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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废后 ...

  •   曹节回到寝殿,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坐在铜镜前,取下头上的一支步摇,捏在手中把玩。这支镶着羊脂玉的步摇细白油润,是年初晋封为贵人时的赏物,入手温润,不似一般的玉那般冰凉。她抬眼望向窗外中宫的方向,锁紧了眉头。
      中宫的风暴快要来了吧。

      来得好快。
      她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懒厌地翻了个身,并不打算起来。这才十月,就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本拟继续睡会儿,可总觉得外面闹哄哄的。她恼了,唤了侍女来问话。
      “是御史大夫郗公和尚书令华公来捉皇后,前面乱得很呢……”
      “什么?”曹节腾地一下坐起来,这话搅得她睡意全无,“大清早的就闹到后宫来了?快,更衣。”
      她掀开被子,匆匆下地,立即来了两个侍女伺候她更衣洗漱上妆。
      “不必麻烦至此,又不去做什么。”曹节略过繁复的衣妆,又叫了一个小黄门立即去通知曹宪。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其实废不废后与她没多大关系,她认定未来的皇后是姐姐曹宪。只是她心里忍不住想去看,不为凑热闹,只想问问两位老臣,父亲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她赶到中宫,一路上随处可见执戟的侍卫。那些侍卫见是曹贵人也不敢阻拦,任由她蹑手蹑脚地隐在门后张望。殿内站了三人,一位年纪大些的是尚书令华歆,另外两位则是先前曹彪向她提及的校事赵达与卢洪。殿中不见刘协。
      只见赵达阴阳怪气地对华歆道:“华令君,魏公可是点明要你出力。你须亲自捉拿废后。”
      华歆抬眸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赵达,只得缓步走至墙边。他面无他色,似是没有知觉,直直地望着前方的地面,展袖抓了一人出来。曹节这才瞧见,原来伏后躲在墙壁里,由华歆抓住她的发髻将她拉了出来。
      曹节心下一紧:华歆这一抓可是将自己半辈子的清誉给毁了。
      伏后被拉到殿中,华歆赶忙松了手,仍不看任何人。另一个卢洪见状,随即下令让两个侍卫架住伏后,向外拖去。
      见殿中诸人都散了,曹节也悄声跟在后面。她躲在檀木门后瞧,刘协和御史大夫郗虑坐在外殿。刘协面带戚容,眼神空洞,他也知道这是既定的结局,再怎么反抗也于事无补。
      伏后因为挣扎,发髻全散,披着发光着脚,经过刘协面前时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泪如泉涌:“陛下,真的不能救救我了吗?”
      刘协不敢与她对视,整个人如坠冰窟,连话语里也透着凉意:“我亦不知我的性命还能延续到何时……”
      冷冽的话语直戳人心,戳得人呼吸困难,彻骨酸心。伏后已完全绝望,两眼一闭,性命全交给了侍卫。
      曹节见伏后被架走,只觉心惊肉跳,背后一阵寒意袭来,愈发觉得自己父亲过分狠厉。
      “郗公!天下难道有这样的事吗?”望着远去的伏后,刘协悲恸地向身边的郗虑发问。
      郗虑早年也是享有清誉的名士,但自从被迫参与构陷孔融之后,已经名誉扫地。此时他亦像一具破碎的空壳,茫然地旁观眼前的一切。所谓清流名士,在魏公的权威下,皆成枯木朽株。他没有回答刘协,只是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告辞。过了今日,他和华歆仿佛又老了一轮。
      “郗公,你说话啊!郗公!”刘协不死心,追了上去,却被立于门外的两名侍卫拦住。
      “你们——”刘协恨恨地看着两名不知好歹拦住皇帝的侍卫,他只觉得这世道真的变了,是不是下一次,他也会被执戟的侍卫拉出大殿。
      曹节看了,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她见那两名侍卫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心中一怒,走上前去喝道:“放肆!你们胆敢阻拦圣驾!”
      那两名侍卫见是曹贵人,连忙低下头去,撤回手中的戟,退回殿外站立。
      刘协正愁没地方出气,见到曹节,怒意更甚,大有玉石俱焚的心态。他走上前去,捏住她的手腕。
      “你来做什么?是看戏,还是故作怜悯?”
      他用尽了力气,曹节担心自己的骨头将要碎裂。她的眼角憋下吃痛的酸意,屈膝跪下,垂首放软语气道:“贱妾不敢。只是见侍卫太过无礼,忍不住出来说一句……”
      “说他们有何用?你能不能劝魏公,救下皇后?”
      刘协手上的气力没有放缓,这话又戳中了曹节的伤心处。她带着哭腔道:“贱妾若是能劝得动父亲,也不至于来到许都了。”
      刘协听闻,手忽然松开,看着红了眼的曹节,仿佛听到一件极为可笑之事。他笑出声来,笑声里似乎还透着欢快。欢快过后,才徒留无尽的悲凉。
      他不再理会流泪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向内殿走去。他的背影落寞,泄出一股颓丧,隐隐萧瑟,蕴含了孤独。
      曹节见他走远,揩了揩眼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回了寝殿。这一日浑浑噩噩,曹宪和她讲了些话,她至傍晚时已不记得几句,只倚着门,望着昏暗的天幕发怔。
      再回过神来时,刘协已然驻足在她身前。皇帝似笑非笑:“我来看看,你哭的样子。”
      曹节不知他所指为何,该痛哭的不应是她。但她垂着脑袋,现下不可与刘协冲撞。
      刘协俯身凑到她耳边,语调轻缓,不辨悲喜:“你可知道,你父亲将皇后下于掖庭暴室,用了幽闭之刑。”
      他声音低沉,彷如夜雨拍打损坏的窗棂,仅轻飘飘的几个字,便道出伏后所受之罪。曹节逐渐怔忪,不知该接何等话语。暮色非但未能抹去刘协单薄的身影,反使他的轮廓在背光处越发凌厉。
      “你又知不知道,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皆被鸩酒毒杀?你父亲还下令,要将伏氏宗族百余人尽皆处死!”
      曹节猛然抬头,和刘协有一刹那的视线交织。皇帝的双眼里仅见稀疏的光,衔着刺,刻意要将人划伤。他分明是故意发狠,但惨淡的面容又透出他的心底亦是白茫茫的一片。
      曹节惶恐不安,猜不出刘协意欲为何。泪水平白无故地淌下,使她说出的话都打着颤:“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她扭身向殿内躲去,可刘协拽住了她的衣袖。“你怕什么?我都不再怕了,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内心抽痛,似被刺藤紧紧纠缠,还偏要拉她与他同入荆棘,“我只要你知晓,你我今后都不会好过。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这天是如何变了颜色。”他语气如丝。
      夜幕的黑暗开始笼罩四周。刘协按着曹节的手,掐灭已然微弱的灯芯,蜡烛最后冒起一股青烟,使她煞白的面庞浮现了一瞬。
      没有宫人前来。
      毕竟谁也想不到刘协会对曹操的女儿产生什么威胁。
      原因只为,他不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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