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国师》靖羽

3、知遇

　　不知过了多久，狐妖抱着林秩，在树林间跳跃。

　　嗯？停下来了。林秩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得出一些物件的轮廓。

　　狐妖把林秩扔在了一块草席上，林秩吃痛地喊道：“请你绅士一点！”

　　那个化作老人模样的狐妖并没有理会林秩，自顾自地走到一个草堆开始生火，只见他手轻轻一扬，火就升起来了。那个火，看起来并不像寻常的火，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火光亮起，林秩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洞穴，阴暗潮湿，他是怎么生起火来的呢？是不是神仙都会这种法术？

　　他蹲在火堆旁，林秩躺着看着他，他们之间，是良久的沉默。

　　突然，他用苍老的声音问林秩：“你还想回去吗？”

　　听到这里，些许苦楚从内心深处钻上来，林秩哽咽着，不管是这个家，还是那个家，她都不想回去。一个家并不需要自己的存在，另一个家，自己只是一个待出售的商品。

　　一个抽抽搭搭的声音回答道：“我…我不想呜…回去！”

　　那个老头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朝林秩走来。

　　那种看猎物的眼神让林秩浑身发抖，她想站起来，身体却没有一丝气力。他慢慢凑近林秩，这时，林秩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

　　苍老的脸上有着几条皱纹，可丝毫不耽误他的好看，两道剑眉英气十足，散发出老者般庄重威严的气息。睫毛像把小扇子，长长的。他的眼睛，有着丹凤眼的神韵，眼神澄然如水，眉目间带着别样的风情。瞳孔是奇异的金色，像太阳般，却又带着银河般星星点点的光。

　　他的头发被他散散地束成一束垂在脑后，皮肤很白，尽管这么老了，可他下颚线分明，额前有几根稀碎的刘海。

　　要是再年轻四十年的话，定是个风流倜傥的绝美大叔。

　　他坐在林秩旁边，饶有趣味的看着林秩。林秩微微蹙眉，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你该不会要吃了我吧？”林秩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他一只手抬起林秩的下巴，悠悠地开口道：“怎么会？我留着你还有用呢。”

　　这个老爷爷好撩！不过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林秩感觉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太对。

　　“过几天，我带你下山。”他用他那幽深的眸子看着林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像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林秩心底那片沉寂的湖。我该不会喜欢上了一个老头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老头呢！！林秩心里暗想道。

　　林秩又闭上眼睛，睁开，是那张脸，林秩又闭上眼睛，又再睁开。

　　怎么还是那张脸！！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这么老的男人！我明明喜欢的是蓝眼睛金发彬彬有礼成熟睿智的英国绅士！林秩心里咆哮着。

　　“还是作为报答吗？”

　　“你也可以这么想。”他呵呵一笑，转身走到洞口，“我晚上回来，你在这里等着，莫要走出这里。”说完，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洞口。

　　又只剩下林秩一个人了。林秩此时只能勉强支撑起半边身子，她想道，自己刚才得是流了多少血啊，唉，世道真是无常。

　　夜幕渐渐落下，洞里也是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寒冷。只穿着单薄的粗布短衫和长裤根本不够。林秩用尽全身力气，挪到那个蓝色火堆旁边。本想着取暖，结果靠近才发现，这个火焰根本不带一点温度。冷冰冰的。

　　林秩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好冷，根本睡不着。

　　那个老头就在这里住的啊？想到这里，林秩又睁开眼睛。

　　一眼望去，只有依稀几个木桩，几根木头，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草席。这些就是这个洞穴里的全部。

　　林秩往洞口望去，没想到，林秩居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法阵，往上下左右延伸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网，封锁着这个洞口。

　　林秩感到十分震撼，以至于忘记了呼吸。

　　十分钟过后，林秩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闪身穿过了那个法阵，是他回来了啊。

　　他手里抓着一条鱼，说道：“今晚就吃这个。”

　　说到这里，他突然把鱼按到矮圆木桩上面，一个手刀把鱼劈成两半，他拿着一半扔给林秩，
　　手里抓着另一半，看着就要直接咬下去了。

　　林秩的视觉感官又受到了一波冲击。

　　“你这就直接吃了？？？！”那条鱼的血还滴答滴答往下流呢。

　　他疑惑地向林秩转过头，说道：“不然还如何吃。”

　　“你..这个生吃会有寄生虫的风险！况且，你不嫌它腥吗？！”

　　林秩思索了一下，说道：“反正，这鱼…这鱼你不能这样吃。你起码得在火上烧一下再下嘴。”

　　他笑了一声，走了过来。

　　“你这火…这火也不对，它没有温度，不烫手。”林秩嘟着嘴，小心翼翼地说着。他走到林秩旁边，坐下了。

　　“好，好，都听你的，小姑娘。”他打了一个响指。

　　片刻之后，火焰由蓝色变为橙红色。

　　“这就行了。”他又说道

　　好神奇…林秩拿起一根破木枝，串起半边鱼，对他说：“你跟着我学。”

　　林秩把鱼放在火上，烘烤着，这下，火焰终于有了温度。林秩刚刚冷到发抖的身子，也好了些许。林秩看着火焰，笑了出来。他也照着林秩的手势，把鱼串起来在火上烘烤着。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告诉我吗？我觉得你很神奇，门口那个蓝色的大网是用来防御别的鬼怪用的吗？”

　　林秩一连串的发问，只换来噼里啪啦的火焰声响，他好像并不想回答林秩的问题。

　　“啊哈哈，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啦，我…”林秩还没说完，他就开口道：“我没有名字，我只知道我们这种妖怪，世人都唤作乘黄。说起来，你能看到那张大网？”

　　乘黄？林秩好像在哪本书上见到过。林秩想了又想，几分钟后，她终于想到了！

　　“乘黄？山海经里的乘黄？！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林秩一口气背了出来，林秩小时候非常喜欢《山海经》，至今还记忆犹深呢。

　　林秩又说道：“那个网我是能看到，怎么了？”

　　“二千岁？呵，乘黄之寿可远远不止二千岁。至于那个网，算了，让你知道太多也无益。”他看着林秩，眼神带着一丝嘲弄。

　　林秩看着鱼已经烤好了，叉开了话题。

　　“你看！鱼已经好了。”

　　林秩把鱼放到嘴边，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林秩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虽然没有放调味料，不过古代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水质还没有被污染，所以那条鱼的味道实在很好，吃得林秩满嘴留香。林秩看着他的脸色，他倒不怒不喜的，也照着林秩的样子，拿起鱼，吹了吹。

　　一个老头，此时却像个小孩子般，实在有趣。林秩轻轻笑了几声，小口吃着鱼。

　　“好吃吗？”

　　他垂下眼帘，细细咀嚼着，尖利的虎牙若隐若现。片刻后，他淡淡地答道：“还行。”

　　林秩想着，妖怪不愧是妖怪，都这么老了，牙口还这么好。

　　林秩想起早上他给的那条鱼，丝丝愧疚之感挥之不去。

　　“对不起。”林秩看着鱼，天突然伤感道。

　　他抬起头，看了林秩一眼，没有说话。

　　又是良久的沉默。

　　吃完鱼，他便躺到草席上，闭上了眼睛。

　　林秩想起那个时候，每天，林秩都很早很早睡觉，很累，却又睡不着。每天吃着安眠药，却最多只能睡三个小时。

　　每天晚上闭着眼睛，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

　　林秩坐在火堆旁，抱着双臂蜷缩着，边汲取着火堆的些许温暖，边腹诽着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秩闭上了眼睛，暗自感叹着自己又撑过了一天，真好。

　　黑夜中，那只狐狸睁开了眼睛，金黄的眼睛闪烁着。他慢慢起身，走到林秩的面前。

　　“真傻。”他轻轻说了一句话。

　　此时的他，苍老的面具已经被他卸下，身体上老化的痕迹也随之消失，他长着一副极好的面容，却并不很妖孽，浑身散发出谪仙般超凡的气质，嘴角微微勾起。

　　他修长的手轻轻捧起林秩的脸，轻抚着。此时的她已经睡着了，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令她震惊的事情，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林秩来到这个村儿之后，从未照过镜子，她根本不清楚这副躯体容貌长得如何，她对自身容貌的了解仅限于乡亲们有时候会说她长的好看，村里的小孩会说她是蓝眼睛的怪物。仅此而已。

　　她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细弯的柳叶眉，略带些媚色的桃花眼，睁开眼时，那眼睛就像深邃而纯粹的湖水，眉眼间顾盼神飞，不失灵动。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射出一片小阴影，婴儿般白皙饱满的脸颊，恰到好处的鼻子，此时睡着的她，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小巧的嘴唇微微张开，均匀地呼吸着。

　　“可惜了。”他轻叹道。

　　我今天居然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当她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许是最近情绪波动太大，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吧。她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

　　那只狐狸在草席上慵懒的甩着尾巴，瞥见她醒了，他就开口道：“你睡得可真香。”

　　林秩瞬间羞涩了起来

　　“额...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你不饿？”

　　“我…”未等她说完，她的肚子就抢先一步发出了抗议，咕咕地响着。

　　她越来越觉得尴尬。

　　狐狸轻笑了几声，食指轻轻一摆，便将不远处的兔肉招了过来，居然是烤好的。林秩略感意外，一时没说能出什么。

　　“吃吧，小姑娘，吃完我们就上路了。”

　　“谢谢你。”林秩低头看着串好的兔肉，心里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林秩已经很饿了，她不顾形象地啃着兔肉，十分钟不到，她就已经把这半只兔子吃干抹净了。
　　她用袖子擦擦嘴巴，对狐狸说“走吧，乘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