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锦江》柳梦涵

3、开始新生活

　　张晓辰在前面走着，林欣扬就在后面跟着。

　　夜晚的安东城总是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也是彩灯高挂，热闹非凡，与张晓辰的红衣裳倒是相配的很。

　　可是与他相配的，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美景。他与那来来往往的路人却总是格格不入。

　　林欣扬跟在张晓辰的后面，他一路走来，已经又三个中年女人朝张晓辰暗自吐口水了。可当林欣扬要上前去张晓辰肩并肩行走时，张晓辰就会说：“你在后面跟着就行，不要和我走在一起。”

　　林欣扬大概也知道张晓辰这是怕自己和他走在一起，让别的人看见了带坏了自己的名声。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一直走到了一处旅店。张晓辰指了指店门：“就是这里了。”然后就领着林欣扬进了门。

　　“小二，住店。”张晓辰进门就喊道，那店小二上前笑着道：“二位要两间房吗？”

　　林欣扬笑着冲小二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块银子，压低声音道：“一间。”

　　大堂里有人在吃饭，即便林欣扬的声音压的再低，可还是有人听见了。有人抬头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呵呵的笑道：“迎春楼的头牌来这开房来了？哥几个今晚就住他隔壁，听听怎么叫唤的...”

　　张晓辰恶狠狠的瞪着那人，开口骂道：“管的真宽！吃你的饭吧！”

　　那几个男人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聚在一起相视而笑。张晓辰看着一脸警惕的店小二，便宽慰道：“店家放心，只有他一人住在这里。”

　　小二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张晓辰拍了拍林欣扬的肩膀：“小朋友好好住着吧，有缘再见吧。”

　　而后他就挥了挥手，走出了店门。

　　林欣扬抬手想挽留住张晓辰，可是那抹红色的身影走的是那么的快，一晃神就消失了身影。

　　罢了...

　　林欣扬放下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有缘，再见。”

　　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声，而后就踏着自信的步伐跟着小二上了楼。

　　林欣扬在这家店住下了，说实话他住的不是很舒服。第一次离家出来闯荡，就算是住的皇宫仙府也是不太舒服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睡得很熟。一夜好梦。

　　大概是遇到了心仪已久之人吧。

　　却说那边张晓辰将林欣扬打点好了之后，买了东西，就回到迎春楼了。

　　刚一进门，张晓辰就只见眼前有个人影一晃。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油腻的胖男人冲他扑了过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男人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贴在墙上，勾着他的下巴做了一个标准的‘壁咚’。

　　他偏过头对妈妈说：“我的好妈妈，你不是说我的小美人今天病了吗？”接着又转过头来打量着张晓辰。

　　男人身上胖的很厉害，圆鼓鼓的大肚子紧紧的顶着张晓辰的小腹。一张脸不停地在张晓辰的脖颈间呼吸，讲火热的气息都拍打在了张晓辰的肌肤上。若不是张晓辰手脚并用的推着他，他就要亲上来了。

　　男人不由自主的笑着，他盯着张晓辰的桃花眼神情道：“乖宝贝，你可想死我了。这里的婆娘都不行，只有你能让我天天挂念着。今晚伺候爷一晚吧…”

　　张晓辰垂了下眼眸，仿佛隐藏起了什么情绪似的。而后抬眼娇声娇气的嗔道：“客官莫急，可我今天真的病了。适才就是出去买药呢！等来日我病好了，定好好伺候客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什么？！”那来寻欢的客人突然大叫一声，引得这大堂里的人纷纷都看向这边，那男人又将脸又凑近了一点，好像是对着这迎春楼里的所有人说似的，高声道：“那可怎么行，我今天要是把你放走了，来日可上那里找你啊？”

　　张晓辰拿着不知从谁手里拿过来的手帕，捂着脸扭着身子装羞道：“客官说的那里话，改日我去您府上，和尊夫人一起，人多更好玩，如何？”

　　“……”

　　周围瞬间无声了一刻。

　　这胖男人的老婆可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泼妇，这男人今天来迎春楼他老婆肯定不知道，张晓辰竟然还敢提她。

　　更何况，从没听说过哪个娼妓会要求和人家老婆一起的。这一鸣惊人的要求听的人们不禁紧张了几分，连附在张晓辰身上的男人都吞了一口口水，心虚的放下了手臂。

　　张晓辰见周围无人答应，便将帕子给旁边的姑娘，而后便抽身离开了。

　　妈妈将身旁的女孩子推到男人旁边：“长点眼，快去好好伺候着！”便转身去寻那个小兔崽子了。

　　这迎春楼不愧是天下闻名，设有四层，下三层和四层的些许房间营业。第四层空出来许多房间给姑娘们住。

　　小时候张晓辰就有疑问，为什么不让姑娘们住客房呢？这四层风景这么好，费用还更贵，多开放几间钱不是更多吗？

　　妈妈听了没有说话，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张晓辰似乎知道了。

　　大概，妈妈是真心想让迎春楼的姑娘住的地方好一些吧。

　　他轻步穿过大堂，慢慢步上楼梯。眨眼间，就上了四楼。

　　四楼来的尽是些富贵之人，这里的摆设也豪华漂亮的很。古色古香的木质门窗，走廊上垂下漫天的红纱，映着周围令人脸红的喘.息声和求饶声。

　　张晓辰就走在这走廊上，他此刻正去往整个迎春楼里最安静的地方。红红的烛光透过纱幔映在他的脸上。如若此刻周围有人，就会发现这有名的狐妖子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

　　他的步子轻快，此刻的他收起了在大堂时的轻浮。他将自己的衣领向上拉了拉，掩盖住了漂亮的锁骨。

　　张晓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半分柔情也没有，他板着一张脸，眼睛里仿佛住了一潭死水，深不可测。此时此刻，他的身上竟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两三步功夫，他就走到了大家的起居的地方。

　　他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进了妈妈的房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望着月色下山脉的某处，而后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风尘之地里的月下独酌图，竟然有几分高洁之意。

　　“你干什么呐？”房门一开，是妈妈走了进来。

　　张晓辰转头看去，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似乎是碰杯的意思。他眼中的那份风情万种又一瞬回到眼底。他微微一笑:“来啦，妈妈。”

　　妈妈撇撇嘴，顺势坐下：“说吧，你又想干吗。又偷拿老李头的桃花酥了？”

　　张晓辰从窗户上跳下来，坐在妈妈的旁边。他放下茶杯，边给她揉肩边细声细语道：“哪有，妈妈想哪去了。”

　　妈妈听了这话，连忙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扯下来，低声责怪道：“你可别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小就这样。”

　　张晓辰微微一愣，而后苦笑着：“妈妈是真懂我。这些年，还要谢谢妈妈了。”

　　妈妈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张晓辰望着窗外大山里的某个地方，语气仍是不咸不淡的道：“这些年，多亏了妈妈。收留我，教化我，养育我....”他又从怀中拿出一票银票，递给老妇人“妈妈，你看这些给我赎个身可够吗？”

　　老妇人看着他道：“我又没有你的卖身契，哪来的赎身。”

　　张晓辰也笑了，思索了一下又道:“那，给我母亲赎身吧。”

　　妇人没搭理他，将银票推了回去，“你母亲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赎什么身啊...”

　　她又将手搭在张晓辰的手上，看着面前的翩翩少年，似乎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或人，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些年在我这里真是受苦了。你母亲与我有约定，让我照顾你长大。可我这些年半分责任也没尽到，让你在这肮脏的地方长大。”

　　“没有，妈妈。”

　　“你今年十七了...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都十七年了...十七年啊...”妈妈喃喃道，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苦苦哀求自己的女子。

　　她笑着对张晓辰又道：“你在这里的这些年，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当初我是有钱让你离开这里，找一个院子自己住。可是我对不起你，我有私心。就想看着你慢慢长大，也能感化感化我这个市侩的风尘罪人。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出了事情也没人知晓。也不知是不是你母亲保佑你，你从小就乖得很，不像别人家的小孩。你在这里这些年，人情冷暖，人心险恶肯定都知晓个通透。要出去闯荡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但是你...”

　　老妇人的眼睛忽然就闪出朵朵泪花，她感觉自己的视线一下就模糊了。她伸手轻轻拭去眼边的泪花，站起身来对张晓辰说：“走吧，是时候出去闯荡了。你可万万不能后悔你的决定，若是在外面过得不好，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我们都欢迎你。若是闯出名堂了，那就别回来了。我们这些人只会平白沾污了你。”

　　她转过身就要出去：“外面还忙着呢，我要快点下去了。哦，要是不急，就多睡几宿再走，让大家送送你。”

　　她就这么走了出去。

　　出乎意料。她没有漫天索要赎身钱，没有扣住他阻止他离开，更没有什么要死要活。片刻，张晓辰望向桌面上的一滴泪水。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了。

　　千言万语，却只有几朵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