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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6- 伊文·格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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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吃饱饭后人的确会陷入一种过于安逸的状态,昭晰和辛系并排躺在床上聊些有的没的,没过多久功夫就双双去会周公,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房间里的机械管家由AI接管,判定屋内的人类进入睡眠状态后,悄无声息的机械臂轻柔地为她们盖上了毛巾毯。
昭晰是被闪电和滂沱的大雨劈醒的,睁开眼后却发现身边空了,爬起来看一眼天色再看一眼时间。18:47,看来旅途劳累的确能激发人的“潜能”,平时觉少的昭晰竟然能午睡六个多小时。
暂时没看到辛系,她也不找,反正人就在这个庄园里不会跑掉,反而是摸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冷水敷脸后总算打起了点精神。
时差给生活习惯良好的人带来的打击一时之间是缓不过来的,天朝和LA十五个小时的时差让生物钟一贯准确的昭晰感觉十分力不从心。她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心想:果然是到了衰老的年纪,连倒时差这种小事都变得困难了不少。
LA因为所处气候原因,夏天很少下雨,这样打雷加闪电的大雨更是难得。傍晚的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上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屋外的好景色也变得晦涩难辨起来。
天气恶劣,屋里却依旧安全温馨。辛系此刻正窝在公共休息区的沙发上和安全回来的塞壬打着游戏,这台PS6-3的游戏主机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很多地方,几乎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干燥寒冷的北美,湿热闷气的亚热赤道圈,动不动就下雨海洋性气候的沿陆海岛……无论是去到什么样的地方,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在工作结束之后,买上一堆零食外带小吃,窝在住处打游戏,外界纷纷扰扰,皆与这两位宅人无关。
甚至,如果外面天气很差,最好是暗无天日地下着倾盆大雨的时候,他们还会觉得自己赚了,比如今天的这个傍晚。
这个不太拿得出面的小爱好就这样,一直被他们延续到了入住格雷庄园的时候。因为确定是长期定居,所以塞壬特意出资给置办了这块游戏区,买了昂贵的设备和随时随地能躺在上面的软体沙发,一有闲工夫就和辛系窝在这里,能玩一个下午都出不来。
最近玩的是一个很受人欢迎的格斗游戏续作《神召2:夺命之路》,这游戏能和好友联机打关也能在网上寻找等级接近的“旗鼓相当的对手”PK。当然,个人水平差异过大,等级不能代表一切,所以是不是真的旗鼓相当谁也说不准。两人用2V2模式和网线那端的网友们打了小半个下午,输赢一半一半,玩乐的性质大于游戏的竞技性,亮眼操作和弱智操作此起彼伏层出不穷,谁也没资格说谁菜。
玩的正酣时,屋外一道惊天大雷轰隆而过,胆小如鹌鹑的辛系猝不及防,一个应激过度把手柄给甩了出去。可怜的手柄依照惯性在空中旋转三周半后应声摔在了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边,塞壬还没来得及嘲笑她,看见来人的面孔就立马收敛了表情。
是Even Grey,格雷庄园的主人。
格雷先生弯腰捡起了这款白色手柄端详起来,这是昭晰前几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辛系唯一的专用手柄。手柄左下被她手工刻了自己的名字,按键上贴满了Q版的卡通图案,装饰得花哨又可爱。
谁也没想到格雷会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工作日夜晚过来庄园,辛系和塞壬见到他都是一愣,前者是惊魂未定,而后者则是因为看到格雷而心情糟糕,不想说话。身前屏幕里他俩控制的小人被打得血条蹭蹭往下掉,没过一会儿便发出了战败的音效,立体环绕的“GAME OVER”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气氛立时变得有些尴尬。
格雷仿若未觉,莞尔道:“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对。”塞壬一点也不客气。
“没有没有!Kevin乱说的!我们只是没想到你今天会来这里而已。”辛系躲在沙发下的手悄悄捏了他大腿一把,塞壬立时痛到变了脸色,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觉得自己实在很委屈。Kevin是塞壬的原名,平时在组织里大家都叫他的代号“塞壬”,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本名,刚才经辛系的口说出来,他竟然有种她在称呼陌生人的错觉。
这个辛系,一天到晚胳膊肘往外拐,这样下去早晚要断臂的哦!!!
格雷走到他们身边,把手柄递给辛系,声音低沉且温柔道:“我只是想过来吃个晚饭,听Pin说你们中午吃了火锅,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我也有点馋这个。”
格雷的声线虽低却总是带着温和柔软的语气,像极了夜幕星照下包裹着禁果的柔软黑丝绒布料,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成熟男人才拥有的磁性和性感。辛系很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性,格雷是个精致又讲究的成熟男人,这在总长不大的辛系眼里,简直魅力无边,更何况他慷慨地帮助了走投无路的他们,辛系对他还有一种报恩一般的感激。
辛系从他那儿接过手柄,耳畔有些温热发烫,想来长发遮挡住的双耳应该已经爬满了羞涩的红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打认识格雷以来,她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总是显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会因为简单的互动而面红耳赤。
“哦——那你来晚了,我们不仅吃完了所有的菜而且火锅汤也都倒掉了。”塞壬瞥了眼她那扭捏的模样,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更加不饶格雷。哪怕明明是他们在寄人篱下,他也毫不犹豫地一盆冷水浇上去,毫无愧色。
“这样啊,那太遗憾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让厨师做了晚饭,赏脸一起吗?叫上你们的其他朋友,一起吃一顿饭。”格雷风度翩翩,不改从容的颜色。他半弯腰坐在边上沙发的扶手上,灯光斜撒下来,映照着他虹膜异色的双眼,使他的双眸显得像两颗金棕相间的宝石,尤为清亮。
住到这里两个多月,他们从来没见格雷先生在工作日来这里,这个庄园作为格雷家族所有度假庄园里最偏的那个,除了偶尔来这待两天过周末的作用外,平时几乎不会被人想到。
蓝光的几位虽是应邀入住,却也不真把这里当个家,只作宿舍用,划定界限活动在自己居住的二楼,仿佛初入新地而认生的兽类。
所以,以塞壬辛系和他的关系来看,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们的交情已经好到可以十分随意地坐在同一桌吃饭的地步。显然格雷先生这次邀请他们共进晚餐,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塞壬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再出言怼他,只是沉默地对着电视屏幕,余光死盯着辛系,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好的,格雷先生。不过,容我们回房间准备一下,我和塞壬得换一身能看的衣服,等下见。”辛系的大眼睛快速转了两圈,遂即弯成了盛满星光的月牙眼,看上去十分人畜无害。
辛系和塞壬还穿着过于随意颓靡的松垮卫衣和宽松阔腿居家裤,这样的形象和眼前这位穿着高级西服身长玉立的男人坐在一桌吃饭实在不搭,这点羞耻感和礼数他俩还是有的。
格雷点点头,说好,我在楼下等你们。
于是辛系立刻拉着塞壬起身,放下手柄关掉电视和游戏机,一前一后推搡着回了房间。
格雷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背影,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羡慕?或者是渴望?又或者都有一些。
他浅亚麻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泽,完美诠释了把优雅风度刻在骨子里的世家权贵的模样。但他的身体倚坐在软布沙发的边缘,因习惯而弯曲的颈脊却显得单薄又落寞。
纵观格雷人生的前三十年,从来没接触过像塞壬和辛系这样的人,他们纯粹而热血的模样明显是十足的“少年漫画受害者”,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独特的、傻里傻气的美好。
被教导要享受孤独和寂静的格雷,的确是羡慕他们的。
伊文·格雷和蓝光小组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南法的一个度假小镇,圣特罗佩。
格雷那时正在享受难得的假期,多亏了他马上就要觉醒能力的缘故,家族的私人医生建议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好好休息一番。他乐得听从医嘱,立刻打包好了去南方小镇的行李,准备度过一次闲适且阳光充沛的长期假日。
塞壬是趁他在小摊上买水果的时候出现的。
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戴着墨镜,略有不耐烦地对这位正在休假的少爷挑明来意,劈头盖脸道:“你就是Even Grey?格雷科技的法定继承人?我是来为你的觉醒提供帮助的。蓝光计划,塞壬。”
塞壬说着话,单手伸出绑着特制蓝色挂带的证件表明身份,表情不耐,一副谁欠了他巨款没还的模样。他这举动在格雷眼里可不算友好,虽然之后听说他是因为和辛系打赌喝柠檬汁被酸到没忍住掉了眼泪,输了赌约被派出来和人搭话加上有些不甘心才如此臭脸,但这些都是后话。
被猛地冲上来,劈头盖脸就要提供帮助的男人,格雷惜字如金,只简单说了三个单词:“我是,不需要,你好。”
塞壬:嗯?这个人怎么比他还难搞。
两人后来的种种不对盘大概是从这第一面就结下了梁子,自此之后每逢见面必定要互呛两句,虽然通常只是塞壬单方面的记仇行为而已。
塞壬此番言行唐突欠妥又没有说道重点,堂堂伊文·格雷,在外度假自然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住处也有医生随时待命,再怎么也轮不到蓝光来插手。
资本家的物质世界高人一筹,不知道这个随时随地散发着爱心的组织在想什么,浪费公共资源也不该浪费到他的头上。请把这些爱散发给更多需要的人吧,格雷家族的继承人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格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塞壬的示好,单手抱着一袋子的水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被独留下来的塞壬有些语塞,嘴巴空张但说不出话来,资本家这该死的盛气凌人真让人心里窝火。
水果摊前的和蔼阿姨见他一副落魄的怂样,拿了颗熟透了的杏子给他,口头语言不通就用肢体语言示意他一定要尝一尝。
塞壬冥冥之中觉得她误会了什么,他可不是什么搭讪男人未果的失意Loser啊!可因为语言不通,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了避免麻烦,他只好选择闭嘴,强打着笑意道了谢。
塞壬狠狠地咬了口这颗香气四溢的黄杏,牙齿刚碰破表皮就汁水横流,清甜且饱满的香气充斥口腔,他刚才的坏心情一下就被美味的杏子治愈了。如果辛系没有趁他不注意从边角“哇——”地跳出来吓他的话,他还能因为这颗小小的杏子快乐更久。
辛系刚刚躲在一边看他俩交涉,她没想到对方这么高冷,话没讲几句就离开了。虽然不排除塞壬耍性子的可能,但这位少爷从感觉上看也不是什么易于接触的性格,情况变得有些棘手。
“所以他就这样拒绝了?你到底有没有把话和他讲明白啊?他的预测结果是S级的能力觉醒,一般的团队可控制不了这种等级的觉醒暴动。”
辛系话刚说完就一把拿过塞壬手里吃了一半的杏子,从没咬过的那半边开垦起来,夺食动作熟练极了。
“我……”塞壬支支吾吾,心想,显然他是没有把话传达到位,但对方后续也没给他机会说明白就对了。
嘴硬的塞壬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误,他心虚地转动着眼珠,“我……”了半天没有下文,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好在辛系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观察他丰富的内心活动上,塞壬还在这边沉浸在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搞砸的纠结中,那边浅尝过南法水果美味的辛系已经换了重点。她一手沾满了残存的黄杏汁液和剩下的果核,一手果断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钱来,准备多买些回去分给希尔吃。
辛系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塞壬,把他从自我反省中拉回神来,一脸兴奋道:“诶诶诶,塞壬,这个黄杏真的好好吃,对不对?!”转脸又对守摊的店主说:“麻烦您,我要十个!谢谢!”
其语气的欢快程度和塞壬放任自责程度简直呈鲜明的反比,塞壬这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太在意这次交涉失败。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大龄少女,她穿了条颜色鲜艳的带着向日葵图案的吊带连衣裙,微卷的茶色长发随意披散着,脑袋上甚至扣了顶大帽檐的度假草帽。俨然一副和路边游客无差的度假装扮。
“等等,你竟然还会穿这样的裙子?是怎样啊老天,你当你也是来度假的吗?”
塞壬压抑不住自己一颗熊熊燃烧的吐槽之心,和辛系搭档这么久,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除了外貌外也有个像普通女孩儿的特征。要知道,辛系以前可是除了重要场合以外,从来不穿裙子或者任何不便于行动衣服的工装风狂魔。
“哼,那是你目光短浅,没见识!塞壬啊,你要相信,只要你活得够久,什么都能见到的哈。”辛系语气微妙地带着嘲讽,并巧妙地给了他个白眼。
她也和刚刚那位格雷先生一样,捧着一袋子皮薄肉厚又大颗的黄杏,愉快地转身准备打道回府顺着监控观察情况,没给塞壬一个回眸。不过塞壬这次可没被挫败,他及时跟上,唧唧呱呱地和她说些没用的话。外人看来,这两人俨然是正在游玩度假中插科打诨的好友,可不会想到他们其实本职是正在工作中的觉醒者群体的“守护天使”。
两人一路又顺着店面买了些小食饮料打包回住所,希尔正窝在沙发上看格雷家别墅四面入口的监控,一见他们回来,她便立刻分享了她的发现:在B2监控中,每隔一个小时就会骑着同样小摩托的人在别墅南边运送食材的小门前驶过,貌似是在踩点,有些许可疑,需要注意。
辛系和塞壬对视一眼,熟稔地分配好守夜时间,将可能会用到的装备一一扔到随行包里,随后打着哈哈吃晚饭,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情绪。不过说来也是,辛系的小队专职解决这些问题,面对什么暗杀、绑架事件也不是一次两次,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唯一要注意的可能就是得换双舒适的鞋子,跑动起来的效率会更高些。
夜深,万物沉睡时,那位交涉无果的格雷先生果然不出所料,遇上了不知名的暗杀。
值夜的塞壬第一个从沙发上蹦起来,踏着凉风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赶赴现场,打架的事儿,谁也比不过这位警校出来的哥们儿积极。
在格雷正半躺在长廊地板上意识混沌不清,私人医生手足无措,不远处的花园里还充斥着枪声杀伐的时刻,塞壬争分夺秒地处理纷争。在除他以外的人眼中,大概只能看到一道红色的光急速而过,刹那间,半数以上的人应声倒地。
时间紧急,塞壬没工夫辨别好坏,所以这是无差别的掠夺攻击。
自顾不暇的格雷没看清那道急速好似鬼魅的人长什么样,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安保系统脆弱得一塌糊涂,如果这位神兵天降的陌生人也想来要他的命,那凭借他刚展现出的实力,自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格雷强撑着身体跪趴到地上,只觉得心里溢出了莫名的绝望情绪,以前也遇到过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可他从来没有这样被动等死过。
格雷游刃有余惯了,受不了这种被自己体内汹涌而热烈的能力压制地动弹不得,几乎是伏地而不能起的状态。甚至也许是能力正在觉醒的关系,他的感官皆是数倍加强的敏感,直觉脊背四肢都有千斤沉重,压到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想象觉醒能力原来这样难以忍受,这种感觉仿佛灵魂即将抽离出这副躯壳,力不从心的无奈和绝望充斥在他的身体里,满溢在他的四周。
格雷浑浑噩噩,无力地承受着身体内部的巨变,因为极度的痛苦,汗水如同雨水一般从额头滴落到地板。他恍惚看到有个黑色的身影正步步逼近,那位刺客停在能力暴动最浓重范围的边缘,冷静果断地对着他的脑袋叩响了扳机。
格雷听到了枪响,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高速子弹撞破头骨带来的痛苦,他艰难地抬头一看,发现下午被他在水果摊前拒绝了的那位名叫塞壬的蓝光成员挡在他的面前,抵消了那致命一击。
原来他就是那位天降神兵。
飞速的子弹被塞壬用手臂弹开,却斜向上穿过了他的颈部,留下了一道血流不住的缺口,看来是被打穿了血管。温热的血液散发出浓郁的腥气,塞壬不觉得疼痛,只是暗骂一声“WTF”,他没料到自己刀枪不入的防御能力会在这个时候变得不稳定,只好立即用右手捂住了被割破的伤口,左手迅速掏出藏在裤腿管里的枪来。
他一共开了两枪,一枪打在那名刺客的右手手腕,一枪打在他的膝盖,让他挂彩的始作俑者应声倒地,再也不是什么威胁。
到此为止,不管是刺客还是保安,所有攻击意识明显的人类都被塞壬精准无虞地剥夺了行动能力,毕竟“冥界引路者——塞壬”可不是活在神话故事里的那种虚构角色,只要他使用天赐的超能力,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格雷的能力还在不停嚣张地失控着,就像是在强压下终于找到一个极小漏洞的气球,在不停地疯狂乱舞,只为了把能量都挥霍殆尽。
好巧不巧,塞壬正是在格雷逐渐扩大的暴走范围内受伤,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被狂暴的力量压制了能力,他已经无法自己移动了。真是超能反被超能误,冥界引路者马上就要被自己拯救的觉醒者引入冥界,他可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一天。
一阵阵强力的磁场压制着他的躯体和无法使用的超能力,塞壬不自觉腿软,跟着坚持不住半跪了下来。血还在止不住地流,塞壬开始眼前发黑,浑身厥冷,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支撑不住直到休克过去。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压抑致死,这位能力暴动的格雷先生周围竟然全是失控的绝望情绪,着实让人感到恐怖无措。
辛系和希尔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已经失去控制的混乱场面,花园里躺着一群被塞壬打断膝盖的刺客,或者保镖。而长廊的中央,格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能力干扰器,不仅压制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超能,而且还在不停散发着令人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气场。
辛系强迫自己冷静,混乱中她一眼认出了已经躺倒在血泊中的塞壬,顿时慌了神色,不管不顾地就往他身边跑了过去。
“塞壬!”
那位被塞壬两枪打断手脚的黑衣刺客流血不少,所以其实血泊里大部分是他的血。塞壬虽然伤的是颈部的血管,但好在不是立即致命的大动脉,只是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也已经失血到几近休克的边缘。
幸好辛系曾经是个医生,看到这种场面还算镇定,她一边检查他的伤势一边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以此来判断他的意识是否还清醒。辛系强制镇定的声音里多少带了点焦急的哭腔,轻拍他肩膀的手也略微有些颤抖。
“塞壬!还能听到我说话吗?!说话啊!不能说话就眨眨眼!”
“唔……还没死。”但是眼前已经准备开始跑人生走马灯了。
塞壬气若游丝,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让他断气在辛系身边,而且还伴随着没礼貌但很有钱先生的无尽绝望,实在是堪比枉死,不仅不值得,而且他变成鬼魂之后一定会后悔不应该死得如此便宜。
别哭,真的不吉利,塞壬又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得出口。
他觉得好累,累到他想睡一睡。
“塞壬!你要给我活下去!再坚持一下!听到了吗!我来想想办法,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好……”
辛系不管不顾地喊到喉咙沙哑破音,塞壬难得看到她眼睛红红的,着急得要掉眼泪的样子,忽然转念又想,他现在的确还没到该死的时候,辛系会找出办法的。
两张漂亮的脸都被血污染成了花色,不管是躺在地上的还是跪在他身边的,看上去都是那么落寞无助。
塞壬没有再回她一句,嫌浪费力气,只眨了两下眼表示知道了。
辛系在脑中快速评估了现在的情况,希尔的A级【治疗】能力在这强力的压制能力下派不上用场,塞壬又因为还在失血的原因不好轻易地拖动位置变换体位,形势焦灼万分。
办法当然还有,只是这样就势必代表着一个多年谎言的戳穿和暴露……
但如果要救人,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好友的生命妥协。
辛系先是熟练地从塞壬身上摸出一把小匕首,在自己的裙摆上割了一段布料让他捂住伤口用以更好地止血,接着近乎破音地大声对被格雷的绝望情绪影响从而失神的希尔说道:“希尔!到这边来!照顾塞壬!”
希尔如获醍醐,终于回过神,提着心胆,强压不适感走了过来,从辛系手里接过呼吸虚浮的塞壬。她依旧惊魂未定,满心充斥着恐慌,脑中只剩一句真理在回荡:失控状态的S级对下级的能力果真是碾压级别的。
而眼前隐瞒自己能力多年的辛系正视死如归地考量着这位格雷先生,打算对能引发如此暴动的人物也来一次毫无胜算的碾压。
鬼知道辛系成年后第一次当众正经使用自己的能力会是在这样狼狈且猝不及防的时刻,她对自己究竟能发挥到何种程度并无把握。但如果现在不去做点什么的话,塞壬可能还没走出这道大门就要被格雷先生暴乱狂虐的压制力带去海平面之下,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装了壮胆,带着满身从塞壬那儿蹭的血渍泥灰和不小心沾染到的弹药的刺鼻味道,一步一步走向看上去非常吃力地在遏制自己暴走,半伏在地面的格雷。
“格雷先生,可能会有点痛苦,得罪了。”辛系坐到格雷面前,把双手虚虚地放在他的脑袋两边,尝试克服失控的压制力量。
彼时她的手还未碰上格雷的身体,便感受到了眼前人所承受的乘以千倍的痛苦。这不同寻常,一般人觉醒是不会有如此喷涌而出的力量的,哪怕是S级的力量也绝对不会如此庞大。同时辛系感受到他的【能力菌丝】也十分紊乱,令人毫无整理的头绪。
但此刻不容她多想,辛系集中精神,几乎是半环抱着格雷的脑袋,她和他一同分担那种能让人想要去死的绝望。
小辛尝试在这种感同身受中摸索出格雷能力暴动的规律,却发现越深入越杂乱,简直就是毫无章法。如果硬要选择一种方式去形容此刻,那格雷能力的游走就像被猫咪蹂躏过的毛线团一般,无头无尾,完全做不到抽茧剥丝地去控制,更何况调整。
被分担了一半痛苦的格雷终于感受到了些许轻松,他艰难地再次抬眼,便看到自己面前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她的衣物和躯体已满是污浊,裙子的下摆也已被撕扯破烂,匀称的双腿几乎全部露了出来。
格雷眨了眨眼,在排除了自己幻觉的可能性后惊觉不妥,快速地把眼神移开,往上便看到了蹙着眉的辛系正闭着眼专心致志地试图用温和的方式去停止他的暴动。她的双臂拢在格雷头部两侧,细瘦柔弱,看上去甚至不如浸透在月光下的竹枝结实。
但竹枝是宁折不弯的坚韧之物,辛系与它等同。
她坚信,一件事情既然有了开始,那必定也有结束,区别只是使用聪明的手段安抚,还是付诸暴力碾压。
失控的时间太久了,压制这股积压已久的超能几乎已经完全醒来,温和地安抚收效甚微。辛系无视作用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和负面情绪,只砸咂嘴,又开始纠结要不要更进一步,强行去调整他的能力。
“不过……会很痛诶……”她没注意自己把心事说出了口,还在专注地思考着。
她刚到格雷身边时他还意识淡薄,现在他清明了些许,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眼前的少女原本弯弯的眉毛已经快要纠结成麻花,格雷离她咫尺,也感受得到她的纠结。
“没关系,如果你可以解决这场灾难,就动手吧。”格雷怕忽然出声吓到她,只用中文轻缓地说,一字一句,吐字郑重且清晰。
辛系听到陌生的男声,惊讶地睁开了眼,一是因为格雷已经清醒过来了,二是因为他竟然会说中文。亚洲面孔的女孩儿明显吃了一惊,圆圆的杏眼一眨一眨,那双眼,不自觉间闪烁着特有的细碎而灵动的光。
不过下一秒她就回了神,这还在性命攸关中呢!可不是插科打诨聊家常的时候!
“真的很痛哦,你忍一忍。”
辛系说罢,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两边,捧住了格雷的脑袋。立时,他觉得自己的全身像是要裂开了一般,从骨到皮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像是有千百块实心的铁锤在不停地敲打撵磨他的躯体。
S级能力的特质之一便是极易上手且控制力高,像他这样这大概是服用抑制药物而被反噬的结果,辛系之前观察了一阵心里有数,下手更加稳准。她用尽全力把格雷失控的力量全部抽离他的身体,要说之前的疼痛格雷还能忍住独自承受,那么这次他已经忍不住闷哼出声了。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
如果灵魂这种东西存在实体,那么格雷的灵魂现在应该已经百分之九十都被撕扯离开了他的身体,活生生地,鲜血淋漓地从他的身体里被剥离。
辛系本是把精巧细致的手术刀,但如今却干起了粗暴凶残的刽子手的活儿,她听到格雷先生痛到出声的声音也是于心不忍,但既然已经剖开了这条道路,那还是要继续走下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应该半途而废。
她勉力修剪,就像一位花园匠人在修建自家后院忽然猛长的杂草一般,将格雷身上狂暴而不听使唤的力量一把揪起,碾碎,消磨殆尽,再重新为本该遵循规律的力量寻找一份相对完美的运行方式。
没过多久,格雷周围狂暴的压制力量逐渐减弱,希尔眼看着手中总算能萦绕出逐渐充盈的治疗之力,迫不及待地就往塞壬身上糊了过去。
筋膜肌肉新长,止住了血液的不住缺失,再加上塞壬渐渐恢复了逆天的超能力,他的愈合速度变得更快,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已经恢复如初。
塞壬从地上爬起,正欲接替摇摇欲坠的辛系,却看到她因为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双眼一翻,一把栽倒在了格雷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当然,没人知道在辛系倒下去之前,她的内心充满悔恨地在想:毕竟这是别家的后院,暴动的S级后院修剪起来怎么可能真的像肉眼看上去那么简单,辛系,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