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ter）绅士的怪物》秋华重现

10、汤玛斯和辩论

　　1985年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已过去三年。

　　这三年里，从511幼儿之家送过来的四个男孩——包括汉斯，都没有活过一年。

　　薇菈想起汉斯，那个只要听到朗读声就会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疯狂尖叫并捂住耳朵的男孩。

　　一开始她们没能反应过来使汉斯感到恐惧的正是声音，但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随着书里呈现出的各种内容，读书者随之变换声调，语气跌宕起伏、抑扬顿挫的朗读声。

　　不止汉斯一个汉斯有这样的表现，后来从511幼儿之家送来的三个男孩，他们也同样表现得和汉斯一模一样。

　　只要听到念书的声音，这些男孩就像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似的，然后爆发出惨叫。

　　似乎“朗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不可触碰的禁区。

　　发生的次数多了，艾尔娜和薇菈渐渐地掌握了规律，从此以后，47号孤儿院里禁止孩子们阅读出声。

　　这个规矩放在别的地方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她们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艾尔娜曾经试过找精神科医师给这些男孩催眠，可是只得到几个类似“漆黑的地下室”“门”之类的词汇，除此之外，这些孩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有人事先做了手脚，让他们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正在她们感到泄气之时，511幼儿之家又送来了第五个孩子，艾尔娜为这个同样失去了自己名字的男孩取名——汤玛斯。

　　这天，心理医生在为汤玛斯做催眠治疗。

　　“……每天都把我们集合在一个房间里面。”

　　“我们？除了你，还有其他孩子？”心理医生询问道。

　　“对，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汤玛斯回答完问题，又接着往下说，“他们分给我们每人一本书——有时候是绘本，让我们大声地朗读出声。”

　　“读完后，他们让我们轮流进入一个小房间里面，每次只能进一个人，轮到我的时候，我走了进去，心里很紧张，不知道会要我做什么。”汤玛斯闭着眼睛，复述着脑海中的回忆，“房间很窄，又很黑，里面只有一张桌子，白炽灯的灯光全打在桌子上，其余角落都藏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桌子后头坐着一个人，是这里的精神科医师，他笑眯眯地站起来欢迎我，然后就让我坐下……他问我对刚才阅读的书有什么感想，我就如实回答了，可是我没想到……”

　　汤玛斯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他心里的恐惧全部都反映在肢体动作上，他疯狂地在座位上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双手胡乱拍打着，好像这样做就能驱赶走藏在心底里可怕的怪物。

　　心理医生连忙轻声安抚他，渐渐地起了效果，汤玛斯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决定要继续，如果不解开这个孩子心中的症结，那么他还是会不断会回忆起过去，直到噩梦般的记忆将他彻底吞噬殆尽，这也是前面四个孩子基本活不过一年的原因所在。

　　“汤玛斯，接下去说。”心理医生这样要求道。

　　“……他们把我和另一个孩子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且很暗，几乎只能看见对方的身影，然后我听到广播里传来一个声音。”汤姆斯张了张口，似乎有点喘不过气，他抖着声音说，“声音说：45号，对于刚才那个故事，你的想法是——主人公无罪，他只是开了一个玩笑，结果听者却误将他的话当成了事实，因此采取了极端行为—自杀，只是听者自行自发的行为，主人公对此并不用负任何责任。64号，你却认为主人公有罪，虽然不是故意，但对方确实因为他的话而死，尽管法律上判定他无罪，但他在道义上却犯下了深重的罪孽。”

　　45号？

　　64号在听到这个熟悉的数字时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想要看清楚对面那个人的长相。

　　脑海中快速地闪过无数个画面。

　　他刚来这里时，第一个和他说话的男孩。男孩长着一头棕色的头发，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他从上铺边沿探出头，对他伸出手，笑着对他说：“你好，我是45号。”

　　“64号，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棕发男孩好奇地问他，见他摇头，男孩失落地垂下了头，“我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未来。我想好了，我以后要成为警察，就像电视机放的那样，因为警察都是英雄，我要当英雄！”

　　“为什么要出去？”棕发男孩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外面很危险的，听说都是吃人的怪物。”

　　男孩小心地看了下四周，然后附到他耳边说，“我听到有人说，地下室里有一个一直沉睡着的男孩，据说他其实是一个怪物，长着十只角、七个脑袋，如果让他清醒过来的话，世界就会因此而毁灭，所以他们把他控制起来，让他就这样睡着……”

　　“那这个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男孩已经醒过来了，因为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他跑去了外面的世界……现在外面世界变得十分的危险，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64号从回忆里出来，广播的声音还在继续，“接下来，你们必须就着这两个不同的想法展开辩论，赢的人可以走出这个房间，输的人要接受惩罚。除了禁止攻击对方身体以外，不限制任何语言修辞，你们可以使手段获得胜利……我们只在乎结果。那么现在，就请开始吧。”

　　……

　　“太过分了，居然逼着两个孩子互相用言语攻击对方。”这是心理医生从问询室里走出来，对艾尔娜说的第一句话。

　　艾尔娜着急道，“汤玛斯都说了什么？”

　　心理医生看着她，似乎在评估艾尔娜现在的心情状态，“汤玛斯受到的根本是非人的待遇，设施里面的大人为了进行所谓的实验，根本没把这些孩子当人看……汤玛斯刚才说的估计只是冰山的一角罢了。他和设施里的好友被那些大人逼迫着，要他们互相用语言攻击对方，汤玛斯不忍心伤害好友，在辩论中败北，因此受到所谓的惩罚，他被关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时不时地从通风管道里飘进来一股气体，我猜这种气体大概有着致幻作用。汤玛斯吸入这种气体以后，就会陷进迷乱的幻境，大脑里生出的那些恐怖幻觉足以让一个承受力不太强的孩子因此而精神失常……人的承受压力是有限的，超过限度，别说只是个孩子，就连成年人也会受不了变成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