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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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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思一阵,阿印轻声道:“公子,此地风景优美,我想去那山顶看看。”
花满楼立刻背上了背篓:“山顶风景确是极好,我倒忘了为姑娘引见,如此,便由我引姑娘前去。”
阿印赶忙阻止道:“这倒不必,公子行动不便,在此处采茶即可,我正好四处走走。”
花满楼察觉出阿印言语中的迫切,便不再勉强。
阿印一行走,一行回头看,花满楼仍是在专心的采茶,并未有异。
如此回了三次头,均不见花满楼有异,这才一路攀到山顶。
来人却已不见,想是谨慎起见,防止花满楼一起出现。
当地留有一张字条,上面用石头压着一包药粉,阿印谨慎地抬头看一眼山下,将药粉攥进衣袖,这才将字条打开。
“你的时日不多了,三日之内若是再不下手,夫人可是没有等你的耐心。”
阿印将字条吞下,站在山顶,看向远处的小人,花满楼低着头,一直在掐尖。
阿印在山顶四处查探一番,这才回到花满楼身边。
篓底已经铺满了新鲜的茶叶,阿印顺手抓起一把:“公子好快的手。”
花满楼笑笑,并未抬头,神色不变,仍是在采茶。
阿印放心下来,也挑些细嫩的茶尖儿掐了。
不过掐一些,便不想动了,索性卧在一旁,看着花满楼劳作。
花满楼早就感受到目光,也不言语,只是偶尔,手还是乱了。
日头逐渐起来,花满楼便趁势提起背篓:“日头也高了,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回到房间,二人均出了一身汗。
换过衣裳,花满楼整理了茶叶,便要翻炒。
阿印甚是感兴趣,也便挽起衣袖,用手翻炒那些茶叶。
茶香很快浮起,带着童年的记忆飘回,那眼眶,便偷偷湿了,手在锅里,不知不觉,便停止了。
花满楼未曾察觉,仍在翻炒,那手碰到阿印的手时,便突然收了回去。
这一碰,阿印回过神来,便拿手揉眼睛,眼泪瞬间出来了。
阿印慌忙走开,花满楼听到一声抽噎声。
花满楼隐约觉得,她父母的遭遇,应是真的。
便心生怜惜。
他不知道,这两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而现在,她为何又执意找自己寻仇?
阿印不一会儿仍回来了,花满楼已经开始揉青,阿印显是恢复了,也抱了那茶团,开始揉搓。
“小时候母亲一开始揉青,我总觉得这便是母亲在擀饺子,就兴奋异常。”阿印一边揉一边说话。
顿了一会儿,音调落寞不少:“哪知等了许久,也不见饺子下锅,才知道,盼错了。”
花满楼没有接话,却从柜中取出面粉:“今天咱们便吃饺子。”
阿印揉搓的手便僵在了那里,纷乱的思绪又开始在脑袋里突突地跳,快要炸裂。
总有些人,值得盼望。
果然中午便做了饺子,阿印随口一咬,便硌到了牙齿,突然便笑了。
花满楼像是没有察觉到,仍是在专心地吃着。
阿印便将那铜币从空中吐了出来,铜币“叮”一声落在饭桌上,清脆悦耳。
花满楼终于不能假装听不见了,只好说道:“阿印姑娘好福气,第一口便吃到巧头了。”
阿印便嘻嘻地笑。
饭后,阿印提出出去走走。
花满楼正在收拾兰花,闻言,头也未抬,他本来想说早点回来,但是他想想又觉不妥,于是,沉静几秒之后,花满楼只简单应了一声“恩”。
清明时节,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便洒了几点雨,花满楼赶紧寻出两套蓑衣,出了门。
花满楼沿着湖的方向寻找,很快,他闻到了兰花香味。
雨依然在下,兰花香味似乎未曾移动。
花满楼走近,阿印却提前叫出了声:“花公子,还有劳你为我送过来,这雨不大的。”
花满楼递过一套蓑衣:“下雨了,你仍站在这里是为何?”
“我在听这雨落进湖里的声音,你听。”
花满楼便凝了神,果然听到了极其轻灵的 “叮……”
雨很小,如轻柔的毛发,拂过小臂,二人便不再说话,细细听那雨滴落的声音。
雨越来越小,接着便停了下来。
二人便沿着湖边走,长久无话。
归来时已是黄昏,阿印瞧向了兰花边的那一处空地,细针插的甚是密集,像是要将心扎得千疮百孔。
她侧过脸,去看花满楼的反应,花满楼像是没有察觉。
门却开着,花满楼推门时,便推了空,花满楼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走得匆忙,门也忘了关。”
也不待阿印说话,便接过蓑衣,径直去了里间。
十年了,他好像未曾忘记过关门,今日,他是真的忘了。
花满楼已经在灶房忙了起来,阿印终于没有机会下毒,尽管她主动提出要献丑两道家常小菜,花满楼还是将她赶出了厨房:“来者是客,不劳姑娘出手。”
夜幕降临,黑夜到来,这是她最后的期限。
晚饭有鱼,便是今天在湖里所捞,鱼汤鲜美异常,阿印却心不在焉,端起碗便猛喝一口,却不防烫木了舌头。
阿印吃不下了,她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去外面坐坐。”
阿印来到小院,今夜,天格外的黑,像是映衬着心情一般,月亮躲进了云里,不再露面。
阿印执上烛火,将每一座烛台点燃,然后她来到了兰花处。
在亮堂的火焰下,兰花边的一方土地,再次亮起一地的青光。
花满楼隐约觉得,所有事情,好像会在今天晚上,有一个了结。
不久,楼内响起了悠悠的笛声,哀怨婉转,如泣如诉。
“这死女人,暗号为什么吹的这么凄惨。”文瑶怒从心起。
这便是今晚动手的暗号。
花满楼果然听着笛声走了出来:“姑娘竟然还有这这等才艺,只是,究竟太伤感了些,姑娘可是想家了。”
“正是,再过半个月,便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想连夜回华顶山,为我爹娘扫墓。”
花满楼无声地点了点头。
只听阿印继续说道:“叨扰公子多时,临走前,阿印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满足阿印的需求。”
“但凭姑娘吩咐。”
“我最爱那几盆兰花,不知公子可否送阿印一盆,阿印带在身边,便只当是常见了公子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抬足便向兰花走去。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每走一步,阿印的笛声便颤一分。
风仿佛也被这杀气牵动,悄然停止。
突然,笛声陡然变了调。
花满楼听出了笛中的话,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停住!”
花满楼扬起了嘴角,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句,可是脚步却没有停。
笛音更见急促。
文瑶着了急:“这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只差一步,花满楼的脚便要踏上那一排细针。
笛声陡然停了,阿印喊出了声:“花公子,前面是毒针,不能走!”
“贱人,贱人!” 文瑶气急败坏,“给我上!”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瞬间窜出了十人,当先向花满楼刺去。
来的快,去的也快,来人哼都未哼,便以同样的姿势摔了回去。
第二梯队瞬间跟上,却不上前,只是将花满楼团团围住。
黑暗中一双眼睛却瞧出了端倪,刻意压低了声音:“夫人,我们还得从她下手。”
文瑶不解,怒气更盛:“有话快说!”
“我看这瞎子对这贱人甚是有情。” 樊龙冷眼看着阿印。
文瑶抬头看去,花满楼虽然盲着,一张脸,仍是侧向阿印。
“给我杀了这贱人。”
四面再次涌出一群黑衣人,这一次,他们的刀,刺向了阿印。
可是又有什么话能瞒得过瞎子的耳朵。
只见衣角一闪,花满楼已经抱起了阿印,闪到二层楼上。
落地的一瞬间,一把刀,直直地刺向了心脏。
花满楼只感受到心内一滞:“你?”
抱着阿印的手却没有松开,兰花香味盈脑,阿印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究竟没有算错,你到底还是死在了情下。”
这出戏,演得真好,差了任何一个环节,花满楼都不会入套。
花满楼感受到脑内的兰花香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他睡了过去。
一滴泪,终于在花满楼四肢垂落的时候,滴落下来。
樊龙走近,跪低,细细查探一番:“夫人,死了。”
文瑶轻哼一声:“贱人,你哭什么,你莫不是真的对他有情?”说着便伸向花满楼,“只可惜这么好的一张脸。”
“别碰他!”阿印双眼血红,挡在花满楼身前,发出巨大的咆哮。
文瑶盯着那双血红的眼,对峙良久,终于收回了手。
阿印不再吭声,转身抱起了花满楼,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台阶,终于走到兰花边。
她开始挖坑,一声不吭地挖,脊背坚硬,带着与人搏命的坚毅。
文瑶一路跟到了兰花边,眯着眼注视。
坑很快挖好,阿印为花满楼整理了衣衫,将他抱进了坟坑,开始往身上掩土。
文瑶最后看了一眼那后背,咬紧牙关,长袖一摔:“我们走!”
小院重新回归了寂静,风渐起,躲避许久的月儿竟然重新探出了脑袋。
在最后一个人撤离的时候,阿印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下。
黄土下的人,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刚刚那一刀,她还是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