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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成魔 ...

  •   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是个生机盎然的季节。
      “起床。”容休推一推我。我看着他立在床前,揉揉眼朝他笑了笑。我把手搭在他腰上,如水蛇般扭上来,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他宠溺的笑一声,搂住我,“不要胡闹。”
      “容休就不胡闹了?”我贴在他耳畔,呼出一口气。
      他退开一步,手搂着我的肩,认真地问我,“无双,你想不想过那种平平凡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妻生活?”
      我也认真思索了一番,“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过不了。首先,咱俩的身份就不平凡。再说,你不是喜欢四处降妖除魔么?所以还是仗剑走天涯的模式比较适合我们。”
      “那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一脸深情的模样,“现在我有牵挂了。”
      我摸着下巴沉思,“其实你可以教我杀怪,你是我师父呀。”
      “那还不起床?”
      他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看来他跟我绕这么大圈子是有所目的。
      起了床之后,我们就近选了家店吃早饭。
      对面的人在闲聊,本来在说当今圣上,后来话题就转移到了渚西。我看容休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在听着的。
      “据说皇上要求长生不老之方,就命人上渚西去求。但渚西说没有,皇上龙颜大怒,说渚西三月内交不出来就把渚西夷为平地啊。”
      “渚西不是一向都以修道圣地自诩吗,怎么会交不出来?听说好多神仙白日飞升前都在渚西修炼,我看渚西就是不想将独门秘术传出来。”
      “以前的渚西是厉害啊,不是还有‘渚西在,人间平’这种说法吗?但不知怎的,去年的时候就把所有的弟子赶下山,我看他们在渚西待了那么久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渚西气数尽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我有个侄女去渚西了吗,她上个月回来了,说渚西唯一一个有点道行的师尊还俗了,还说渚西现在人才流失很严重,留住的弟子寥寥无几啊。”
      “那个师尊是不是总穿一身白衣的?他确实是厉害,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他来我们村子杀一个水怪。现在应该老了吧,不过那时候真的是风姿无双啊。”
      “对啊,据说人也很好。你看,渚西连这种人都留不住,看来是真的奄奄一息了。”
      要是他们知道容休有一千岁了,估计得吓死。
      我对渚西的事一点也不在乎,但我觉得容休肯定是放心不下的。这一点可以从他只动了一次筷子可以看出来。
      我漫不尽心提议道,“要是挂念,大可以回去看看。”
      他沉吟一会,“没必要。”
      我以为他意思是没必要关心渚西的事,但我终究还是曲解了。他说的没必要,是指没必要回渚西。拯救渚西的声誉,在山下就可以完成。
      他以前做好事都不留名,但现在被人问起来,他会回答说是渚西的大弟子。
      我问容休这样一直被渚西束缚住真的好吗,他摇摇头说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渚西,而是在弘扬正义,渚西是个牌子,妖魔鬼怪做坏事都会顾忌到渚西。如果这块牌子倒了,那世间的邪恶也会更加猖狂。
      容休名义上是还俗了,但他自幼就在渚西长大,根本就没有“俗”过,又怎么“还俗”呢?他说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师父们一心栽培,是想他能成仙。十七岁的时候,他又知道了师父们所做的事都是在上天的命令下,然后他第一次下山了,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搞清楚了自己不想成仙。师父虽然是看着他长大,但其实无甚感情。
      在我们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总会央求容休给我讲他的英雄事迹。因为我们明明差不多的年纪,但在他四处奔走的时候,我在黄泉里无所事事,一千年间都在修炼我的人形。
      容休讲的故事都很好听,唯一的遗憾就是故事里没我。我有的时候听完之后会有些感伤,因为容休总是一个人,他之所以这么强大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没有和他并肩作战的人。除了赢,就是死。
      一天黄昏,我和容休坐在屋顶上看斜阳。
      我依偎在他怀里,问道,“你说这晚霞为什么是红的呢?”
      他语中带笑,“因为他搂着太阳。”
      他搂着我的手更紧了些,不多时,他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胖了?”
      我惊得一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捏了捏自己肚上的多余的肉,但随即我就看开了,继续躺到他怀里,“胖就胖吧,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他慢悠悠地说,“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什……什么!”
      当时容休就带我去看了郎中,郎中为我把了脉之后摇着头说,“她没有怀孕。”
      我长舒一口气,现在怀孕对我来说太早了些。我打算再玩个十几百年的,孩子会成为我游历大江南北的累赘。
      但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就像晴空霹雳,“不仅如此,依我看,这位姑娘可能无法生育。”
      我呆若木鸡,“再说一遍?”
      他捋着自己的小胡须,叹道,“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是否在青楼工作过?”
      我口吃的回答道,“是……是又如何?”
      “是不是喝过一种淡黄色的汤?”
      我想起刚到不知春的时候,七娘的确给我喝过。
      “呃……嗯。”
      “那是给你绝育的。”
      为什么我百毒不侵,却怕这绝育汤?
      我郁闷的走出来,容休跑上来安慰我,“伤心了?”
      “没有,”我晃晃脑袋,“不是很想要孩子,你呢?”
      “我连想都没想过。”
      我满意的点点头,“只是有点吃惊,七娘给我喝那种汤都不通知我一声。”
      他悠悠道,“说说看,你那青楼工作经历。”
      “没有啦。”我好声好气的辩解,“就工作了一晚上,当天的客人是御锦。”
      “哦?”他戏谑地看了我一眼,“你和他……”
      “什么都没发生!”
      他笑了,墨色的眸子煞是好看。
      我心不在焉的继续道,“那一晚之后我就住到了御锦家里。”
      “他爱上你了?”
      我摇摇头,“我怀疑七娘来黄泉接我就是御锦指使的,但也不清楚个中原因。按道理我不认识他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但后来就明白了,他是想利用我拿到枯荣轮转。”
      “他倒是懂得物尽其用。”
      我冷哼一声,“哪有你厉害啊,当初你可是一眼就看出了我奸细的身份。明明就是想监视我才收我为徒,害得我一直春心荡漾的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不过你演技真的好,让我一直对那些温存信以为真。”
      他伸出手弹了一下我额头,“你把我想的太坏了。”
      “啧啧啧,你俩真是幸福啊。”
      声音的主人是站在路对面的御锦,他红衣委地,诡异的笑着,“不过幸福就是用来摧毁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就凑到了我面前,距离近到鼻子都要贴在一起。
      容休拎起他衣襟,无言的看着他,面若冰霜。
      御锦咧了咧嘴角,“你什么时候变得脾气这么差?”
      容休松开手,冷声问道,“有事?”
      御锦打了个响指,“答对了!我是来下战帖的。”
      “我拒绝。”
      御锦一直在笑,就像是得了失心疯,“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他神秘的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像是不愿意过早揭开谜底一样的攥在手心里,然后伸到我们面前刷的一下展开。
      竟是一颗眼珠。
      我抖了一下,容休搂住我,侧过身挡住我的视线。
      御锦冷笑,“你拿回了鲛人之眼,我当然要从渚西身上取回来。如果你不来和我决一死战,下一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我大叫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剜人眼睛啊!”
      御锦耐心解释,“因为不这样,容休怎么会前来赴约呢?”
      容休沉声道,“渚西隶属于天庭,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你以为我会怕么?”他声音突然冷下来,“三日后来妖界王宫找我。”
      他如风一般又凭空消失,我从容休的臂弯里钻出来,仰脸问他,“去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突然沮丧起来,“以前没觉得御锦这么坏的。”
      他抬起头,望向深蓝色的天空,“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你说他为什么要和你决斗?”
      他淡淡道,“我猜,是为了推进他的计划。”
      的确,御锦的这个计划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策谋了,如果一切按照他的预期稳步进行,他就会选择作壁上观。但有时候也会不得不挺身而出,改变错误的走向。
      首先,送我进渚西是计划的第一步,与之相应的手段是让容休给我取名,这样想来那颗鲛人之眼也许就不是什么献礼,而是引容休过来的诱饵。
      一切稳步进行,目的是为了拿到枯荣轮转。但计划发生了变故,枯荣轮转被容休捷足先登。御锦只好出来夺回,估计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竟然还没动手容休就晕过去了。
      然后,我没有学会枯荣轮转。他又把我送回容休身边,估计目的是让他爱上我。
      这一步计划又出了幺蛾子,容休爱上我之后失忆了。他再次出现为我引路,仿佛月老一般为我们牵线。这次成功之后,他过来宣战。目的非常模糊,不易猜到。
      容休说我分析的在理,他抱着手略一思索,“目的可能是让你掌握枯荣轮转。”
      他猜对了。
      三日后,我们来到妖宫。大殿前已经设好了擂台,无关人员全都退场。
      御锦穿着华服,也不嫌会影响出手速度。他站在擂台上,看到我们,脸上立刻浮起笑容。
      “这不是来了?”
      台下站着七娘,她一身黑色战斗服,身后背了箭筒。我怎么觉得观众和战斗人员颠了个倒呢?同时也对她心存怀疑,御锦这厮莫不是想二打一?
      容休轻功跃上擂台,御锦很骚的击了一记鼓,红衣在空中飞舞,美极艳极。台下的七娘像个冰山美人,动也不动的看着擂台,都没和我打声招呼。
      台上,御锦率先发难,从大鼓上一跃而下旋转着冲向容休。容休轻松一闪,避开了攻击,自后方擒住御锦衣领,一个后空摔将他按到地上。但红衣中躺着的只是个稻草人,而真正的御锦已经在容休身后正挥了一柄大刀向他砍去,但这偷袭却被容休轻松化解,他拂尘一卷,当即折弯了大刀。
      御锦打趣道,“哇,你是要把我掰弯么?”
      言语间,他已踢出一个扫堂腿,容休凌空一跃,拂尘缠住御锦脖子。正要用力一绞的时候,御锦已变为一滩水,再次站到大鼓上。
      “容休,你在小看我么?”
      容休冷笑一声,“是啊,让你两只手如何?”
      御锦噎了一下,舔了舔嘴唇,看来是准备来真的了。
      他把右手放在唇边,腮帮子一鼓喷出火来。容休发动水决,水形成一个盾牌挡住火光。御锦勾了勾唇,再次吸气喷火,这次的火竟是黑色的。
      容休知道这火水灭不了,只好闪避,但御锦没有停下的意思,火势越来越大。容休掏出乾坤袋,直接将火收了进去。
      “你宝贝挺多的嘛。”
      我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局势,七娘却突然开口了,“他在你面前死去,你会是什么反应?”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仍盯着台上,侧脸看起来坚毅却又落寞。
      我垂下头,这个问题我连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她没有等我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要是容休和殿下单挑,他会赢。但这次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头转向我,目光如刀,“那就是带上了你。”
      当七娘勒着我脖子威胁容休的时候,这种熟悉感让我一下就想起了刺杀我的黑衣人。
      御锦停下手,小人得志般看着容休,“你死还是她死?”
      容休叹口气,手中拂尘毫不犹豫的打向御锦。御锦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抹了抹唇角的血。正当我疑惑他怎么不说话的时候,容休笑了,“不要张嘴,小心喷血。”
      七娘脸色刷白,正要用匕首刺向我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尊石像。
      七娘惊慌的将“我”推开,瞬间醒悟过来,“怪不得,一句话也不说。”
      没错,那尊石像是我的替身。七娘你随便砍,砍死算我输。
      真正的我正蹲在百米远的一颗大树上洞察敌情,手中拿着容休给的法宝“千里眼”,耳朵上戴着“顺风耳”。
      容休将剑抵在御锦脖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输了。”
      我以为胜负已成定局,都已经在思考庆功宴吃什么了。但突然看到,容休皱了一下眉。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娘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是一瞬间,容休就挡在了我面前,徒手接下了那根箭。
      容休抱着我跳下树,御锦和七娘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七娘再次把箭搭在弦上,箭头对着我,但话却是说给容休听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带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容休护在我身前,轻笑了一声,“那为什么还让御锦故意受我一击?”
      一阵风吹来,七娘高高束起的长发微微飘动,她笑道,“为了趁你不备,在你身上贴起爆符啊。”
      果然,在容休的衣角有一张小小的纸符。
      “我打不败你,但我打得死你。”御锦诡异一笑,打了个响指,“嘣——”
      容休为了让爆炸不伤到我,瞬间消失在了我眼前。而趁他不在的这个机会,七娘勒住了我的脖子。
      御锦走过来,俯身和我近距离对视,他张扬的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来呢?”
      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别过脸去。
      三天前,我对容休说我不能来。但他摇摇头,温柔的对我笑了。
      “御锦为了达到目的,杀死我是必要手段。无论你去或不去,想必我都是在劫难逃。”
      容休此次前来,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御锦不会没有赢的把握就来下战帖,容休说他如果不死,那死的就是渚西满门。
      我明明已经做好觉悟了才来的,但看到他打伤御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沾沾自喜。
      当容休浑身湿透的站在我面前,我明白想要坦然的面对他的死是不可能了。
      御锦戏谑地看着他,笑道,“这么大的爆炸都被你躲过了,你的水诀果然厉害。”
      容休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瞬不瞬的望着我,墨色的双眸像一汪沉水,蒙上了淡淡的哀伤。我忍不住伸手,想挥去他眼里的阴霾。
      御锦收了笑容,“容休,不要抵抗了。”
      我苦苦一笑,抵抗?他什么时候抵抗过?
      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死的命运,所谓大彻大悟就是说这种人吧。
      我颤抖着摇头,眼泪划过脸庞,“不要……”
      容休苦苦一笑,手缓缓抬起,放在额头上。我用力挣脱七娘的束缚,喉间是能让我窒息的痛,七娘勒着我的手加大了力道,我说出来的声音如同嘶吼,“容休,快向上次那样一剑捅过来啊,我不怕的。你别这样,快过来杀了他们啊,你明明能赢的……”
      容休摇摇头,一向沉着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痛。他拿起剑,架在自己喉间。
      我双手不断地打着七娘的胳膊,哽咽着,“我们不是有契约吗?你说那是妖发誓此生要保护为她取名的人,你忘了吗?容休,我不准你死!”
      所有的觉悟都是自欺欺人,当容休不断地在身边开导我的时候,我也曾天真的以为建立好了一切心理防线,但真的看到他要在我面前死去,所有的悲痛便如洪水便决堤。
      容休一剑下去,满目所见全是鲜红。
      我声嘶力竭,停止了挣扎,声音混着绝望,“容休,你不是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么?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明明做不到,却还要给我承诺……”
      泪水模糊双眼,我舌尖有血的腥甜,原来是把嘴唇咬破了,但为什么一点都不痛呢?当剑铿地一声掉在地上之时,容休遥遥的向我伸出手来,他笑得如烟如雾,“对不起,我忘了。”
      我也像被抽离灵魂一样,失去了所有力气。脑海里一片空白,不多时,我看见当日在留阳,他接住我扔掉的内丹,笑着告诉我,“这是百姓的元神,摔不得。”
      当七娘松开我的时候,我一下跪倒在地上,无言的看着躺在远处的容休很久很久。风刮得眼睛很疼,我没有伸手去揉,眼泪就无声地流了出来。好半天我才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容休身边。他的脸依旧那么好看,高鼻深目,是世间最俊朗的男子。我颤抖着伸手拭去他唇边血渍,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那片刻唇上的冰冷,让我意识到他是真的离我而去了。
      我抱紧他,放声恸哭,仿佛一松手他就会随风而去。
      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御锦挨着我蹲了下来,“冷静。”
      我嘴角抽动,良久才止住哭声,说出来的话却仍带着颤音,“冷静?”
      御锦不耐烦道,“快收起你悲剧英雄的嘴脸,比起我来你不知道有多幸福。如果你不想体验真正的绝望,那就快点振作起来。”
      当我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割破自己的食指,伸到我嘴里。
      我体内混沌突然躁动起来,四处流窜。一股陌生的气息在潜意识里开口道,“血,我要血!”
      刹那间,我明白了御锦的所作所为,事情的脉络一下清晰起来。
      我在心里回答他,“你把力量借我。”
      似乎能听到他嗜血的笑声,“不惧堕入魔道?”
      我冷笑,“如果能救容休,成魔又何妨?”
      “有意思。”他声音低沉,“那便给你。”
      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如洗髓换血般疼痛,我咬咬牙,心中回想着枯荣轮转的每一章。额上起了细密的冷汗,我屏气凝神,将手放在容休胸前。
      风越来越大,卷起落叶吹过我脸旁。
      当我一气呵成的完成枯荣轮转,看着容休缓缓睁眼时,我喜不自胜,笑着倒在他怀里,慢慢被魔气吞噬心智。
      远处有雷声轰鸣,容休坐起来搂住我,我还没解释他就摇了摇头让我不要说话,然后转头问御锦,“她用了枯荣轮转?”
      御锦耸耸肩,“不过有个小代价,我给她喂了血,她成魔了。”
      我皱眉,看来容休知道御锦是为了激发我才要他死,怪不得他不痛不痒的。所以刚刚的一幕悲剧,在场的四位只有我一个是在真情实感的哭咯?
      我叹口气,这次容休瞒着我我倒没有生气,可能是觉得他活着就挺好了吧。
      我虚弱道,“你就不怕我救不活你?”
      容休轻轻一笑,“我相信你绝对能做到。”
      我伸手捏了他的脸,“我就说你演技很好嘛,还狡辩……”
      我刚以为终于能走了的时候,雷声来到了我们的正上方。我还戴着千里眼,一下就看到乌云中站着人。
      容休像是猜到了一样,皱着眉说,“这是成魔的天罚。”
      乌云中站着的是神仙们,手上拿着法宝,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我意识渐渐模糊,魔气似乎控制了我的心智。恍恍惚惚中,我感觉自己挣脱容休,踏入云中,不受控制的和他们打斗起来。明明在此之前我还是个弱鸡,现在却胆大包天的一挑众。
      这下不是容休要挂了,而换成了我。
      “弑神可是死罪。”一个银袍小将拿剑指着我。
      我笑笑,眨眼间来到他面前,魔息连我的表情和声音都能操纵了。于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猖狂的放下狠话,“打得过我再说。”
      正当我要下手,却一下被拉住。我回头看到容休,他说,“停下来。”
      “我”皱皱眉,“停下来?你想让我死么?”
      对手不会等人,各路法宝纷纷掷来,容休一手护我,一手抵挡。被他抱着,心里嗜血的欲望减少了些,我努力克制,在潜意识里和魔息对抗。
      银袍小将道,“容休,她堕入魔道,毋留祸种。”
      容休将我搂得更紧了些,手臂上伤口狰狞,白衣落血。
      “成魔,就一定是堕吗?”他看着天,拔剑出鞘,“如若神界执意要她死,即使赌上性命,我也定会护她周全。”
      他低下头看我,嘴角划开一抹笑,柔声道,“答应我,不要杀人好吗?”
      魔息再次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抽搐,咬破嘴唇才压制住它嗜血的欲望。容休拭去我嘴角血渍,我看着他,任远方电闪雷鸣。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魔息又夺去了主动权。“我”推开容休,再次跃到众神身边,动作敏捷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能做出来的动作。
      “我”夺了一把旌旗,在空中旋转一舞,顿时就插死了一个天兵。
      正当他旁边的小兄弟瑟瑟发抖的看着“我”的时候,那个威风凛凛的无双瞬间就咬了自己一口,自言自语的说,“哇,你不要乱来啊,我还没杀过人啊!”
      然后无双又摇摇头,用脚勾起地上一把软剑,眼神凶狠的向他砍去。
      在刺到他的前一刻,无双另一只手打掉了软剑,并且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恐慌的喊道,“你听不懂人话的吗?叫你别乱来!”
      小兄弟看傻眼了,“这……这是精分现场吗?”
      我扭过头打算向容休求救,但他自己也身陷重围。
      银袍小将正拿刀跟他对决,兵刃相接,迸出点点火星。他厉声道,“容休,你历劫期满,可以重返神职了知不知道?不要为了一个女人犯傻!”
      容休笑了一下,不过一会儿,那小将倒在地上,急忙起身,面前已经横着容休的剑。
      “打架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哦。”
      熟悉的声音一下让我回过神来,一个绿衣女子已经站在了我面前。我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傻眼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桃……桃花妖?”
      她温婉一笑,“我叫句芒。”
      我悠悠问道,“你是神仙啊?”
      她环顾了一下自己,然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不像吗?”
      像个鬼哦。
      魔息又夺去了意志,软剑一闪,笔直的刺向她。
      她灵巧的躲开,惊奇道,“变厉害了嘛!”
      她一下抓住软剑,一只手在我眉间轻点一下,仿佛春风拂过,“你快点冷静下来,否则天庭一定会杀了你的。”
      纯净的灵力助我抑制了魔息,我气喘吁吁地跟她道了谢。
      她突然正经起来,“告诉你件事。”
      一般此情此景,说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可能跟方才提到的让容休重返神职有关。
      我先做了个心理准备,然后点头道,“你说吧。”
      “我是男的。”
      我当场石化,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是他,好笑的拍了拍我的肩,“连这种消息都承受不住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休不知何时回来的,他将句芒搭在我肩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拿开,谦恭地问道,“天庭是不打算放过无双?”
      我也表示不解,追问道,“把我的魔息洗去不就行了?为何要苦苦相逼?我又不是什么混世大魔王。”
      句芒看了眼追兵,笑道,“除魔只是杀你的噱头而已,你不懂吗?”
      容休皱眉,“那她是必死?”
      句芒脸色沉重,“估计是了。”
      追兵已经杀了过来,围成一圈包围住了我们,银袍小将指着句芒嚷道,“喂,你要叛变啊?”
      句芒摆摆手,“稍安勿躁。”
      他衣袖翩跹,瞬间就随着风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我看向容休,他目光深沉。我以为他要背水一战了,岂不料,眼前一片水光。顷刻间,我就来到了鲛人的宫殿。
      他把我送出来,自己留下了。
      当夫人给我端来茶的时候,我发现她神色一点也不吃惊,一定是容休早早地就说好了。为什么他思考事情总是要比我快那么多步?这让我怎么跟得上啊?
      我垂头丧气的抿着茶,夫人在我身边安慰我道,“别担心了,容休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我摇摇头,“其实我不担心他的安危。”我顿了顿,“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将来。”
      夫人慈祥的笑了笑,我想,母亲就是这样吧。
      她拿起我的手放到她手心里,温柔地说,“你和他那么有缘,不会轻易分开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光。看来上次那药丸只要吃过一次了,就一直有效。夫人说借此良机,要带我看看海底世界。
      我终究只是个一千岁的小妖,还是忍不住对着头一样大的红珍珠流口水。
      一个脆脆的女声自身后传来,“真没见过世面。”
      我转头一看,碧蓝色水中站着傻师妹,只不过下身变成了鱼尾。
      我扫了她一眼,然后摸着下巴问道,“你是在玩海的女儿游戏么?”
      她哼了一声,“师尊呢?”
      “在打架呢。”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冒昧问一句,你的腿呢?”
      “就说你没见过世面吧。”
      她弯腰,从右腿一侧将鱼尾撕开,露出了姣洁修长的双腿。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发现那鱼尾只是条附着鳞片的水质绸带。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我就说你们鲛人怎么□□呢。”
      她脸刷一下红了,指着我嚷道,“喂,你说什么污言污语呢!”
      “哦?”我戏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处……”
      “闭嘴!”她失声尖叫。
      我听话的捂住嘴,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她白了我一眼,开始训导我要给自己积点口德,不能说污秽的东西。还顺带吹嘘了自己是怎样的淑女,说是为了师尊保留的童贞。
      她讲到此处时,我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她花容失色,“你该不会和师尊?”
      我故作羞涩的点了点头。
      她几乎都要晕厥过去,我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好说好说,你还小,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夫人正好过来,把冲绳海盐冰淇淋放到桌上,走过来问傻师妹,“怎么啦,宝贝女儿?”
      傻师妹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她。
      我跑到桌前,用调羹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好吃到五官变形。
      果然还是海里的海盐冰淇淋最正宗!
      晚上的时候,傻师妹哭丧着脸来我房间。
      “师姐,我还是想问清楚,师尊为什么会喜欢你啊。”
      她气鼓鼓的趴在我床上,我一边帮她顺毛,一边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我还是确定一下范围,“你问哪一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但这无疑是个拉仇恨的问题,不过好在她已经看开了,小声道,“都讲。”
      我摸着下巴,“我猜,可能是因为我知书达理、学富五车、乐于助人、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心胸宽广、品德高尚、人杰地灵、武功高强、好养活!”
      她憋不住笑了出来,“我看他是喜欢你的不要脸。”
      我也笑了,“行吧,我就这点比别的女人强。”
      傻师妹不肯走,整晚都赖在我房间里,缠着我讲容休的事。她说她早就看开了,师尊只是个梦想,看看就可以了,够不到的。她这么说的时候,粉扑扑的小脸上透着倔强,其实也挺可爱的。我挪了挪位置,让她和我挤一张床。
      她说在渚西的时候由于要补水,所以会跳到井里去,容休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那一天一不小心让弟子们看见了,就大呼小叫的去找容休。
      这样的聊天让我心里一暖,两个人一句接一句讲话,直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几乎吓得快要晕过去。
      她竟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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