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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8- 来一份早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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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晰早上是被热情加州的空山早鸟不知疲倦的叫声吵醒的,当然她睁开眼发现依然身边没有辛系。浑浑噩噩间她按亮手机一看,8:37,很好,几乎是完美的健康作息,哪怕她才刚换了时区不到二十四小时。
恪守养生之道的人民教师昭晰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就是醒了,她利落地起身去盥洗室洗漱,正刷着牙的功夫,却听到阳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唧唧哇哇吵翻了天。她含着牙刷晃晃悠悠出去想看个究竟,打开落地窗走上阳台往楼下一望,发现是塞壬和辛系两个人晨练回来,正在因为等会儿早餐喝粥还是吃培根煎蛋起了争议。
“我说——难得拥有一个完整的早晨,难道你不想尝一尝完美的中式早餐吗?”辛系刚被塞壬强迫训练完体能,整个人出汗得像是从水里刚打捞上来的溺水者,不仅头发湿透了而且还气喘到快要窒息。
“我建议你最好在测试之前不要吃流质,不过……如果你等下不怕吐出来的话,可以吃。”塞壬随手扔给她一块毛巾擦汗,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望着天的脸上满是鄙夷加嫌弃。
鬼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有这么恐怖吗?我觉得你在危言耸听!让我来猜一猜……啊哈!其实你只是想吃油腻腻的培根了吧!”辛系说得笃定,理直气壮得连声音都大了很多,惹得本躲在灌木丛里寻找食物的松鼠被这突如其来的音量吓得飒飒逃走。
“……”塞壬无语,侧目看她那张脸,觉得她又蠢了不少。他懒得解释前因,但又顾忌着后果,于是接着说道:“我最后说一次,你要喝粥就喝,但别吃太饱。”
真的会吐的,尤其Pin操控机械臂“不小心”攻击到你腹部的时候,那个力道——只感觉连胃袋都要被打出来了。
辛系听他这一脸严肃的警告,莫名地咽了咽口水,开始害怕了起来。但该喝的粥还是要喝的,这可是她五点钟就起床准备的超豪华鸡高汤碎牛肉滑蛋粥,煮了一大锅,不喝可就太浪费了!
这两位回屋的路走得缓慢,前一个专心致志考虑着要不要给留宿庄园的格雷先生也送上一碗,后一个还在不停回想被恶魔Pin支配的恐惧。
在蓝光这些年他什么样的能力者没见过,但自从遇见了Pin这个身份很值得考究的S级【超脑】之后,他感觉世界都变了。脑子是个好东西,过分聪明的大脑却是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尤其是这颗大脑还对你的能力很感兴趣的时候,那可真是个十足的噩梦。
两人各有心事,谁也没发现俯在阳台栏杆上刷着牙看他们的昭晰,于是她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当作一个监控镜头,饶有兴趣地看他们的表情动作一路由吵吵嚷嚷转换到行将就木,直到离开了视线。
昭晰知道塞壬的出现是在辛系进蓝光的第三十天。
那天辛甜甜刚走出消息封闭的集训中心,正迫不及待地和她发着短信交流这一个月的所见,就正巧撞上了收到邮件来接她去附近蓝光据点报道的塞壬的胸口。一股清淡的运动沐浴露的味道隐隐环绕在辛系鼻尖,要是认真去捕捉的话,还能辨别出一丝柑橘调古龙水的味道。辛系猛地抬头,惊鸿一眼,仿佛碰见天神下凡,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据她冷静过后回忆,那时的塞壬身材还不像现在这样厚实,映入眼帘的是深刻的锁骨和下颌线分明的交错线条。从这位陌生人的五官中完全不难看出他脾气不小且性格很差,不苟言笑的样子是一朵傲气十足的高岭之花。
他虚靠在一看就很贵而且外表也酷到没边的机车旁,双手抱胸,盯着只顾捧着手机打字不看路最后直挺挺往他身上撞过来的辛系不说话。那副不怒不恼处变不惊的模样再配上精致的外貌,是愠怒之下的冰中花火,危险又美丽,有种引人入胜令人无法抗拒的迷惑力。
辛甜甜以往哪见过这种好看得雌雄莫辩的冰山大美人,况且还是开机车的冷酷朋克系。她一下看得呆了,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拍照不礼貌,那她一定想把这位冷酷冰山美人拍下来传送给昭昭分享一下。
“撞了我,不道歉?”
冰山美人说话了!!!
虽然“她”的中文音调听上去很不标准,而且声音有一些不对劲,但这一切在辛系的眼里都不算什么!因为她一旦花痴起来,几乎……不,是完全……智商为负数,没有任何思辩的能力。
那时尚且年轻的辛系还是个刚走出象牙塔的乖乖仔,不会咬文嚼字颠倒是非的诡辩,反倒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她赶忙把手机收到身后,连声道歉,慌乱中甚至还用打桩机一样的频率鞠起了躬。这情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塞壬是在拦路为难这个头顶只到他肩膀的小个儿女孩。
塞壬嫌她这个举动过于呱噪碍眼,皱着眉伸出一只手,轻巧地按住辛系的脑袋,停止了她毫无意义的复读式道歉,没耐性地说道:“你叫Clara Xin,对吧?”
被按住脑袋的辛系没法点头,只睁大圆圆的眼睛道:“是我!”
“Kevin,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塞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我会是你在蓝光的搭档。”塞壬说话时还是没松手,像是怕眼前这个女孩再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行为。
可惜他实在低估了辛系的脱线程度,她这次没有什么夸张的动作,只是维持原样。塞壬按在她额头上的手并不妨碍她把整张脸笑开。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十分有礼貌地问好道:“塞壬姐姐你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在未来!”
塞壬,姐、姐,你好?
不,塞壬哥哥他不太好。没有谁被认错性别后还能愉快问好的,没,有,人。
但塞壬也不是一般人,他可是从小就因为长相原因被误解到大的,早就对这事儿产生了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诡异接受度。
所以……谁也想不到他此刻,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都怪他这两个月中文学得太过卖力,竟然听懂了眼前这位一脸天真蠢相的未来搭档说出的所有话!虽然说听懂了还不如听不懂能让他心里来的舒服,但这对他的外语水平来说显然是个质的飞跃!
郁闷和窃喜交织,塞壬和辛系的第一回合以他的神思复杂告终。
塞壬微薄的耐心就此耗尽,经过这么一闹腾觉得精疲力尽,他中文口语并不好,一肚子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憋得慌,于是当机立断换回了英语,按着辛系的脑袋往上移迫使她视线和自己对上,桃花眼里伪装出一片杀气腾腾,说道:“嘿,你看我哪儿像个姑娘?”
换回母语的塞壬明显多了底气,声音比起之前粗犷得多,俨然不是那个讲中文时有些别扭细软的嗓音。
“咦?”辛系瞬间智商回脑,她清醒过来,又快速上下扫过塞壬全身,好像的确……灰色T恤和颜色杂乱纹路晃眼的蓝黄格子衬衫外套,宽松到毫无版型可言的黑色运动裤还有棕色登山靴,这等美感全失的打扮和一贫如洗的平板身材……好像……的确……
是个男性。
还是个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
她愣住了,她噤声了,她的眼睛干涩地眨巴了两下以示尴尬。
塞壬本想再说些什么教训下这个呆愣的新人,但转念想到她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固定搭档,还是决定克制住自己暴躁的冲动。他把按在辛系脑袋上的手掌收了回来,撇了撇嘴,咽下冲动的词句,喉结翻了翻后出声道:“走了,我先带你去据点报到。”
说罢递给她摩托头盔,自己利落地跨坐在车上。
辛系虽然反射弧长了些,但她还是看到了塞壬的一脸无奈,再配合他欲言又止的别扭样子,显得十分诙谐。但她忍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欲望,闷着嗓子答应道:“好吧。”然后乖乖戴上头盔,跟着坐在了后座。
朋克塞壬发动机车开得飞快,身后辛系仍然不忘拿着手机艰难又执着地把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完善后按了发送键。
彼时昭晰刚好下课,翻过手机却看到闭关许久失去消息的辛甜甜发过来一堆前后不着调的文字,前一段还在事无巨细地说集训有多苦,后一句就加了三个感叹号开始发疯:!!!我未来的搭档是一个亚裔男孩!!他自称塞壬,哇!他长得好漂亮呀,好看得像个女孩,超酷的!!!
等等!神话体系里塞壬不就是女妖吗?还是说这是什么新的形变超能者吗?……不过叫这个名字也太中二了吧?
世界历史老师一头雾水,满腹吐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好友是不是被外星人给绑架了在给她打暗号。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人即将伴随辛系接下来工作生涯的所有时刻,时常出现在辛系给她发的报平安的邮件里。两人成为搭档之后就几乎形影不离地执行各种任务,在世界各地见闻万象。
以至于昭晰收到的邮件里,辛系对他的称呼也逐渐从“那个很酷的搭档”到“强力的工作伙伴”再到“好朋友”,不停改变着。
伴随着他俩心心相惜发展友谊的同时,昭晰也感受到了她与辛甜甜的友情存在着危机四伏,有段时间她甚至一度觉得这位名叫塞壬的男性即将取代她在辛甜甜心中最佳好友的位置。
当然,事实证明并没有,只是她缺乏安全感再加之占有欲作祟后的脑补罢了。
辛甜甜一定会有其他好友,但她昭晰始终是独一无二的。
看罢这场辛系和塞壬的斗嘴,昭晰回了房间,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继续漱口洗脸。没一会儿她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辛系回来了。
“昭~昭~你起来了呀?”她头顶着毛巾,探着脑袋往盥洗室里看,漂亮的眼睛眨巴不停,她盛情邀请道:“要不要吃早饭呀?我做了牛肉粥!”
昭晰点头,吃当然是要吃的。
“那你等下,我冲个澡。”
辛系锻炼完一身的汗黏在身上,很是难受,急需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才行。
“好。”昭晰本来也洗漱完了,就给她让出盥洗室,坐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她。简单回复了几份工作上的邮件后,昭晰又得空给父母写了一封,事无巨细地把自己能力觉醒的过程和辛系定居在LA的事,全部交代了过去。
蓝光队长训练有素,一个战斗澡洗得极快,她裹着浴巾跑出来带起的水汽还没见着怎样氤氲,就跟着雷厉风行的步速消失了。
两人把自己收拾妥当,换了衣服,一出房间就闻到培根和鸡蛋的香气弥漫在公共休息区和走廊里,塞壬果然还是没有为寡淡的牛肉粥所妥协。
今早的餐桌格外冷清,只有塞壬一人端着盘子吃他油腻腻的培根鸡蛋。辛系轻哼一声,心里反复骂他不识货太顽固,然后到厨房为自己和昭晰各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牛肉粥端上了桌。
昭晰落座在塞壬对面,辛系由于耍着小脾气,在她身边坐下后只顾专心吃自己碗里的粥什么话都不说,现场气氛有些怪异。昭晰和塞壬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没有共同语言,问好后只剩沉默。
为了缓解气氛,开启话题的重担落到昭晰肩膀上,她主动地问起了其他人的去向。
“怎么没看到希尔和Pin?”她说。
切培根的塞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木着脸看向昭晰,就像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让进食的塞壬听到的名字,但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声音里带着些懒洋洋的不满:“希尔一早就去了总部。Pin那小子,他很少和我们一起吃饭,通常都是窝在自己的房间,会有仆人给他送饭,但今天的话……他现在应该和格雷在一起。”
“哦,是这样。”三两句把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昭晰可不是习惯接话茬的主儿,她一边苦恼着还有什么话题可以拯救这个氛围,一边心里念到:看来塞壬心情差的时候也是话题终结者,以后记住不要惹他生气。
“辛都和你说了吗?今天要做的事。”塞壬把最后一口鸡蛋培根扔进嘴里,脸色有所好转,但依然是冷冰冰的模样。
昭晰言简意赅:“说了。”
昨晚直到临睡前辛系都还在和Pin隔着房间用电子助理通话,她当然知道今天要做的事——辛系需要借助Pin的能力和他那个听上去很厉害的实验室来检查清楚昭晰的能力构成、觉醒机制、能力缺陷、能力最大范围和其所能达到的程度……
总之,有一系列的问题等着具体解答,毕竟只有知道这能力具体是什么构成才能得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可是判断是否需要申请特殊档案保护的关键,所以这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那你记得不要吃太饱,Pin那家伙可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塞壬的语气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马上要上战场的叮咛,或者Pin那个看上去羸弱的少年其实是个暴力狂,之类的。
“好。”昭晰一口答应下来,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空虚了一晚上的胃逐渐回温,感到暖融融的。味蕾也同样获得治愈,辛小厨的粥做得咸鲜适宜,牛肉和鸡蛋在米粥里仿若是天作之合。
昭晰不禁又想感叹,想当初少年时期的辛系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水仙根和大蒜头都分不清楚的一个人,现在却已经会变着花样做饭了,实在是环境逼人进步,命运使人成长。
厨艺飞速成长的辛系哼哧哼哧喝了一碗,接着又去盛了第二碗。她对塞壬的偶发性小脾气在喝第二碗粥时显然消耗殆尽,因为她又开始仿若无事发生般一边感叹自己为什么厨艺这么好,一边不厌其烦地劝塞壬要不要也来一点。
吃了半饱觉得刚刚好的塞壬当然拒绝,顺带毫不留情地对她翻了个白眼道:“你少吃点吧,你看你的脸现在越来越圆了。”
辛系瞪大眼睛,做出一脸“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敢这么说我”的愠怒表情,她虽然本来就是显人幼齿的圆脸,但没有女生在被人拐着弯说:“你胖了”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的。
“我!有!腹!肌!我!不!胖!”从牙缝里冒出来的话,字字带着强调的意味。
塞壬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他神情淡漠,任由辛系又开始气鼓鼓的吃她的第二碗超豪华鸡高汤碎牛肉滑蛋粥。
今早的二楼也将开始平和又快乐的一天。
楼上一早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楼下加长加大版的长桌上却没有那么欢脱,Pin和格雷之间的气氛死寂,沉默得非常诡异。
事情要从今早八点说起。
格雷的卧房在三楼,虽然通常没人会这么早就来打扰他休息,但他却被生物钟准时叫醒。模糊间一睁眼,他便发现Pin盘着腿坐在他斜前方的沙发上,手拿平板电脑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这小子神出鬼没,吓得他立刻神脑清明,甚至背后都出了一层薄汗。
“Pin!为什么你在我的房间里?”格雷早起声音沙哑,一开口便要破了音。
“行了,行了,别像个大惊小怪的小姑娘似的,舅舅。”蓝发少年盘腿坐定,眼都没抬继续说:“惯例,我来检查你的身体参数,确认你没有再‘被’吃抑制药。”
“哦。”他的确忘了这茬。
“怎么……看你的表情,你这周来庄园的目的并不是这个?”Pin总算是在分析数据的百忙之中抬起了脑袋,平淡地瞥了格雷一眼,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并轻巧地说道:“以及……亲爱的舅舅,不劳你多问,我坐在这儿有段时间了。你刚才说的梦话,我都听到了。”
“什……什么?”显然人在刚起床并且受到惊吓后脑子是转不过弯来的,不然对待人事一向游刃有余的格雷怎么可能露出这样惊慌无措的神色。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说梦话啊!格雷不怀疑Pin为了套他的话而撒谎,因为这小子拥有先天体质的【超脑】能力,他想知道什么都能推断出来,根本不屑于撒谎。
“很明显,我说的话你已经听清楚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Pin站起身,捧着机器慢悠悠踱到裹着被子的格雷身旁,毫无心理负担地上下扫描着他的机体。
格雷躺在床上很不自在,他没有穿睡衣睡觉的习惯,所以现在的他和Pin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在说话,他可从来没对任何男性如此坦诚过。而且Pin拿着机器站在他的床边对着他上下扫描的场面,实在让人觉得诡异极了。
“所以,你听到我在梦里说了什么?”不管怎样格雷决定忍住这种恶寒,先打直球问清楚梦话的事情再说。
Pin把进一步的参数扫描完毕,单薄的少年顺势拿着平板电脑坐在他的床旁继续分析数据,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什么细微的数字差别都没落下。
当然他的嘴也是没停,惟妙惟肖模仿道:“范澈!……辛,你听我解释。等等!我当然……不!上帝知道……!”
断断续续却无比真实,听得格雷脸上直发臊。原来他真的会说梦话,而且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做了个堪比春梦一般羞耻的狗血大三角剧情还爆了粗口,而这些好死不死都被Pin给听到了。
这——他当然得臊,还羞怯得很。
格雷接受了这个设定,却无法承受事实,只语气虚浮对Pin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但,请不要说出去。”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爱情八字还没个一撇就被周围的人八卦到底都不剩。更何况,辛系看上去可没个开窍的前兆,她大抵还只把他当作个普通的帮助她于水火之中的好心人。格雷更倾向循序渐进地培养感情,不希望有人因为他的关系去惊扰她。
“我是可以,但纳什那模样可不是要替你保密的样子。”Pin声音淡淡的,手上的平板奋力工作,屏幕上眼花缭乱地闪过各种数据,看上去可比他吃力多了。
数据演算目前进行到一半,皆为正常值,对Pin来说一心二用不是难事,甚至可以这样说,一切和数据挂钩的东西,不管是多么庞大难以处理的,只要放到他面前都像蝼蚁一样不堪一击。
Pin的天生能力体质决定了他和一般人不同,普通人思考问题是线性单程,考虑问题按照有因有果定式时序原则来,而他的大脑已经是可以多程运算的超大型处理器,致力于分析出更多的走向。
说句夸大些的,只要他想,甚至可以轻易地直面万千种未来。这种能力就像是作弊开了上帝之眼,Pin能看到了所有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他面对那些还未发生的故事,从理智和人性的角度各自分析它们:幸运还是遗憾,成功还是失败,是该得到喜不自胜的欢呼还是彻夜难眠的愧疚……那些熙熙攘攘的东西,皆为他一人所知。
只是可惜,开了“上帝之眼”的人,最大的缺陷便是不需要情感依赖。他一向不插手其他人的任何事,哪怕改变别人糟糕的命运只需要一个微小的触动,他也从来不会伸出他的手。
不过……Pin刚刚提到纳什了?
这自认为了解Pin行事风格的格雷摸不着头脑,他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和Pin沟通最好用的方法就是直接开口问他本人,格雷努力装作忽视现在这尴尬的局面,他裹着被子半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出声,Pin就又一次开了口。
他说:“格雷,辛系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回蓝光。”
Pin神色肃穆,居高临下盯着他的模样真是认真极了。
格雷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毕竟被自己的“便宜外甥”给威胁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再加上他心里有鬼,格雷不自觉双膝上缩抱在怀里,眼神躲闪表情亏负难辨,一副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的样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格雷,逃避我的问题是没有用的,她自己早晚也会发现。哦,顺便一说,你的心跳现在有121,如果你想瞒过他们,无论在何时都应该保持平常心,格雷先生。”Pin左眉一挑,侧脸看他这幅认怂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新鲜,谁能想到堂堂伊文·李·格雷,众人眼中永远优雅得体的天之骄子,也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候呢。
“我当然早就知道,他们回不去蓝光有你的一份功劳,很大一份。我想辛系一定猜不到,对他们施以援手的格雷先生其实就是阻碍他们复职的元凶。你很会投机,格雷。利用自己财阀的影响力对有关部门施加压力,只是为了确保她无法复职,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变态的执着。不过我想,如果你真心想得到辛系的爱,就该对她坦诚些,否则……我可不敢保证知道你计划的其他人什么时候会毫无遮拦地给你捅个娄子出来。况且你说说,格雷先生,依照我们对辛系的了解,现在把你和【蓝光计划】放在她面前让她来选,谁会赢呢?”
Pin这一番话是威胁没错,但也是明示。他把关系利害一条条理清放在格雷面前帮他分析,明眼人自然一看便知。
某位少爷如意算盘打得精明,他想循序渐进和辛系自然而然地培养些感情,可对方却是个热爱环游世界找不到人影的不稳定群体,总不见要得跟着她满世界跑吧?那怎么办?
只好用一些有效的方式把她圈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安抚,缓慢接近,假装披着温和纯善的的皮,一点点套牢这只茶色卷发的野兽。
只可惜……他完美的计划遇上了自家白眼狼的拆台。
“……我会处理的。”格雷妥协,他叹了口气,把脸埋在薄被里,声音闷闷的,耳朵更是爬满了粉色的热气。被当面揭穿他因为私欲而滥用权力对格雷而言已经是一种公开处刑般的惩罚,再加上最后一句——把在辛系面前存在感并不算强的他和她最在乎的蓝光计划对比——Pin实在太会戳人痛处了。
蓝发的少年了然一笑,说道:“那就好。”
同时,他平板电脑的屏幕上也出现了最终的数据对比,Pin瞄了一眼后,语气轻快又欠揍地说道:“哦,结果出来了,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舅舅。”
Pin继续言简意赅:“我饿了,楼下等你。”
一贯阴鸷的少年此刻终于露出了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笑容,如同拨开乌云重见阳光的湖光山色,明媚得像换了个人。他妥帖地收好电脑,单手轻轻拍了拍格雷裸露在外的肩膀,也不管这位和霜打茄子一般蔫头耷脑的舅舅是否被他拍得直打激灵,他只顾自己开心。
拍了两下他觉得已经足够达到震慑的效果,于是径直转身离开了格雷先生的豪华套房。
等到格雷洗漱穿戴好下楼吃早餐时,早就没了本该对新一天清晨的憧憬,只剩下愁云惨淡的环绕。这或许是他吃过最沉闷的早餐,因为他整个早上都在想如何把告知辛系真相的风险降到最低,而他侧坐的那位始作俑者心情好到开出花儿来,仿佛在等着看一场戏!
格雷腹诽千万遍不止——超脑这个能力,简直堪比魔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你的底细,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又有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提供的是帮助还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他可没想到,这一次造访自家庄园会吃这样大的亏,前有范澈的事还没解决后面又紧赶慢赶有Pin这小子的威胁。
他和辛系之间八字还没个撇,考验倒是接踵而来,那句中国的古话叫什么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母亲诚不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