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国师》靖羽

14、回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可是她没有用手去擦，而是在案桌下面紧紧绞着衣裙。此时的林秩，心中百感交集。

　　许多声音在她的大脑中回响，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你算什么？敢跟我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给我滚！”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看见你就想吐。”

　　“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不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恶毒的语言如利剑般向她袭来。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又抬起头看着韫玉，边摇头边用发颤哽咽的声音说：“不要看…不要看了。”

　　浓重得化不开的悲伤，笼罩在她的心头，心冷得发颤，好像被人无情地揭开了伤口，狠狠地用刀绞着，绞得每根神经都在发痛。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趔趄着一步一步走下月台，用力推开了枢月殿的门，跑走了。

　　她凭着残存的一丝理智跑到藏书阁，找了个隐蔽黑暗的角落，又慢慢地跌坐下去。

　　她紧紧抱着双臂，全然不顾及形象，嚎啕大哭。

　　韫玉一直无声地跟在她后面，只是在藏书阁的门前，他停了下来。

　　他身后走来一个人偶，正在低声地跟他汇报着什么，他不得不分神去听。因为他在布一个很大的局，只为了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这几十年来，他辗转寻找了很多地方，最后那个东西竟被藏在这个小小的国家之中。

　　他轻叹一声，就快了，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我知道了，两刻钟后过来找我，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可打扰她。

　　”语毕，他摆摆手，随后大步踏入了黑暗之中。

　　林秩感到很委屈，她为何一直都摆脱不掉，那噩梦般的生活。

　　就在她准备跳楼的前两个月，她才结束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饭桌上，她低声地说：“妈，我毕业了，毕业典礼来看看吧。”接着，她听见母亲嗤笑了一声。

　　“就你那点出息？能上什么好大学？”

　　“应该...是能上x大的。”她犹犹豫豫地说着。母亲用夹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嘴角是轻蔑的笑。

　　“不关我事，我吃饱了。”

　　“对了…等会儿，你爸可能会回来。”

　　说完，母亲就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爸？就是那个一早就跟她离了婚的男人吗？她看着桌面上冷掉的饭菜，心中默默想道。

　　晚上，她坐在自己的房间，楼下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带她走？不可能，她是我的孩子。”

　　“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给我闪开！”

　　她听见自己的母亲一声尖叫，随后传来一声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人体撞击墙壁发出的咚咚声。她坐在床上，静等着自己房间的门被人暴力推开。

　　果然，那个男人上楼了，他粗暴地推开了门，一手抓住林秩的手臂，扯着她往门外走。

　　“跟我走！”

　　林秩想着挣脱，可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她被人扯下了楼梯，客厅里已然不见她母亲的踪迹。

　　“哼，还想和我抢人。”他站在客厅的茶几旁，愤愤地说道。

　　“好女儿，跟我回家，我们父女俩在市区一起生活！”

　　接着，他露出了黄黄的牙齿，猥琐地咧嘴笑着，眼中尽是欲望与疯狂。林秩惊骇无比，她知道，如果跟他走了…

　　突然，她瞥见沙发后面站起来了一个人，那是她的母亲。只见她双手举着枪，对着那个男人。只要她打偏一点，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那个女人眼中爆发出的狠戾疯狂，让林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要…不要。”她呢喃着，手中挣脱的力气加大了。

　　可是这好像助长了那个男人的气焰，眼看着他又要开口跟她说话，林秩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砰——”

　　那女人桀桀地低笑着，随着自己眼前的男人轰然倒地，她又开始疯狂地大笑，她走到林秩面前，缓缓地开口说道：“只要再杀了你，对，呵呵，再杀了你，我的人生从此就完美了！！”她又举着枪，对着林秩的心口。

　　林秩的脚像被钉住了一般，不得动弹。她眼中满是惊慌的神色，她看着面前疯狂的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要妈妈以后可以开心。”她颤抖地说着。

　　那女人一怔，随后扣动了扳机。

　　“呵呵，哈哈哈哈。”

　　“咔哒咔哒——”

　　林秩心中一滞，她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女人嘶哑的声音在林秩脑海中回荡。

　　她的母亲在她面前缓缓倒了下去。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林秩的裤子。

　　她捂住嘴，想要忍住呕吐的冲动，看着地上的两人。

　　她没有立刻报警，反而去擦干净两人身上的血，把他们拖到了大人的房间里，关上了门。直到尸体发臭，邻居闯入家中报了警，然后，便是自己被接到亲戚家，然后…就是那个天台。

　　她从头到尾都被迫接受着这痛苦的一切，死去反而成了解脱的最好方式。

　　两刻钟过去了，韫玉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人，呢喃着“不要过来…”

　　“虽然这不是很好的方法，可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了。”他轻扬起衣袖。

　　林秩的耳边尽是他轻柔的声音，不知怎么，她的脑袋突然感到昏昏沉沉的，片刻过后，她睡去了。

　　韫玉打横抱起了她，走到藏书阁里的卧室。

　　“我不是…凶手。”

　　这是林秩当日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床边，韫玉正用手擦拭她额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珠，这个小姑娘，真是不让人省心，他轻叹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人偶道：“煮些粥送过来吧。”

　　“是。”

　　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如此这般？他细细地想着，掌心抚上她的眼睛。

　　“就让我来看一下。”

　　他用意念深入了林秩的记忆里。她的内心世界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他向前走着，直到脚下出现了一个女孩，正在抱着腿，脸深埋在臂弯里。她抬起头向上看，怔怔地看着韫玉。

　　突然，她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韫玉身后跑去。

　　韫玉凤眼微眯，也随着她跑去。

　　那个女孩逐渐跑到一个有着光芒的地方，推开一扇门，消失了。

　　韫玉站在原地，他的面前从左到右缓缓浮现出一道道的门，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式。

　　随后，他也踏进了那个女孩刚刚进入的门。然后，他就看到了林秩刚才在回忆的恐怖血腥的一幕。

　　他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新的世界，当然，他不知道后续的发展，他走出那扇门以后，还想推开其他的门，可是都被锁住了。用法术强行破开也不是不行，只是会伤害到这个女孩的心智。

　　她只愿意让自己看这么多吗…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随后便退出了她的记忆。

　　他看着女孩沉睡的脸庞，内心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女孩还在梦中不愿醒来。

　　就这样直到深夜，女孩醒了，床的旁边只有一个人偶，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热乎乎的粥。

　　“我怎么睡在这…”

　　“主人吩咐我来为您上药。”

　　她瞥见床头放着当日那个女人给的百花膏。

　　“我先喂您吃粥吧。”

　　眼看着那个调羹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她慌忙地从那人偶手上抢过碗和调羹。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林秩感到莫名的恐惧。

　　“你出去吧，我喊你你再进来，你叫阿壹是吧？”

　　“是的，我叫阿壹。”那个人偶微笑着说，接着退了出去。

　　她缓缓地吃着粥，房间内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是那个老爷爷。

　　“小妹妹——以后万不可再软弱了，你会死的。”

　　她拿着调羹的手颤了颤，差点把整碗粥都给撒了出去。

　　她含糊地应着。

　　只听那个声音严肃起来，“爷爷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的软弱迟早会害了你，还有你身边的人。所以，直面自己的恐惧吧——”

　　林秩抿了抿嘴，认真回复道：“好，我记住了。”

　　吃过粥，上了药，她便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要说这几日看书的收获，还挺多的。她知道了这种傀儡人偶大概的制作方法，只是所需要的材料和一些专有名词太专业了，自己看不懂。

　　“你们也有心吗？”

　　那个唤作阿壹的人偶静静地笑着，答道“阿壹不知道，阿壹是主人制作出来的，阿壹只有忠心。”

　　“原来是这样。”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想当一个你们这样的人偶了，每天好吃好喝长得还好看，又没有烦恼，多好啊。”

　　人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半晌，都没有人再开口。

　　“阿壹，晚安。”

　　“晚安。”

　　今天是自己休息的第一天呢！林秩心中无比兴奋，在藏书阁跑来跑去。

　　她戴上面具，束起高高的马尾，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韫玉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