蓝严,糟蹋天才知不知道?”
“说的跟你没传东西给他一样。”辛墨染笑了一下,看着白光和狐火渐渐消失,说,“封魔术不是也传给他了么。”
俩人又相视一笑,左寻萧伸了个大拇指,对月夜说:“完美完成任务,接下来靠你了。”
月夜不像他们俩,还有人可以分担,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军奋战了。
他一手上浮现出一朵曼陀罗华,一手出现一片天羽,叹了口气,说:“那我和天界护他的魔。”
曼陀罗华和天羽打进他的额头,他的额头出现了一朵曼陀罗华的印记,是完全盛开的样子。白色彼岸花会帮他加快修魔的速度,盛开则代表着他魔力已恢复到极致。蓝严左耳后渐渐浮现出白色羽毛的印记,却一直若隐若现,迟迟显现不出真正的样子。
月夜紧张起来,手心出了不少汗,天羽会时时刻刻帮他补充魔力,在某种意义上是帮他称为魔力源,但是……曼陀罗华盛开不萎,天羽若隐若现,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着此刻蓝严的体内很难接受魔力的存在。
是因为毒素还没清除么?在和毒素做抗争么?
蓝严皱起眉头来,冷汗一滴接着一滴从他额上滑落,曼陀罗华依旧不肯枯萎,天羽也一直融不进他的体内,他体内的毒素在剧烈的抗争着天羽。
蓝严好像醒了,他死死抓着胸口,另一只手艰难的张开,躺在地上挣扎着要抓住什么。左寻萧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却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左寻萧瞳孔猛地扩张起来。
他的手骨都断了。
这个想法在左寻萧脑海里久久都挥散不去,挑破他的手筋,毁了他的一双手不够,还断了他的手骨,这和砍断他一双手有什么区别?作为一个结界之术极其出色的人,作为一个有着高超医术的人,作为一个武学造诣极高的人,他要怎么接受他再也布置不出结界,再也学不了医,甚至再也练不了武的残酷事实?
他的手什么也抓不住,但从他无神的瞳孔里,左寻萧却看到了他渴望抓住希望的迫切。
他不甘这样去死,他想活着,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在努力和命运抗争,他要在他们手里活下去,他要重生。
左寻萧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们谁都不会解毒,也没人能帮他和毒素抗争,左寻萧咬了咬牙,手上发出柔和的白光。
他在用阴阳术安抚蓝严的心绪。
“我们会救你的,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知道是阴阳术起了作用还是左寻萧的话直达了蓝严的内心,他用握不住东西的手握住了左寻萧的手,张嘴说着什么,可他的嗓子早就被毒毁的一塌糊涂,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听不见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他也听不见左寻萧的话,他甚至看不见谁在救他,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胸口有一团明明应该寒冷却格外温暖的火,有一个温柔的手安抚着他。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可他抓不住它。他感受到有什么想进入自己体内,但体内的毒素却拒绝着它,他感觉到早就不应该躁动的魔力发了狂。
他抓不住希望。
可他又不想放弃。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擦掉了自己眼眶的泪,然后把额头贴上了自己的。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推着他走出黑暗,有人在握着他的手腕引导着他抓住远处的希望。
他好奇的回过头去,却只在朦胧中看到了一个刻着“云”字的玉佩。
曼陀罗华渐渐枯萎下去,天羽也在他左耳后浮现出来,月夜松了口气,看着神情复杂的左寻萧。
“你太冒险了……”月夜说,却说不出指责的话。
用阴阳术强行进入蓝严的精神界,甚至引导他去净化毒素,该说他太疯狂还是太自信?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甚至笑不出来的左寻萧,月夜疲惫的闭上眼,该说不愧是他吧……这种可能会丧命的事,也只有他能不顾一切的做出来吧……
看着蓝严无神的双眼,苍瞳叹了口气,说:“然后呢?少一个暗族,永生之术不能重复的吧。”
“不少”左寻萧勉强的笑了一下,伸出两指抵在额头上,轻声道:“楚莫寒,来一下。”
鬼王楚莫寒。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楚莫寒就出现在房间里,只一眼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先说好,我可是第一次,如果出事了可别怪我。”楚莫寒说。
左寻萧笑着拉过楚莫寒,说:“放心吧,都是第一次。只差筋脉了,这是最好护的。”
一听是要护筋脉,楚莫寒先松了口气,筋脉在这里的确是最好护的,经历了最危险的护魔一环,永生之术实际上就已经成功了。
事实上,只用阴阳术一种就可以护筋脉,但永生之术要求是光暗两领主一起,所以楚莫寒左思右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天烬说蓝严都是在墓里修炼的魔法,便说:“那我用鬼气得了,这样他在墓里修炼不受影响,也不会出现魔力亏空的意外。”
苍瞳撇了撇嘴,说:“一个神界出身的人,用的魔法都带鬼气,啧啧……”
在左寻萧楚莫寒两个人施法的时候,辛墨染看向月夜,问:“你把什么传授给他了?黄泉魔法?”
月夜白了辛墨染一眼,说:“可能么?控尸术而已,反正他们蓝家都能和亡灵对话,教他个控尸术也算是如虎添翼吧。”
护筋脉的过程十分简短,楚莫寒伸了伸懒腰,饶有兴趣的说:“我觉得这小子跟我们鬼族有缘,把鬼术都传给他了,啧……26世了,才有这么一个在古墓里修炼的天才,要是没有永生之术,等他化了鬼我一定收他为徒。”
“你已经晚一步了。”辛墨染笑道,“这小子已经是寒魔魂他徒弟了。”
“切,谁说只能拜一个师傅的。”
月夜想起楚莫寒还没恢复完,问:“你怎么还不走?恢复完了?”
楚莫寒说:“没,我看看苍瞳打算传他什么。”
“这还用得着想么”苍瞳笑道,从怀里取出一片黑羽放在蓝严手腕上,黑羽在他手腕上围绕一圈形成一个手链,而后苍瞳又伸出两指抵在蓝严额上。
“你还真把控血魔法传给他了啊?”左寻萧好奇的问。
“不然呢?26世才有这么一个练出了化魔手的人,我不传他传谁?”
做完这一切,永生之术才算完成,楚莫寒看了看大难不死的蓝严,叹了口气,说了声“我回去了”就闪身回了浅天烬的精神界里,也顺便去告诉他们蓝严得救了。
苍瞳伸了个懒腰,说:“那我和月夜把他送到何易秋那里,你们俩去救另一个人,我们顺便去告诉血染,你们救了人就回青丘吧。”
辛墨染点头,刚要走时,余光扫到本应昏迷修养的蓝严颤抖着手指抓住了左寻萧的道服。左寻萧和辛墨染对视一眼,急忙蹲下去,扶着蓝严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问:“你是不是能听见一些了?”
蓝严点头,可他还是发不出声音来,努力抓着左寻萧的衣服,急切的想要给他们表达着什么。左寻萧抓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指触到自己的掌心,在他耳边说:“写下来,我们看得懂。”
手指在掌心比划的时候很痒,但左寻萧满门心思都在辨别蓝严写的字是什么。他手骨受损太严重,根本使不上力,食指也伸不直,写的时候中指总是在妨碍他,别说左寻萧了,就连其他人都分辨不出他写的是什么。
最后一划写完,他又急切的看向左寻萧。
左寻萧抿了抿嘴,只期盼能阴阳术能分辨出来。念过一番咒复原了蓝严的字后,果然也是歪七扭八,胡写乱画,不过,见识过月寒开药方的辛墨染和见识过阎罗王写判决书的月夜却依稀辨别出了什么。
“苏……幸……左……在……野?墨镜……像么这是?我……危……”辛墨染艰难的念着上面的字。
月夜一边听着辛墨染念字一边分辨着,突然间恍然大悟,大叫了一声,吓了左寻萧一大跳,而后说:“苏幸在墨镜湖那,镜像是我,危险。”
有了答案的左寻萧急忙看向怀里的蓝严,问:“是这样么?”
蓝严点头,瞳孔好像有神了一些,不等他分辨出这个穿着蓝边白色道服的人是谁,他被另一个人背了起来,看到的只有一袭黑衣和地面了,而他依稀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则是:
“你们快把他送到何易秋那里去,我和狐狸去救人,青丘见。”
狐狸……是谁?
蓝严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浑身都叫嚣着疼痛,手脚更是疼的动也动不了,他看不见自己在哪,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闻不到气味,也感应不到体内的魔力,他变成了一个废人,除了等死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觉得绝望,手筋被挑断了,他再也学不了武,手骨好像也断了,他好像也不能学医了,他甚至……什么也不是了。
他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不管怎么望去,不管他怎么不甘都找不到一点光亮,就要这样死去么?可他不甘啊,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还没离开百墓山,他还没看到空羽说的那些景色,他还没去到外界见到那些不同于百墓山的人,他还什么都没见到,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就在这样的绝望中,他感受到一团温暖的火,一团盛开在白色花朵里紫色的妖火,这团火照亮了他的周围,他贪婪的接近这团火,感受着它带来的温暖。他好像在远处看到了光亮,他想去抓住他。
可无论他怎么奔跑,无论他怎样挣扎,就是有数不清的东西扯着他的脚,扯着他不让他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好像……斗不过这些东西。
在他就要丧失斗志时,一只温暖的手扯掉拖住他的东西,温柔的把他扶起来,推着他往前跑,在接近光亮时握住他的手腕,引导着他亲手将希望握在掌心。
他是谁?
他只看到了一个刻着“云”字的玉佩。
可“云”是谁?他认识的人里,没人名字里有“云”,也没人是“云”的姓氏,那是谁?那会是谁帮了自己?
朦胧之中,他好像依稀能看到什么东西,也依稀能听到什么东西。
他又看到了方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人,感觉到他们要走,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人的衣服,那人马上坐到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着话。
这个人……好温柔……他想,这个怀抱太温柔了,温柔的让自己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他挣扎着抓住那人的衣服,想看看他的样子,可无论怎样抬头,他看到的始终都是蓝边的白色道服。
他听到自己写完字后那人念了一段听不懂的话。是阴阳术的咒语么?是阴阳族么?
在此昏迷之前,他听到刚刚那个抱着自己的人说了何易秋,说了狐狸,说了青丘,是空羽他们么?还是白然他们?
梦醒了。
蓝严迷茫的睁开眼,眼前还是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分辨不出来,耳朵能听到的声音也像是蚊子说话,但他却感觉到身上传来了丝丝凉意。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不对,有人!谁?谁在我……?
本来还意识模糊的蓝严一瞬间就清醒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身上。蓝严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稀疏,他动都不敢动,终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耳朵,蓝严感觉胸口一团气发了出去。
“滚!”他大喝一声,手脚并用的把身上的被子和其他“东西”扔了下去。
他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抬头,看到一个极为古朴的屋子,继而他又听到床下有人在笑,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发黑眸的人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试试,是不是能说话了?”
“你是谁……我的嗓子?”
这人从一旁的桌子上端来一个药碗递给他,随意的坐在他床边,说:“那群傻子,毒素都没解决清就用永生之术,也不怕你一命呜呼,唉……算了,一群医术白痴。”
蓝严对这人有些警惕,却在药碗里闻出了熟悉的草药气味,一边听着这人说话一边喝干了药。喝完后,他抹了抹嘴,听到“永生之术”时才猛然想起来他被墨镜湖阴了,废了浑身的魔力,等死时被人救了。
“我……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你是何易秋?”他问。
“我是何易秋,我也知道救你的人是谁,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何易秋接过喝干的药丸,随手丢在桌子上,说,“等你的手骨好的差不多了就带你回你住的地方,然后在你彻底恢复之前,我负责你的衣食住行。”
“为什么?”蓝严问。
“哪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告诉你,有心思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什么都不会。”
“不碍事”蓝严笑道,满是绷带的手握了下拳,说,“我既然能用三世的时间修炼到之前的成就,那我就能用不到三世的时间修炼回来,更何况我已经有了经验。”
“你还真是乐观。”何易秋双手抱肩,上下打量着蓝严,他额头上的曼陀罗华还是枯萎的样子,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点魔力,有这种自信说这话,何易秋突然笑了一下,说:“我有点开始喜欢你了。”
听了这话,蓝严浑身僵住,下意识抱住被子往后挪,何易秋一脸不解,问:“干嘛?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蓝严的表情回答了何易秋:“你能。”
何易秋无力的叹了口气,想起离尘,又想起某个无聊的护妻狂魔威胁的话,又叹了口气,说:“放心吧小兔崽子,你的救命恩人早就威胁过我,你掉一根头发都是我的罪过,你现在就是我得供起来的祖宗。”
救了我的人?蓝严无意识的歪了下头,无意间却看见了手腕上的黑羽手链。何易秋撇了撇嘴,起身准备去熬下一味药。走到卧室门口时,他觉得救命恩人这件事,还是跟他说说比较好,便说:“你的救命恩人啊,因为立场问题其实并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你作为一个中立立场,知道了没什么所谓,他们……”
“不用了”蓝严突然说,何易秋好奇的扭头,只见这小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何易秋走后,蓝严又拉开袖子看了看黑羽手链,摸了摸额头,笑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不过……”蓝严想到那个闯进自己精神界帮了自己的人,喃喃自语道:“哪位领主的名字里有‘云’么?狐狸又是谁?外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