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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击堂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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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击堂鼓
偏僻的殿阁里空荡荡的,一缕淡淡的药味也分外明显。
伴着妇人呜呜的哭声,谢云韶醒了过来。
“母亲?”谢云韶只觉头昏昏的,看到双目红肿的柳西秀,才慢慢想起今日的事情来。
前几日柳西秀犯了旧疾,今日便没有陪她进宫。
她被皇后安排与太子见面,但她与太子聊得不甚愉快,李皓棠拂袖而去。
然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李皓棠去而复返,但她已经意识不清了。后来只记得有人把她抱到了床上,还给她盖了东西。
“你怎么也进宫来了?”谢云韶慢慢坐起身来,被子从身上滑落,她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外衫已然不在身上,内襟被扯开,身上的裙带也解开了。
柳西秀哭得嗓子都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见谢云韶反复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她点点头,跟着又是一串眼泪落下来。
“是太子?”谢云韶揪住衣襟,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柳西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个大宫女从外面进来了。
“既然谢大小姐醒了,就赶快随我去见陛下吧。”宫女低头一福,说着便拿了一旁备好的宫裙,要帮谢云韶换上。
“太子殿下也在那里吗?”谢云韶想了想,问道。
“是,殿下吩咐,谢大小姐醒后一定要马上过去,晚了就麻烦了。”宫女小声地回了话,手上动作轻快麻利,迅速帮谢云韶换好了衣裳。
圣驾此刻仍在东宫,谢云韶跟着那个大宫女很快就到了皇帝所在的正殿。
殿中的情形没有谢云韶想象的那样紧张。
皇帝居中正坐在上首,脸色不太好。一娇美的华服妇人站在他右边,面带不甘。
而皇后则气定神闲地立于另一旁,李皓棠跪在下首,姿态端正。
而谢文涛正垂手立于殿中,一见谢云韶过来,谢文涛的眉毛便拧得更紧了。
“臣女谢云韶,叩见陛下。”一进殿,谢云韶便屈膝朝着堂上之人跪了下去。
上座之人看着她不语,既没有责问,也没有让她起身。
殿中几人的目光立时都压在她身上,沉沉的,重得让谢云韶觉得抬不起头来。
大概是媚药的效力未散尽,跪得久了,谢云韶的身子有些发虚,膝下一晃差点不稳歪倒。好在跪在一边的李皓棠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云韶一向自诩知书识礼,这样的场合失仪,让她感到有些难堪,十分不自在地挣开了李皓棠的手。
见此,那娇美妇人笑出了声,在此刻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分外清楚。
皇帝看了薛贵妃一眼,转而对谢文涛说道:“你们谢家的家教,朕本是信得过的。可你谢家嫡长女,竟然目无礼法,与太子私相授受。圣驾面前失仪,没有半分规矩。谢卿,为官之余,还要打理好家宅后院才是。”
私相授受。
这四个字听得谢云韶心中一颤。
她两辈子都恪守礼法,言行谨慎。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求父母答应赵文虞的提亲,可那也按着礼法规矩来的。
可今日被李皓棠这么在人前一说,她就成了不知检点的放浪之女。
谢云韶心里难受极了,想开口辩解,却被李皓棠用眼神制止了。
其实,她也无法辩解,无凭无据,多说无益。
薛贵妃却是不承认这个说法,犹自不依不饶:“如果他们真的是互生情谊,那媚骨香和下了药的茶水又怎么解释?这到底是男女私通还是太子强侮,陛下还是要好好查问才是。”
陈皇后听了,大声问道:“薛贵妃是如何知晓茶水里有问题的?”
众人只发现了桌下点着的媚骨香,只道谢云韶在里面待了太久才会这样。而殿内的茶水并未查验过。
薛贵妃自知失言,忙道:“我是说,茶水里说不定也有问题。”
皇帝目光在薛贵妃和皇后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才道:“事已至此,都不要多言了。”
谢云韶心下明了,皇帝是想息事宁人了。
今日之事,即使薛贵妃未曾失言,也不难猜测幕后之人。
皇帝当年是靠娶了陈皇后,来赢得世家大族们的支持,继而登上皇位的。但是,这也导致了他执政多年仍然要顾及世家的影响。这几年,皇帝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削弱世家的权力,外朝授意五皇子与太子相争,宫内也放任薛贵妃与皇后互斗。
此事薛贵妃虽然做的不体面,但也是顺应了皇帝想废太子的心思。
“来人,呈笔墨,谢卿你来拟诏:陈皇后教导太子无方,有失国母之德。”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薛贵妃一眼,接着说道:“罚半年的例银,禁足三个月,期间后宫诸事由许淑妃代掌。”
“臣妾遵旨。”陈皇后咬着牙应道。
薛贵妃脸色极为难看,不再发一言。
皇帝的目光落到李皓棠和谢云韶身上:“太子失德,废除储君之位;改封燕王,辖燕云十五州;赐婚谢氏嫡长女,你二人即日启程赴燕,不得延误。”
谢文涛手中的笔一顿,低着头,不忍看跪在一旁的女儿。
谢云韶叩首领旨的声音传到了他耳边。
谢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李皓棠带着侍卫等在门外。
天色已经不早了,可谢云韶还没有出来。
“不要催她,我们多等一会儿。”李皓棠看了看天边的霞光,制止了想上前敲门的侍卫。
谢府里,柳西秀边掉眼泪,边帮谢云韶收拾东西。而谢云韶却被谢文涛叫去了书房。
谢文涛将他被传进宫后,如何得知此事,如何与皇后许诺,如何与太子演戏,一一都与谢云韶讲了。
谢云韶红着眼睛,哽咽道:“女儿明白。”
今日之事,虽然都知道是被人有意陷害,但皇帝有心包庇,他们本就很难说清楚。
倘若说是被李皓棠强侮,污水骂名肯定都是谢云韶背。皇后为了保太子,皇帝为了天家颜面,必然不会放过她。到时候言论可畏,她就是能逃过这一劫,也无颜活下去了。
如果改称是与李皓棠相通,将两人绑在一起,那无论如何,为了太子的前程,皇后也会全力地护着她。而皇帝也说不定会卖谢家一个面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韶儿,此一时彼一时,来日若时机得当,我会想办法,请旨让你回来。你莫要太难过,保重身体为上。”说着谢文涛也红了眼圈。
终于,谢云韶出了门,登上马车,与李皓棠一同离去。
暮色溟溟中,车马向北面驰去。
城墙高处,有二人扶栏而立,望着他们离去。
“这谢家长女倒也是个美人,你竟然舍得不要?”其中一锦衣男子摇扇笑道。
赵文虞没有多的表情,回道:“五殿下您曾说过,成大事者,需懂得割舍。”
“好一个‘懂得割舍’。”五皇子李鸿熙敛了笑意,“枉费我花那么大的力气帮你接近谢府。”
赵文虞一开始接近谢云韶,就是想着借姻亲关系,将谢府拉至李鸿熙阵营的。
本来一切都按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可前些日子,谢云韶突然生了场大病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肯见他不说,还传话让他勿要再登门。
赵文虞用尽法子也不解其缘由,眼看太子冠礼将至,陈皇后也有意择谢云韶为太子妃,李鸿熙便派人给赵文虞送了媚骨香。
皇后再怎么想拉拢谢家,也不会给太子娶一个失节的妻子。
但是赵文虞拒绝了。
他同意娶谢家女,可不仅仅是想帮李鸿熙拉拢谢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因他父亲娶教坊女子为妻,宁安候府多年被权贵排挤,他想被接纳进贵族的圈子,就需要娶一个被众人认可的大家闺秀为妻。
若是用毁人名节的方式娶到她,即使谢家以后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帮他在五皇子那里站稳,赵文虞也依旧会被权贵们孤立。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为了打消李鸿熙的怒火,赵文虞根据他对谢云韶的了解,献计谋划了今日的之事:嫁祸太子失德,再用言论逼死谢云韶。到时候太子和皇后必定地位不保,而谢家也会因此与李皓棠结仇,李鸿熙想拉拢也就简单了。
远处,谢云韶他们的马车慢慢地融进了夕阳的余晖中。
“可太子已经被废了,殿下可以安心了。”赵文虞轻轻道。
“太子被废不假,但谢家也因此跟他们站在一起了。”李鸿熙看着他,脸上并无半分喜色,“最重要的是,皇后仅仅是被禁足罚奉,你让我怎么安心!”
“皇后那里,就要看贵妃娘娘有多努力了。”赵文虞凉凉地开口说道。
按赵文虞本来的安排,废掉陈皇后本也应在情理之中。可惜贵妃失言,皇帝为了息事宁人,对陈皇后只作了轻罚。
李鸿熙知道这火气不能对赵文虞撒,便转了话题,问他:“后面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今晚就动手。”赵文虞摸着腰上的长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