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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5.
      经过那一晚两人掏心窝子的”夜谈”后,陆为舶的性格几乎是发生了质的变化。

      不,或许应该说,现在陆为舶所展现出来的,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只不过这个样子有点出乎靳洋的意料,陆为舶比他之前所想象的更加……闹腾。

      随着和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越来越熟悉,少年每天都像是拥有用不完的精力,虽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爱帮忙,有礼貌,但他的话痨属性也逐渐暴露了出来,用林梦的话来说,就仿佛一个哑了多年的老哑巴突然获得了说话的能力,拼命地想要展示自己会说话似的,这孩子讲十句里面有八句是废话,脑洞清奇的要死,时不时蹦出一句谁也听不懂且毫无逻辑的惊奇之语,十分意识流。

      在陆为舶越来越话痨的同时,靳洋也慢慢发现,与别人不同,陆为舶跟他相处时,总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娇纵,就好像他是在用一根柔软的鸡毛轻轻的在那个名为“靳洋的底线”的肥皂泡上扫来扫去,然后每次在肥皂泡将破的时候,又赶快缩回手,吹一口仙气,把快破掉的肥皂泡给修补好。

      比如,早晨开工时,前一秒还站在摄影棚旁边吸溜豆浆的陆为舶突然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人,一打电话,他的手机在摄影棚里,人可是不见了。

      派了三四个人分头去找,去卫生间找,去酒店找,都没见人,导演倒是不着急,可靳洋差点就要发飙,因为他最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当靳洋彻底火了,用力一跺脚从休息椅上站起来,把站在他身边的周卓和秋秋吓得一个哆嗦的时候,陆为舶又笑嘻嘻的从远处跑过来了。

      靳洋冷着个脸看着陆为舶从远处跑来,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作,陆为舶就献宝似的递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夹馍:“今天早上的包子你一个都没吃,所以我给你买了个肉夹馍,纯瘦的!”看见靳洋冷脸看着他,又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换上一种十分诚恳的认错语气:“我下次不在快开工的时候乱跑了,或者我下次再跑快点,我错了。”

      靳洋接过肉夹馍,闻到了从袋子的缝隙间飘出来的卤香味,又看着面前那个写满了“天使”二字的发旋,一口恶气哽在喉咙里,只得愤懑的将肉夹馍一口咬去小半,末了再轻轻一拍那人后脑勺,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拍摄第八天,这是个黯淡无光的阴天。在这一天,剧组迎来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剧中饰演萧烽女朋友的女演员跟靳洋有最后一场暧昧戏要补,补完这场戏后,她将成为剧组里第一个杀青的演员;第二件则是陆为舶跟靳洋的吻戏。

      林梦跟两人说明完当天的拍摄任务,靳洋就一声哀嚎捂住脸,“编剧大大,咱就不能分开拍吗?您这是要我精尽人亡啊?”

      “说什么呢精尽人亡的,你跟人家姑娘吻戏都拍过了,最后再暧昧一场怎么了?坚持一下就过去了,人家拍完这场马上都杀青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乖啊。”林梦翻他个白眼,然后把头转向陆为舶,“小琛啊你今天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白天没有你的戏,你就等傍晚光线暗一点了和先生拍个室内的吻戏就行。”

      陆为舶裹着个小毯子坐在台阶上,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靳洋看着他这副蔫蔫的小模样,觉得实在有意思,便贱兮兮的伸手去刮他下巴,旁边秋秋则默默地打开了摄像机。

      陆为舶一个偏头躲开靳洋的手指,继而狠狠地瞪着他,试图用目光杀死这个不知死活的臭男人,靳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嘟起嘴巴凑过去一点,口齿不清的冲着陆为舶嘟囔,“那我来先跟你亲一下,来啊来~”

      陆为舶一脸嫌弃的向后缩着,整个人几乎半躺在楼梯上,靳洋也越来越靠近,眼看就要亲到陆为舶那写满了嫌弃的侧脸——

      “萧烽!人家姑娘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呢!”现场导演一脸蛋疼,大踏步的就要过来揪靳洋。

      靳洋看都不看怒发快要冲冠的导演,大言不惭的开口:“哄我媳妇儿呢!”

      导演也习惯了他这幅样子,拽着胳膊就给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等会儿再哄,等会儿我帮你哄!”又拽着他走了,靳洋被拽走时还贱兮兮的转头给陆为舶连飞三个飞吻。

      秋秋蹲在地上,举着摄像机冲陆为舶这边凑近了一些,“现在你的内心活动是什么?”

      “I DON'T CARE~”陆为舶两手一摊,没好气的冲秋秋翻个白眼。

      “讲真?”秋秋毫不介意陆为舶这个快要翻上天的白眼,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戏精上身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陆为舶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弃妇脸,抽抽搭搭的把头埋进了毯子里,旁边林梦和秋秋两个人笑成了一团傻逼。

      但其实只有把头埋进毯子里的陆为舶自己才知道,鼻头那几乎让人掉下泪来的酸涩感,绝不是什么错觉。

      中午全剧组一起吃了顿大餐,送走了饰演萧烽女朋友的姑娘,周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天挺暗光线合适,不如咱直接把吻戏一拍,今天早早收工。

      工作人员们当然举双手赞同,谁不愿意早点收工然后回去睡个好觉啊,于是全剧组对此达成一致。

      其实这场吻戏不算很大,只是醉酒的萧烽按捺不住时的一个浅吻,不过对于“初经人事”的陆为舶来说,就有那么一点值得紧张了。

      从工作人员们布置场地开始,陆为舶就一直在场地里跳着脚蹦来蹦去,屁股上像长了针似的怎么也坐不下来,破天荒的喝了两瓶农夫山泉。

      到了正式拍戏的时候,陆为舶更加像是个边飞边漏气的气球,简直要把拍戏的房间当成运动场,一言不发的在房间里绕圈圈。

      靳洋拉着他在导演指定的位置站好,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紧张,但为了不使陆为舶更紧张,他拼命将自己的紧张忍了回去,还宽慰的拍拍陆为舶的肩膀。

      “小琛,一会儿得掉两滴眼泪的啊,剧情需要,记住没?”周卓温和的提醒陆为舶,但这也丝毫没有起到缓解他情绪的作用,“准备了啊,三,二,一,Action!”

      两人迅速进入状态,靳洋拼命抑制住双手的微微颤抖,捧住陆为舶的脸颊,慢慢的冲他靠近了过去。

      现场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只有机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

      终于,嘴唇触到另一片温热的柔软,在那一瞬间,靳洋看到陆为舶那双漆黑的眸子一闪,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晶亮。

      这肯定是错觉,靳洋想,毕竟现场还有打光的设备呢对吧。

      陆为舶轻轻闭上了眼睛,小刷子一般的长睫毛颤抖着,抖落下几滴咸咸的泪水,紧跟着的,是他控制不住的眼泪,像是一条小河一样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在少年尖细的下巴上聚成了一股,落在了穿着白色干净板鞋的脚背上。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萧烽突然酒醒,转身落荒而逃的部分了,靳洋余光看到周卓打的手势,一个用力将眼前的少年推开,脸上带着慌不择路的仓惶和震惊,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出画面,而镜头始终正对着的陆为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此刻他的眼睛再次睁开了,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对上靳洋出镜的方向,灯光师适时的将反光板略微调整了一个角度,摄像机将陆为舶脸上的泪痕清晰的收进了镜头里。

      “Cut!”周卓一个响指,安静的现场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周卓乐呵呵的拍着巴掌:“小琛啊,今天下午表现真是太不错了,哎呀,你这孩子进步还真快,太棒了太棒了,晚饭给你加鸡腿!”

      陆为舶接过秋秋递的纸巾,一边擦着眼泪,勉强冲周卓挤出一个有些狼狈的笑,他假装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靳洋,男人手插兜站在一群拍巴掌的人里面,显得有些突兀,他紧紧的盯着陆为舶,眉头微蹙。

      周卓心情大好,飞快的拍了几个近景后,就宣布收工。

      工作人员们一片欢呼,尽了本职工作将场地整理好,各自回去休息了。

      陆为舶一路惜字如金的跟着林梦一行人回到酒店,他关上门,坐在桌前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

      “拍摄第八天:

      我觉得我越来越脆弱了,今天天气很不好,所以心情也有点不好,可能是因为没有睡好,总有点莫名其妙的想哭。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最近虽然也有很开心的事,但是我好像没有别人那么开心,我总觉得别人的开心跟我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很开心。

      其实我已经适应了剧组里的生活,和大家相处的也不错,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好像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我今天真的都没怎么说话哎……

      可能明天出太阳了就好了吧。”

      一滴眼泪突然掉落下来打在纸页上,陆为舶一惊,又害怕钢笔写的字迹被冲掉,急忙伸手抹了一下,却带出了长长的一条蓝黑色的淡淡的墨迹。

      这条墨迹仿佛一道导火索,将陆为舶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烧断了,比刚刚拍戏时还要多的泪水接二连三的涌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净,陆为舶懒得擦了,干脆伸出一只手将日记本推远一点,任凭眼泪落在桌面上。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几天也确实没有人欺负他,可就是想哭,哭着哭着脑海里又十分糟心的浮现出这几天靳洋和那位已经杀青的女演员的戏份来,除了他没在现场的那几场,剩下的几乎是一场一场的在他脑子里按列表循环播放,唯恐他的脑子不够乱似的。

      这个糟心的视频列表依旧没有要停止播放的意思,陆为舶的眼泪也越流越凶,最后干脆抽抽着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用力甩着脑袋想把那些影像甩开,可是它们就像是彻底植入在他的脑细胞里了似的,连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给他放大了摆到眼前,估计连周卓的摄像机都拍不到这些细节。

      一般人伤心或者情绪低落时,会选择听一些积极向上的音乐,或是看个喜剧电影之类的,以此来调节情绪,偏偏陆为舶这人总爱犯贱,越是伤心反而越爱听伤感的歌。他拿出手机放了一首《Six Feet Under》,听着听着,越发觉得人生无望,伤春悲秋起来。

      单曲循环到第三遍时,房门被人轻柔的敲响了。

      陆为舶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泪痕,站起身来去开门。

      是靳洋,他举着两袋酸奶站在门口,冲陆为舶笑得像个小天使。

      “你今天又没喝水吧?哈哈,我来给你送温暖哦!”

      语毕,他不由分说的擦过陆为舶的肩膀挤进房间,把两袋酸奶放在桌面上,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下东西,那天你帮我给箱子里放面膜,我找不到你放哪里了……”

      陆为舶点点头,回到桌边拿了房卡,跟靳洋一起朝屋外走去。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靳洋的眼神始终黏在他日记本里那道显眼的蓝黑色墨迹上。

      靳洋的房间里开足了灯光,相比陆为舶这边就要明亮的多了。陆为舶在行李箱里翻了翻,轻松的就找到了靳洋的面膜,还顺带着帮靳洋整理了一下他那乱七八糟的行李箱。

      他站起身来把面膜递给靳洋,男人很感激的冲他笑了一下。陆为舶吸了下鼻子,回给男人一个不怎么开心的微笑,转身准备离开。

      “哎,”靳洋突然出声叫住他,“你眼睛怎么了?”

      陆为舶下意识的抬起手蹭了下眼角,转身有些疑惑的看着靳洋。

      靳洋把面膜随意扔在桌子上,大踏步的冲他走了过来,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抬起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巴,对着光线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啦?”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啦一下,像山洪爆发。

      那一瞬间,陆为舶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那个苦逼兮兮的小秘书齐琛,萧烽对他不理不睬跟别人好的时候他就对影自怜怀疑人生,活像个冷宫里的怨妇,可萧烽一对他好吧,他就把一切的不愉快抛诸脑后,照样对人家掏心掏肺。想当初他看原著揣摩人物性格时,还曾经对齐琛的这种草包性格嗤之以鼻呢,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哎呀哎呀,”靳洋拉着陆为舶在床边坐下,手忙脚乱的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自己则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两条腿夹在陆为舶的腿边,用腿做了个临时的夹子不让他挪动,“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一直都挺开朗的吗?今儿是咋了?从早上起我就看你不对劲。”

      陆为舶拿纸巾沾沾眼泪,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看见我跟人家演戏吃醋了?”靳洋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少年,“你这么喜欢我啊?”

      陆为舶:“快走开。”

      “不要,我松开你你就跑了。”

      “我不跑,我要上厕所!”

      靳洋大笑着放开了男孩,他发誓,虽然陆为舶起身时眼眶依旧通红,但他的嘴角绝对是上翘着的。

      等了好久人都没从卫生间里出来,靳洋奇怪的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小陆啊,你掉马桶里了吗?”

      卫生间门被人用力拉开了,陆为舶举着个小刷子,幽怨的瞪着靳洋,“你用洗手池的时候可不可以干净一点啊?啊?!池子边上怎么一圈黏糊糊的,沾了我一手!”

      靳洋:“……”

      那是他刚刚在池子边打翻的一小盒蜂蜜,粉丝送的,可贵了,害得他心疼了老半天。

      “你没事干吗?为什么要在厕所里开蜂蜜?!”

      陆为舶一边用刷子使劲的蹭着蜂蜜留下的黏糊糊的印子,一边没好气的质问门口站着的笑嘻嘻的男人。

      “我拿来冲了牛奶当面膜的嘛。”

      “你好腐败啊你,那么好的蜂蜜拿来做面膜。”

      靳洋也不生气,转身回到房间里,过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隔着卫生间的玻璃门板传了过来,“我给你拿一个你回去冲水喝啊要不要?”

      陆为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啊?”靳洋抬高声音冲门口喊。

      没人答话。男人扔下手里的小蜂蜜罐子,疑惑的大踏步朝门口走去,跟陆为舶对视了一眼,陆为舶耸耸肩,又低下头去跟水池边上的蜂蜜作斗争了。

      “哈喽!我们来采访了哟,在干嘛呢?”

      是林梦和秋秋。

      平时脾气“非常好”的靳总一见是她们两个,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拉下脸,试图用目光将两个女人赶走。

      “拍照还是录像?”靳洋凶巴巴的敲了敲摄像机。可是两个女人理都不理他,因为她们发现了新的猎物——

      “我的妈呀这是谁!这是谁!”林梦一声尖叫,兴奋的女高音直直的刺进靳洋脆弱的耳膜。

      陆为舶一惊,连忙抬起头,立刻就对视上了林梦写满了“OMG我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眼眸,旁边还有一只兴奋的两眼直闪的秋小辫。

      平常他也到靳洋的房间里串门,可从来没被她们撞见过,虽然两人什么都没做,但他就是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哎……哎呀,”陆为舶慌乱之下连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放,他慌张的在衣服上把手抹干净,侧过身子就要从林梦旁边挤出去,“我……我帮他刷东西呢,哎……别拽我……啊啊啊先生!!你管管她们啊——”

      靳洋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乐呵呵的靠在门边,看着陆为舶尖叫着冲出门去,又尖叫着被秋秋拖了回来,按在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陆为舶才不情不愿的乖乖坐在了椅子上,靳洋则蹲在地上默默地削了个梨子。

      “你们要吃吗?”靳洋提着梨子杆问秋秋和林梦,见两个人都摇头,他喜闻乐见的把水果刀扔在一边站了起来,“都不吃那就我吃。”语毕又提着梨子凑到陆为舶跟前,“你吃吗?”

      陆为舶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梨不能分着吃,因为会分离的。”见靳洋盯着他看,又耐心的给他解释:“‘梨’和‘离’是谐音,谐音懂吗?”

      “你咬一口就得了,我又没切给你吃啊。”

      “没切……可是分着吃也算啊。”

      “你爱吃不吃,”靳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小小年纪的迷什么信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陆为舶梗着脖子一脸认真的学着自家妈妈的样子。

      平时在家里他想要跟妈妈分同一个梨子,妈妈也这样告诉他,而和妈妈一起时,他总是嘲笑别人迷信的那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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