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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勇气 ...

  •   勇气
      叶箬看着眼前昏暗的路,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开始随意晃荡。
      行至街巷边,就见平日里凶恶的几个混混龇牙咧嘴地从药堂那个方向走来,他们脸上都带着伤,料想恶战不久!联想到药堂那个方向,还有独居在那的老先生,叶箬一时情急就冲了出去,想去药堂一看究竟。
      不料撞上了他们的头头,时常闹得这里鸡飞狗跳的少年,看着他是混混当中年纪最小的,却也是最厉害的!叶箬很熟悉,年纪也只比她大上一两岁,叫罗青!他常带着他娘来药堂看病,明明打起架来穷凶极恶的,对他娘说话却是极恭顺温柔的!当然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的!
      不等这个被撞的正主开口说话,他的小弟们到先嚷嚷起来了,他不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揉着被撞的地方。
      “嘿!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不长眼似的乱撞人的!瞧把我们老大撞的!”
      “是呀!小丫头!找死啊?”其余几个搭腔应和道。
      叶箬也是害怕,明明自己头也很痛,只得先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弟瞪着眼睛凶狠道:“怎么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会不会做人啊?要不要哥哥我教教你啊!让我先抽你一下,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肉疼!”
      小弟说着就要上前教训叶箬,却被那个罗青抬手拦下了。
      “别吵了!消停点!”
      罗青斥退了这个小弟,抬眼看叶箬,想必他也是认出是叶箬了!脸色也还是那么臭,但收敛了不耐烦的表情,皱眉打量她。
      叶箬被他看得有些渗得慌,不敢直视他,盯着地面,“真的对不住,我赶着给药堂先生送重要东西,急了!冲撞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罗青看着叶箬怂怂的样子,撇了嘴,眼里带着笑意。他身后的一众小弟都凶着脸,手脚跃跃欲试,看着是要干架的意思。
      叶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罗青的一个字,于是大着胆子抬头看,只见脸上带着伤的少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眼眸深深。但见叶箬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时,罗青就收回了眼神,又摆出了往日的臭脸。
      罗青和叶箬对视了一眼,就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走吧!累着呢!”
      一众小弟一脸意外,都摆好了打斗姿态了,怎么就不追究了要走呢!但到底罗青是老大,还得听他的,也就收敛了!临走时,还特意摆了狠脸吓叶箬。叶箬很是恐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惊恐地看着他们。
      当罗青经过叶箬旁边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轻声叫了她。
      “小叶大夫,走路小心点!”
      叶箬怔住了,这人竟和她说了话,竟还咧嘴笑了!他可是从未和她说过话的,确切地说是跟她们这些药堂女孩子们未说过话。在药堂遇见,他都是一脸不耐烦地走过,硬是有事搭上,也是他娘接话。小丫不信邪,非要和他说话,还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哭了!足足哭了两个时辰,自己和阿布安慰她可费了老大劲!
      他的凶狠自己也是见过的,有次自己路过小巷,他按着一个人狠揍,看着不给那人留命似的!自己一时愣在了原地,不敢走那条路。等罗青停下,带着血迹的脸转过,用带着戾气的眼睛睨着自己时,差点腿软跪下了!好在自己意志力没有小丫那么弱,及时反应过来,跑走了!叶箬现在想起还会胆战心惊,何况刚刚见到他本人。
      在意识到他们走远了以后,叶箬还特地回头确认了一眼,肯定他们是离开了,叶箬才呼出了肺中的这口浊气,向药堂赶去。
      赶到药堂后,着实吓了一跳!门板破了大洞,敞着。只见大堂里面一片狼藉,被砸得很是严重,平常磨药的磨子都被砸地稀碎,药屉子都被拉了出来,药材混乱的撒了一地。叶箬没看见人,大堂很是安静,连老先生的踪影也没瞧见。叶箬往内堂走去,也是空荡荡的。叶箬有些慌了,想着老先生肯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忽听后院传来几声咳嗽声,声音很是熟悉,叶箬闻声跑去。果然,老先生坐在庭院的阶梯上,嘴角好大一块淤青,用蒲扇扇着前面煮着的小炉。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怎会这样?”
      老先生听得声音,抬头见是叶箬,却是有些意外,但依旧是和蔼一笑,并未立刻解释,捂着嘴咳了起来。
      叶箬跑到老先生身边坐下,轻拍他的背,好让他咳得舒畅些。
      叶箬拍了半天背,老先生抬手示意她停下,老先生自己缓了下,才好些!
      “小叶箬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呀?”
      叶箬现在一心想着药堂疑问,忽略了老先生这个问题。
      “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来的时候看见了罗青那帮人!是不是就是他们?”
      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并非!”
      叶箬见老先生否认,也是疑惑,除了他们这帮成天惹是生非的人,难道还是那些朴实的普通村民干得?
      叶箬:“那到底是怎么了?药堂怎会被砸成这样?还有先生您脸上的伤?”
      老先生无奈地叹息道:“是王婶和她的兄弟们!还有几个村民!而罗青他们这帮孩子反倒是帮了忙!”
      叶箬很是惊讶,这超出了她的认知。王婶那帮人看着厚道,平时也算尊敬老先生,脸上笑眯眯的,见了他就是问好,怎么就变了!
      老先生看上去瘦了很多,本来就是瘦削的老人,连日来为了这突如其来的病症,眼窝脸颊都陷下去了!
      “也没什么!这种事也是平常了!哈哈哈!这一生总会有几个救不活,医不好的!尽力就是啦!看开就好!咳咳咳!”
      这个老人还是很乐观,发生了这种事竟还笑得出来。
      叶箬到是很不平,“这不关您的事呀!这莫名其妙的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您也尽心尽力了,您连日来的劳苦难道他们瞎了,看不见的吗?怎么就怪到您身上了!”
      老先生见叶箬一脸愤恨,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只道:“无妨!无妨!”
      叶箬依旧心绪难平:“就算不认现在,往日里您也是全心善待的!村里哪个大病小病不是您给治的,见他们贫苦,您还免了诊费药费的!这一回头怎就给抛诸脑后了!这群没良心的,怪不得没神庇护了,况且我们也不是神仙,都是他们自己作的!任他们是死是活,别管他们了!让……”
      “吁!”
      老先生见叶箬越说越离谱,正色出声喝止。
      “失言!勿让愤怒扰了心!”
      叶箬只能一脸憋屈地坐着,不再言语。
      见叶箬如此,老先生也收起了严肃,轻松平常地说起以往。
      “我以前也这样认为过!”
      叶箬一脸意外,有些不信,老先生笑笑,反问道:“怎的?不信?”
      老先生接着道:“谁都是年轻一步一步过来的!骄傲,顽劣,正常!少年意气嘛!长大了就明白了!何况学医这条路苦闷又无趣,更需要收敛和坚持。我们家医术九代单传,并无他选,唯有这条路。我也是不服啊!抗争过!特别是那些像今天这样的坑上我的父亲的时候,就更愤怒讨厌了!我就和你一样,跟我父亲说了今天这番话!你猜怎么着?”
      叶箬也产生了好奇心,像老先生这样稳重博学的,会怎样!
      “怎么了?”
      老先生:“一个大嘴巴子就这样,啪的扇了过来!”
      “噗嗤!呵呵!”叶箬被老先生绘声绘色的演示逗地笑出了声,而他自己也是喜笑欢颜。
      “他把我揪到祖宗牌位前,站着。供桌上放了祖宗们的一生医路心得,我父亲让我数数看,上面有几本,我数了数,共有七本。嘶!厚厚七本,每一本有大拇指长那么厚!我当时就想啊!要看完这些头发不得全白了!每一本都是每一代的一生,从他们坐堂起就开始写,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算完成!对了!我的还放在枕头底下呢!我当时心沉沉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说过的话也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老先生沉浸在回忆中,脸上带着当时的情绪,叶箬也认真地听着。
      “我父亲让我看,我随意地拿起了一本,最让我印象深刻并坚持下来的就是那几句,那几句我记到了现在。‘余生学医艰苦,常心存弃,可见病痛困苦者又难舍之,医毕,心甚慰!见人心险恶,又欲弃之,但见人心悲苦,拾之。循环复辟,到底未弃,何哉!偶见一语,谓曰: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遂解!’虽千万人,吾往矣!多好啊!”
      老先生读到这句话时,眼眶湿润,眼里依稀有少年风发的锐气,仿佛回到了初读此话的那一刻。
      老先生回头见叶箬眼神懵懂,也是理解。
      “学医这条路确实不易,全凭自身意志和信念。医者父母心,当时一时心软我留下了,前路无论怎样,疾风厉雨,咬牙担着,勿负心而已!”
      叶箬依旧不解,但也没有先前那么气恼了,内心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点了点头。
      老先生:“无妨,你还小,还有许多没见过呢!再者接受并坚持需要莫大的勇气,是留是走,事后论断!”
      叶箬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保证一样。接过老先生手中的蒲扇,卖力地给小炉扇风。
      老先生像在回味,站起身对着明月,笑着感叹道:“说到底啊!行医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既接下了这担子,就要有一生与之做斗争的勇气!与疾病做斗争!与一切阻止生命的恶,做斗争!人间正道是沧桑!”
      老先生说完颇得意,笑眯眯地看向一脸尴尬的叶箬,忽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一问,叶箬着实心虚,吞吞吐吐,为难地挠头。
      叶箬:“就是,就是那什么……和家里人吵架了,跑了出来,一时不知道去哪,就到药堂来了!求先生留我一晚吧!”
      老先生叹气,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见她这样就暂且应下了,反正人手不够,自己晚上还要去庙里巡逻查看,就带着她,也可以学习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患病的人数不断的在增加,叶箬整天在庙里帮忙,很少回家。上次回去还是拿换洗衣物和那盆花的,即使和她阿娘见了面也是相顾无言,也就一心待在这边帮忙照顾病人了,何况还有那盆花陪着!她还特意把花放在了空旷的大石台上,以便观瞻。
      来药堂闹事的那帮村民又整事了,不知从哪得了个荒谬的法子,说是有怪作祟,绑了虚弱的病人,要活烧了才好。村长和老先生出面阻止也拦不住,罗青带着那帮小混混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他们才没得逞。村长和老先生对罗青一番嘉奖,罗青还是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听村长和老先生话的,应下了巡逻治安的差事,以防那些人再闹事捣乱,更为了也躺在庙里的他娘。
      叶箬整日也是忙得晕头转向,连午饭也忘了,实在累了,随地靠坐在了台阶上。还是罗青递来了吃的,叶箬才想了起来,但望着他的脸,就有些不敢接了!罗青举得有些累了,皱了眉,叶箬见势赶忙拿下,并道了谢。叶箬咬了一口,饿意就上赶着全来了,吃得狼吞虎咽。罗青瞥了一眼就跨步离开了!
      傍晚,下起了大雪,叶箬朝门外呵了口气,关上了殿内大门,以防寒风冻着病人。连日来照顾病人的叶箬看着很是憔悴,端着药,一个一个地喂。一时恍惚,碎了一碗,赶忙收拾,不料割伤了手指,血不住地流。叶箬放下碎片,先去为自己包扎。叶箬心慌慌的,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偏偏现在庙里就她一个在,老先生出诊去了,小丫和阿布回家吃饭去了,其他人也刚巧有事先出去一趟。留自己一人在这静谧的大殿内,而此时的周围无声的让人心神不宁!
      叶箬再端起了一碗放在石台上晾着的药,因为放在花下的缘故,花瓣落在了上面。说来也是奇怪,冬天才刚来不久,花竟开了!他们都说,兴许是大殿里人多,又时常烤着火,热气足,所以就开了!叶箬也不在意,端着落了花瓣的药,给一个黑纹已经行至下巴的人喂了!
      正当叶箬起身时,以为是眼花了,这个病人的黑色纹路似乎褪了些,叶箬赶忙蹲下确认。撇开了这人的头,露出脖子,黑纹竟真的褪下了,方才还在下巴那,这时已经褪至脖子下了!叶箬一时欣喜,猜想应是那花的效果,兴奋地看向了那开得正盛的鲜红山茶花!
      原想出门将这消息告知老先生的,可一想还是保险起见,再择几片花瓣试试。叶箬拥着那盆花,脸贴着花朵,真诚诉求了一番。抱着试试的心态,折下一朵花,将花瓣放入了剩下的几碗药中,喂着几人服下。
      叶箬等待了一会儿,挨个查看,结果甚是惊喜,叶箬欣喜若狂,激动地捂住了嘴,温热了眼眶。连日来的坏消息和辛苦,总算有了一线生机,这下村子可以恢复以往的样子了!笼罩在天上的乌云即将散开了!
      叶箬激动地抱住山茶花,“是您回来了吧!一定是您回来了!谢谢!谢谢!谢您还愿意眷顾这里!”叶箬一时激动,留下了眼泪。
      意想不到的是,殿后的一个黑纹已经行至眼下的病人,睁开了眼,而眼白和瞳孔异常,很是诡异!他直直地立起身来,行动木讷,嗅着血腥味,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正感动不已的叶箬身后。
      叶箬一转身,还未被此人吓住,就被掐住了脖子。叶箬因恐惧、窒息和疼痛瞪大了眼睛,使了大力气挣扎了好几下也是徒劳!外面依旧安静无声,即使弄出了些声响,也未必有人知道。叶箬首次感受到了绝望,喉咙应无法呼吸而传来了阵阵刺痛,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
      但是好不甘心啊!后悔还未和阿娘再次说上话,遗憾还未等到在等的!想着就要这样失去这一生,叶箬闭眼落下了眼泪。脑里平白传来声音,叶箬睁开眼,用着仅有的力气,抬手拔下了脑后的木簪,紧握着它,在即将失去意识时狠狠地刺进了这人的心脏!眼前这人竟凭空消散了,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叶箬失力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又因喉咙的刺痛而呕了起来!如获新生的叶箬费力地站起,边咳,边重新用那木簪将头发挽起。靠在石台上喘息,回想一切,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细思极恐!叶箬择下了一枝花,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一路走来,巷陌间出奇地安静,房屋里明明都点着灯,窗上却不见人影,未闻人声。叶箬的心脏不住地剧烈跳动,耳畔似乎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安和恐慌在心里不断加剧。天空下着绵密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叶箬头发上,肩膀上,冰凉透骨!叶箬强忍着不适,急着要将方才那事告知老先生,蹒跚着向村里空地赶去。
      越来越近,叶箬的心也跳地越来越激烈,穿过前面这条小巷子就可以到了,叶箬一阵欣喜,步伐也不住加快了!
      “啊……”
      一声惨叫响起,叶箬顿住了,眼皮一颤,眼球不安地转了几下,带着惶恐的心情继续向前。可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男的,有女的,还有……还有小孩子的!靠近了,只隔了半面墙,叶箬停住调整了呼吸,耳边能清晰的听见叫骂声,听着是罗青。
      叶箬做了一番思想准备,跨出了那半面墙,却被眼前残忍的景象吓住了!
      四周围了满满一圈举着火把的官兵,罗青正和几个官兵奋力搏斗着,脸上都是惊心的血红,顺着下巴流下滴落在了污浊的雪地上。不断有人倒下,地上躺着往日里熟悉的人,鲜红一片!那些官兵持刀追赶着企图逃走的人,手起刀落,溅起鲜红液体,仿佛下一刻就要溅到叶箬脸上,下意识闭了眼,不住心惊!试探性地睁开眼,慌张又害怕,手和身体无意颤抖起来!
      叶箬呆滞地向前了几步,听见了自家阿娘的呼喊声。寻声张望,只见叶爹和叶家弟弟相依躺在红白相融的地上,一动不动,而叶箬娘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已刺入腹中的利刀,手上嘴里还不住地流着血,痛声呼喊着。叶箬被眼前景象刺激到了,一时忘了动作,站在原地,一阵耳鸣,感觉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停止了!待有些意识了,不顾四周危险,开始恍惚着向叶箬娘那边走去,一心就想要到她娘那边去!叶箬娘声嘶力竭,罗青也喊叫起来,叶箬此时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急着往前走去!
      已经注意到叶箬的官兵跨步走到叶箬身后,高举了长刀。叶箬依然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对身后的危机置若罔闻。正当刀要落下时,罗青奋起打倒了身边的几个官兵,极力奔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为她挡下了背后这一刀!正迷失自我的叶箬感觉到身后有人抱着她,阻止了她前行,才猛然回过神来,耳畔才终于有了声响……
      “不要啊!”
      这是叶箬能听清她娘的第一句话,也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那名官兵使力抽走了刀,叶箬娘眼神涣散失了意识,顺势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啊……”
      叶箬不住哭喊起来,想撇开罗青的环抱,跑向她娘那边,却被罗青紧紧抱着,挣扎着不得向前!
      罗青忍着后背的疼痛,用力地抱住挣扎的叶箬,吐了一口血,那口血温热了叶箬的肩膀,才让她意识到什么。她木木地回头,怔怔地侧头看着满脸血迹且痛苦的罗青。此时受了重伤的他,都有些站不稳了,却还紧紧拥着她!而那挥刀的官兵不慌不忙地抖了抖刀刃上的血滴,自若地再次举起了刀,对准了他。
      “走啊!”
      罗青大喊一声,改拉起了叶箬的手,叶箬还是呆滞的,但不再挣扎了,任他拉着。
      罗青迅速转身挥刀撇开了砍向他们的刀,拉着叶箬一路打杀,试图冲出一条生路。可他毕竟不敌多数,何况还要带着一个人!但罗青依旧紧紧地握着叶箬的手,从未松懈过!杀他来则挡,杀她来则护!就这样,也拖得了不少时间,眼睛也杀红了,带着狠绝的戾气,生人勿近!雪独自落着,静谧又诡谲,周围只剩了喘息声和兵器交碰声,间断的风声。
      兴许领头的也是急了,其他的都解决地差不多了,仅仅剩了这么个刺头!训练有素的竟也被一个毛头小子拖了那么久,抬手叫了几个得力的上去协助。
      这几个到是高大勇猛,看准时机,迅速控制了罗青,在罗青被牵制住时,一人举刀砍向了他们紧牵的手。罗青情急只能推开叶箬,叶箬倒向一边。两个官兵套了锁链,围住了他的脖子、身体,打落了他的兵器,将他踹倒在地,向后拖行了几步,任他挣扎,也站不起来!
      被压制在地的罗青不住怒喊道:“你们这些畜牲!走狗!不得好死!”又对着叶箬焦急叫喊道:“快走!叶箬!跑啊!叶箬!”
      叶箬因为接连打击和惧怕此时已经脚软地站不起来了,再者,面对着这么多官兵,凭自己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也逃不过!想着一家俱亡,全村皆殒,也是无助悲痛!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闭眼流泪!
      罗青用哑了的声音继续大喊道:“叶箬!跑啊!站起来跑啊!叶箬!叶箬……”
      原想举刀先解决罗青的官兵,听罗青呼喊叶箬焦急又不懈,声嘶力竭!转头一想,踏步向叶箬走去。这个官兵拿着刀,大跨步至她跟前站定,对着她举起了刀。
      叶箬仰头望着,雪依旧自若地纷纷落下,对周遭一切恍若未知!自觉已难逃一死,目光落处尽是悲凉,冰花飘到了脸上和着眼泪一起落下。叶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紧握着手中鲜红如初的山茶花,不闻罗青呼喊,静待那一刀落下!
      “退下!”
      久久未等到长刀落下,却先等来了一声清朗男音,听着也是意外的熟悉,但一时难辨是谁!
      官兵收刃退到一边,叶箬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官兵纷纷让道,一人骑着马缓缓地从其间走了出来,在火光的照映下,马上的人才渐渐得露真颜。
      赭红的官袍,威肃的乌纱官帽,熟悉的俊朗眉眼,叶箬久久不想承认,此人就是从前的傅公子!如今得叫他傅大人了!
      叶箬不肯相信,更是震惊,颤颤巍巍地站起,握紧着依旧在手中的那枝山茶花,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泪忍不住地掉落。
      傅公子骑着马,缓缓地行至叶箬面前几步,俯视着她,目光不似从前,疏离又冷漠,平静无波,仿佛蒙上了一层雨雾,让人看不清!
      见叶箬惊讶地盯着他,久不言语,傅公子只得露出了一个客套的微笑,“别来无恙!想不到再次见面竟是这副场景,惭愧!”
      叶箬在心中串联了此来种种,不禁自嘲一笑,恨极了他!原是好心相救,却不想招来了今日祸事,一村的无辜人连着自家人悉数惨死在今夜!无一人能幸免!傅公子却无半分愧疚悔意,若无其事地来到了自己面前,叶箬气极!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
      叶箬咬牙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傅公子看着很是漫不经心,低眉敛目道:“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一封不落!这里的事我也了解了!你……辛苦了!”仿佛是自我肯定,他还微微点了点头。
      叶箬有着满心的怨怼,却又难以发泄,只能尽力克制地一遍又一遍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
      傅公子淡淡道:“我原以为我可以像当初许愿的那样,万事胜意、心想事成!可到底是……想得太轻松了!哪有这么容易啊!这不,我今天就出现在这了!”
      听他答非所问,叶箬气恼,忍耐着再次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
      傅公子:“我也是抗争过的!很是艰难,每一天都很难过,到底是妥协了!过了今夜,我就可以顺风顺水的去实现我想要的了!此事错不在任何人,要怪就怪命运吧!兴许心会好受些!”
      傅公子的语气平淡,说得那些难以忍受的仿佛是他人事一般!
      “混蛋!”
      叶箬用着全身的力气大喊,“那么多人无缘无故被你们屠杀了个干净,你却轻飘飘地说一句怪命运!这是什么道理?”叶箬晃悠了下,差点摔倒,“你们可是穿着官袍,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行凶无视法条吗?无耻!”
      傅公子瞥了眼一旁的罗青,“无辜吗?到也是!可这是那位下的令!那位掌握着天下的人下的令,普天之下谁不称是?谁能反抗?”说着一抬手,轻轻落下,旁边的官兵落刀,罗青呕着血。
      “不要!”
      叶箬哑着声喊了起来,可已经迟了,伤是致命处,已无力回天。叶箬张着嘴,却再发不出声来,眼泪模糊了眼睛,好不容易落下可以看清了,就这么无力地望着罗青在眼前一点一点闭眼逝去。罗青闭眼前还用手够着,对着叶箬的方向,叶箬也想去回握,但也是有心无力了……
      叶箬痛苦地不住弯腰,想直也直不起身来,扶着腰努力站着。接连而来的打击,叶箬已经快撑不住了,如果可以,下一刻就可以倒下去。握着的山茶花也丢在了地上,落了一层薄雪。
      叶箬悲极反笑,大声哭笑着,跌坐在地上,失了心一般。傅公子伸出手,停在半空,看着飘雪落到他手上。莹雪落在他的手上后化为了水珠,凉意透骨,他却感觉不到似的。微微颔首,抬眼无神地望着!
      良久,傅公子才呵了口气,手微斜,水渍尽数落在了地上。低眸望着在地上不住痴笑,蜷缩一团的叶箬,微皱了眉,带着几缕忧思。
      “那天也是这样的雪,绵密又冰冷彻骨!”
      叶箬不理他,继续笑着,疯魔了一般,吐了一口血水,也不理,满口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花白的雪地上。
      傅公子朗声道:“上有令,山隐村疫症肆虐,难控,全村尽数皆亡,恐殃及都城,遂,责令封杀绝患,火烬尸身去灾。”
      叶箬听此,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傅公子。村长只是让京城派医者支援,并未提及“疫症”二字,而京中久无音讯,自己到在信中提过,思及庙中那人异象,再听焚尸,自己大概明了了。这明明只是人祸罢了!某位的败笔,全村无知做了祭品,从开始就没得选!正巧自己的信给留了借口,今日毁尸灭迹罢了!
      叶箬坐直了身子,眼神悲怆,恶寒透骨,阵阵发凉,这才感受到了凛冽寒风的冷意。
      傅公子凝视着地上被雪覆盖的鲜红山茶花,唏嘘道:“到底是没有热烈的勇气,不足以坚持,没能踏出那一步,造就了今日之结局!”
      叶箬想到了之前那夜,原可以踏出村门一走了之的,却一时胆怯收回了!可笑又懦弱!低目嘲讽般一笑,不自觉地颤抖着拢了拢散落下来的碎发。
      “念你我之谊,今日留你一人全尸吧!希望来世,你我能有勇气去坚持和争取!”傅公子缓缓道。
      叶箬怨毒地瞪着他,嗤笑道:“嗬!不必了!多谢傅大人厚意!”
      说罢,伸手拔下了木簪,摩挲着山茶花纹,怒视着眼前,将木簪狠狠地刺进了自己脖颈处,热血霎时溅了一身。叶箬不顾疼痛,继续往深了刺,带着嘲讽和怨毒,眼皮眨也不眨地盯着傅公子。最终因为痛意和流血过多而虚弱倒下,眼皮不眨地睁着。
      模糊间,傅公子下了马,缓步至眼前,弯身捡起了山茶花,抖落了残雪,放在了叶箬鬓边,站着凝视她。
      天地白茫茫一片,惨白之下是冰冷的暗红,寒凉之下是不再温热的赤血!
      傅公子皱眉,对着半空叹了口气,背直直地站了良久,眼里有纠结和忍耐。
      “傅大人何故如此!反正已成主之事了!不必担忧,往后前途无量啊!”傅公子并未回头,他知来者是谁。
      说话的是一仙风道骨的墨袍老者,手持拂尘,站立于傅公子身后。
      “可惜了!到底还是失败了!”老者虽说着可惜,眼里却无半分情绪。
      傅公子往一侧瞥了一眼,并未说话,继续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叶箬。
      老者见傅公子不回他,也是见怪不怪,“老朽今后就算退下了!往后为主分忧的事就交付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说完就飘然而去了!
      傅公子站了一会,到底还是洒脱回身,骑上马扬长而去了!
      叶箬仅存了一口气,看着他们在空地挖了大坑,将村民一个个的丢进去,还有在庙里的,也扔了下去。因为傅公子的话,没人来动叶箬,叶箬依旧躺在原地,留着最后一口气,看着眼前一切!
      他们还在大坑上堆了柴火,浇了油,一把火烧了起来,火光冲天,但在这样寒冷的雪夜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些!还未烧得干净,他们就填了土,一丝灰烬都透不出来。压了石板,更无人知晓了!
      叶箬就看着这些,渐渐没了气息。绵密的雪从未停下,从那一众人离开也未停下,直至覆盖了石板,覆盖了一切……
      记忆就此停下,已成为黑衣女子的叶箬泣不成声。这也预示着她即将消散,身上的亮光也加快了速度!
      林清风抓着她,想挽留,可也是无用。叶箬抬眼看着林清风,伸手拂过她的眉眼,眼睛里却没有她,是透过她怀念另一边,过去那个心怀期待却不够勇敢的自己……
      “不要像我这样,没有勇气踏出一步,也坚持不到自己期盼的!”
      说完,笑着的叶箬在林清风眼前消逝,带着遗憾!林清风想抓也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亮光一起消失了!
      林清风眼前却奇怪地闪现着各种陌生的画面,穿着不同时代衣服的人,耳边有孩子的欢声笑语,哀嚎声,小贩叫卖声,高亢叫骂声,窃窃私语声……
      林清风大脑一阵恍惚,眼神涣散,身体开始乏力,就像被抽离了一般,不住地向一侧歪去。
      小刀落了地,纯白花瓣也全落了,绿叶尽枯!林清风方才抓住叶箬的手上多了一根木簪,簪头刻着山茶花形状的木簪。林清风看了一眼,就向一侧倒去。还好,魏客行在她旁边,她的头枕在了魏客行的肩膀上,竭力地依靠在他身上,二人就这样坐着。林清风一阵眩晕,眼睛半合,气息有些微弱。眼前一切如梦似幻,朦胧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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