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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梅(1) ...

  •   “卖饴糖咯!卖饴糖咯!小哥,你买一包饴糖不啦!我家的饴糖做的甜而不粘牙,蛮有味道的,要不要来尝一口啦!”
      金陵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金陵原先是个穷乡僻壤之地,但大梁开国皇帝惠武帝祖籍在此,惠武帝登基后便定都于此。
      据史书记载,至此,文曲星宿,武将风云便都聚集于此,上天的文武张弛之道也护拥金陵。不过那都是史吏们为了夸赞惠武帝的功绩,杜撰出来的。
      三代过后,如今的皇帝,是惠武帝的孙子,光启帝的三子,昭文帝刘秉。
      当朝的昭文帝虽不如祖辈父辈,但刘秉凭借着先皇帝留下的福祚,尚且留着金陵的繁华。

      “卖绿豆糕咯!清热解毒,美味爽口。”
      “卖饴糖咯!卖饴糖咯!我们家的饴糖毛唠唠好吃诶!”
      金陵街上的小贩还在叫卖。
      上巳节将至,金陵的上巳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小贩们也纷纷趁这个时候在街上摆上自家的宝贝,迎着生意。
      “这位爷,瞧瞧我们家的饴糖不啦!”
      饴糖小哥正拦着一位青年卖自家生意。
      与青年结伴同行是个壮汉。
      壮汉开口道:“子期,你不是最爱吃饴糖吗?不如买个十斤八袋的回去吃!”
      饴糖小哥一听这话赶忙说:“是啊是啊!爷!二位爷!我家的饴糖可是老字号了!”
      青年长得剑眉俊朗,身材高挑修长,气度不凡。
      他一抬手拍在了壮汉的背上:“我府上还没有娇妻美眷,最近连个婢女都快没了,拿这么多糖回去,去甜谁啊!”
      壮汉笑到:“子期,你啊,莫不是还在恼廉老啊!”
      青年摇了摇头,笑得很无奈。
      饴糖小哥不想这单生意黄掉,赶紧赔笑上去:“二位爷,上巳节快到了,就算没有娇妻美眷,糖嘛,不过图个甜甜美美的寓意,就当光顾光顾小的的生意!”
      饴糖小哥操着一口软软糯糯的姑苏话令青年忍俊不禁。
      青年随即买了几袋子饴糖。
      饴糖小哥乐乐呵呵地帮他包了糖目送二位贵客渐行渐远的身影。
      晏公清在一旁看着二人的背影,他的目光若有所思,随后,他走进了一家名叫“弄床绕梅”的店铺。
      晏公清刚一进门,老板梅老鹤就堆着笑赢了上来:“哟,晏大人光临来啦,还是老样子不!”梅老鹤说着话,引着晏公清向内室走去。
      晏公清跟着梅老鹤走进内室后方才开口说:
      “嗯,今年的青梅酒里我加了半勺饴糖,其余的与往年一样,就说是你们为廉大人祝寿的贺礼。”
      梅老鹤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知道,每年都是我老鹤亲自负责此事的,从未在廉府提过晏大人半个字,从未走漏过风声。”
      晏公清淡淡笑了笑,说到:“梅老板做事,晏某人自然放心。”
      梅老鹤受宠若惊:“晏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青梅是大人供的青梅,酒,也是大人自个儿酿好的酒,我们这些底下人也没做什么事儿,只不过跑跑腿罢了,做个笨头鸟而已。收大人这丰厚的跑腿费,老朽心里还是清楚该做什么的。”
      每年晏公清委托梅老鹤送去廉府的酒,都是晏公清新手酿制的,五年来,从未间断,梅老板虽不解其意,但他本身是个机灵的人,从不过问,再加上口风紧,十分信得过,因而此事也就只有梅老鹤与身旁的一个酿酒学徒知晓。
      晏公清没有过多攀谈,聊了三两句便准备离开了:“如此就有劳梅老板了,晏某人告辞了。”
      晏公清准备离开,梅老鹤忙送他出去。
      等梅老鹤回来之后,一旁的小学徒好奇的问道:“师父,这都说晏大人与廉大人在朝中水火难容,每一次官宴席上,二人皆是针尖对麦芒,怎么晏大人每年都会在三月初三这一日送廉大人生辰礼物呢?还不让人知道,这也太奇......”
      小学徒还没问完话,梅老鹤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小学徒的脑袋上,疼得哇哇乱叫。
      “哎哟!师父,你打我干嘛!”
      梅老鹤吼道:“蠢东西,人家朱门高官的事情哪由得你在这儿嚼舌根。”
      小学徒被打疼了,听了梅老鹤的话又自觉得师父说的有理,嘟嘟囔囔地走开干活去了。

      三日后,三月初一。
      这天早朝,昭文帝刘秉瞧着融融春日将至,便在朝上宣布有关上巳节的一些事宜。
      “上巳节将至,众卿家三月初三这一日便不用上朝了,只当做当一天的百姓吧!哈哈哈!众卿以为如何啊!”
      相国程昱肃率先说道:“皇上圣明,这上巳节是一年一度难得的率性时节,皇上为我们这些做臣子供这一日,让臣子做这一日的凡人,此乃我们做臣子的幸事。”
      廉冀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嘲弄着这位溜须拍马的相国大人。
      昭文帝听后大悦:“想过大人道出了朕的心里话,朕高兴啊!来,各位大臣都说一说自己对上巳节的想法吧!苏厚德,你,你来说一说!”
      “臣同相国大人所想一致,皇上给臣等的恩典,臣深表荣幸。”
      廉冀心中又是一阵嘲讽。
      “哈哈哈哈!好啊!晏公清,你要不讲一讲?”
      廉冀一听,目光暗暗移到了晏公清的身上。
      晏公清被皇上叫到了名字,并没有像程昱肃和苏厚德他们那样满脸的谄媚,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从容的拱手说到:
      “臣也以为如此,皇上让臣子有百姓的福分,让人成为人,合乎社稷。”
      刘秉眼珠子闪了闪,开心与否,晦暗不明。
      “晏公清,你那句“让人成为人”,甚得朕心。”
      廉冀心里头又反复默念晏公清方才所说的那句“让人成为人”。

      今日朝会聊的皆是琐事,因而结束的很快。
      下朝后,晏公清并不习惯像其他诸位大人那样,三两结伴同行,只是独自向宫门方向走去。
      “晏大人走的好快啊!留神脚下啊!”
      这样调笑的语气,晏公清不用猜,便知是谁了,回头一看,正是廉冀。
      藏青的朝服衬得廉冀原本白俊的脸更是神采奕奕。
      “不知廉大人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就是不知晏大人那句“让人成为人”出自何处。”
      “《晏氏家规》”
      廉冀闻言,故作好奇道:“哦?那么是晏婴的《晏氏家规》,还是晏殊的?”
      “在下的。”
      廉冀正与开口,晏公清却打断了他的话:
      “廉大人,上巳节降至,大人不赶快回府筹备事宜,居然有这闲情逸致与在下在这里调笑。”
      晏公清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说着“我很忙,我不想理你”,但是,廉冀装傻充愣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丝毫不在乎“这热脸贴了冷屁股”,说道:“晏大人,我廉某人与晏大人同在大理寺为官,同为朝廷效力,为何晏大人一见我廉某人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呢?嗯?”
      晏公清没有开口,似乎在斟酌着词句。
      廉冀一张二皮脸不管不顾,继续说下去:“莫不是......莫不是我官阶比晏大人的高,晏大人嫉妒了。”
      晏公清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无聊”,转身便走出了宫门。
      廉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影子,无奈挑了挑眉。叹了口气,收起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嘴脸,认真思索着什么,朱墙金瓦之间,许多大臣一早便出了宫门,他回头往往这森严高大的宫墙,又看看前面那人的身影,彳亍着走出了宫门。

      廉冀回府后,瞧见关风虬正坐在那里等他。
      关风虬是当朝第一镇关大帅,执掌玄甲六营七十八部统帅。关风虬人长得高大壮实,武将出身,举手投足皆是豪迈粗犷之气。
      “子期,怎么才来,那皇帝老儿又啰嗦了?”关风虬嗓门大,一嗓子吼过来大老远都能听到。
      “你都从边外回金陵了,怎么不去上朝?”廉冀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沉闷无趣的场景。”
      廉冀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大缸子酒坛子,舀了一勺酒到两个酒盅里,递了一个给关风虬。
      “来,今年梅老板刚送的青梅酒。”
      关风虬一饮而尽,感慨道:“啊哈!好酒!又香又甜!”
      廉冀小抿了一口,发现今年的青梅酒比以往更甜一点。
      这股子甜味让廉冀忍不住再多喝了几口,花浓酒香之际,廉冀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早上退朝之时晏公清那张冰冷的脸。
      八年了,这孩子长得愈发好看了,手腕也愈发灵活了,也不知此人日后于自己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于社稷,又是祸是福。
      廉冀心里头这样想着。
      关风虬这时朗声说道:“廉老弟,我一个粗人都瞧出来了,这每年的青梅酒啊,定是有人托梅老板给你带过来的。”
      “像我风度翩翩,有美人瞧上我,也不稀奇啊!”廉冀颇有得意地说道。
      关风虬笑道:“廉老弟,瞧把你给美的!这万一啊,不是个美人,反是个麻脸婆娘,你要不要她?”
      廉冀琢磨了一阵,玩笑道:“就是长得貌若无盐,就凭她多年送酒之心,我也以身相许,还她以恩。不过兴许这酒是梅老板自个儿想巴结巴结我送的也不一定。”
      “哈哈哈哈!你啊你啊!要是是个男的,我看你又该怎么办。”
      廉冀耸了耸肩,笑道:“在下可无断袖之癖啊!来来来,风虬兄,这么好的酒,我再敬你一杯!”
      二人唠着家常闲谈,一边笑一边喝酒,顺便合计合计上巳节地安排。

      怀英府。
      晏公清正看着公文,身侧飘来阵阵酒香,丝丝缕缕,缭绕不散。
      俗话说的好,“天下人在,则,天下事不断”,于晏公清,这位大理寺少卿而言,“事不断”似乎是一个常态了。
      最近,好不容易案件少了一点,他可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交代给底下的人去做。
      偏偏今年上巳节布置黄廷山上“流觞曲水”的事情由他负责,晏公清想起此事便头疼。
      黄廷山的“流觞曲水”与泰和街的“孔庙灯会”是上巳节的两大活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爱,但晏公清性子偏冷淡,往往不会参与。
      往年负责此事的礼部侍郎以“陪伴圣驾”为由,推辞。朝中人皆以琐事繁重为由,争相推诿。因而,这一推一让之间,这苦差事便落到了晏公清身上。
      晏公清安排礼部的人布置金陵街巷,又差遣各衙门署,出动衙役,避免发生因人潮聚集而造成的安全隐患。
      处理完这些,天色已将晚,晏公清早已体困力乏,走出房间,立在院子里。
      初春的晚风和煦而凉爽,还夹带着花香,一阵风来,花影簌簌,妙不可言。
      晏公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是他自己酿的青梅酒。
      树影斑驳在地上,微弱的烛光与星光相辉映,显得院子里那个身影格外孤独。
      果然是好酒,果然应当放一点饴糖入味,方才冲淡了青梅的酸与涩。
      晏公清这样感叹着。
      一边品着小酒,他脑海中一边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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