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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半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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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解司羽的及时赶到,公主赐的毒没能要了她的命。
只不过毒性太强,即便他给她喂下解药,彦梓七醒来也成了个废人。
四肢健全无法动弹,五官感知无法言语,一个处处要人服侍的废人,一个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彦梓七。
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是真心觉得。可惜,她无法告诉解司羽。
所以,只能听着解司羽日复一日的询问“今天好些了没?”“今天在想什么?”“今天的天气不错,你不想出去晒晒太阳吗?”
也看到他眼里的担忧日复一日地增加。他以为自己能瞒过她的吧?
可是近几日,彦梓七察觉解司羽眼底的焦虑有所淡去。与此同时,他留在侯府陪她的时间反而多了起来。
就像今天,距离他出门不过三个多时辰。
早上,他穿着官服走的,她以为他是去上朝。
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的墨青常服,彦梓七然后不解地望向他的眼睛。
小鹊送来午膳,悄悄放下退出门外。
“我饿了,你饿吗?”
也不知道解司羽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没看见。彦梓七摇头——庆幸的是,脖子上方还能动,不然她得被迫一天吃几顿饭。
岂料,解司羽捏了把她的脸颊,说:“不饿也要吃,都瘦脱相了。”
彦梓七翻了个白眼,继续摇头。
“就当陪我吃一点。”
他是在欺她无法反驳吗?彦梓七抿着唇角,试图装出凶狠的模样。
一声轻笑,伴随而至的是落在额头的亲吻,和他的低语。
“我辞官了。”
彦梓七一怔。虽然她无法表达自己的震惊,但张嘴表示一下自己有疑问还是可以的。
“你是要我亲你吗?”
……他可真会开玩笑。有张那么大嘴索吻?彦梓七使劲摇头。
即使在解司羽眼里她的表情有些滑稽,仍忍不住瞪她,“我有时真怀疑哪天你能动了,会先找我算占了你多少便宜。”他的脸颊气鼓鼓地,却在瞄见她故意移开的视线后,忍不住将她的脸板正。
四目相对,她逃不开,装傻般地眨了眨眼。
就在彦梓七以为他会亲她的时候,解司羽叹了口气:“可惜没成。”
让她重新靠上软塌,他在她脚后找了个位子,盘腿落座。
“知道得太多不是桩好事,我早就明白。”解司羽想到陛下怒不可遏的神情,不禁发笑,“你说我以前干什么不好,做甚去干锦衣卫呢?”
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眼里的笑意分明。
“原本打算带你离开都城,”对上她的惊讶,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要是觉得哪儿不错,风景秀丽,也可以住上一阵。你说好不好?”
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微微颔首。
“我也觉得你会喜欢。”解司羽很高兴她的反应,“虽然目前辞不了官,不过我想也用不了多久,你且再耐心等等?”
她依然点头。
似乎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赞同?解司羽忽然饶有兴味地瞧着她:“干脆不等了,我们私奔吧?”
秀眉微颦,彦梓七哭笑不得,想着该不该给他个白眼?她还在考虑,下一息却脑袋空白——
温热湿/润的触感,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没多久就逐渐变得有些霸道……
好半晌才分开的二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彼此。
解司羽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她,一只手却还装模作样地撑着半边软塌。她的眼睛与唇瓣一样的湿/润,“小七,”沙哑的嗓音,透出几分难耐,“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鼻子忽地一酸,彦梓七眼眶泛红,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自打瘫在床上至今头一回,她不觉得做废人是件好事了。因为,他会难过。
……
日子在一天天的随风流逝,在短暂的休整后,解司羽很快又忙碌起来,恢复了见首不见尾的样子。彦梓七甚至觉得,他好像比从前更忙了。
忙得脚不沾地,人不见踪影。
有时早上醒来枕边已经不见了人,有时连续几天都不见他回府。有时五月会来取一些替换衣物,说解司羽特地嘱咐他回来向娘子道声歉,今晚又要住司所了。
而今天,五月孤零零地回府,然后守着松闲院。彦梓七知道,这一趟解司羽可能要大半个月,或是大半年。
五月只给解司羽带回一句话,等他。
望了望窗外开始凋零的木芙蓉,彦梓七不语。
白雪飘落,秋去冬来。冰化雪融,冬去春来……这一等,等到了来年的春天。
这一日,婆母沈婉急匆匆地来了松闲院,身后跟着陌瀚辰的娘亲怀莲。
“媳妇,解司羽回来了吗?”
彦梓七正扶着桌子锻炼腿部和胳膊的力气,突闻沈婉这么一问,当场愣住。
“他回来了吗?”嘶哑难听,犹如砂砾磋磨。
即使如此,她能开口说话了。
沈婉一呆,脱口而出:“他没回府吗?”
彦梓七看看护着她的小鹊,也是一脸茫然,她可以肯定。不过,“娘是听谁说的?”
“林婶啊,她方才来府里送菜时说的。”沈婉与怀莲一同扶着彦梓七坐下,“你莲姨也听见了。”
解司羽不在府的这半年,陌瀚辰自是也随同一块。莲姨偶尔也会来串个门,许是思念儿子,起先或还想着宁南侯府消息灵通,后来沈婉同她说了锦衣卫这吃力不讨好又见不得光的实质,也就不再多问。
问了也白问,沈婉如是说。
“嗯,”怀莲给彦梓七倒了杯茶,“不过林婶说的是,今儿一早大街小巷不知谁人流传出来,说是锦衣卫抓到了前朝余孽,没想到还牵扯出岷王图谋造反。”
彦梓七咯噔一下,不确定地插/嘴:“前朝,余孽?”
“嘘,轻点,”沈婉压低声音,往门外瞧了眼,“被侯爷知道又该说我们闲得慌乱嚼舌根。”
若在平时彦梓七还会打趣婆母,此时她一心都在“前朝余孽”四个字上。
“娘,那林婶也只是说锦衣卫抓了人,可有说锦衣卫何时入都城?”
锦衣卫行事神出鬼没,照解司羽的话都是机密,所以大半年的也不见书信。彦梓七倒无甚感觉,就是苦了侯爷公爹。
这大半年,彦梓七没有再继续瘫着当个废人,谨遵解司羽的交代,和每隔七日上门探诊的郎中的叮嘱——据解司羽说,郎中是江湖神医,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当日那颗解药也是神医给的。
不但每天要喝三顿苦到反胃的药汤,还要下地锻炼手脚的肌肉,彦梓七回想那段日子实实在在的苦不堪言。要不是还惦记着解司羽,她真想继续瘫着。
幸运的是,沈婉待她亲如己出。
原来,侯爷和婆母都早知情,难怪她连茶都没敬,他们也未刁难过她——起初,彦梓七以为是愧疚。慢慢地发现,他们二人确是表里如一,且很恩爱。
侯爷只来过松闲院一次,是陪同沈婉送补品。魁梧高大,冷冷淡淡地,就对彦梓七说了一句:“解司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等身体好了自己找他算。”
吓得小鹊奉茶的手一抖。
沈婉常来松闲院,嘴上说不想打扰她清净,反过来又说太清净不好。彦梓七被逗笑了。
总会让厨房准备各种点心,还有蜜饯,沈婉说药苦,自己也怕喝药。不过她更怕解司羽回来见彦梓七没有好转跟她唠叨,所以只能盯着她喝了。
彦梓七知那是把解司羽当挡箭牌,不然她这当娘的早该怨她这儿媳了,还会没事跑来松闲院?有时连午膳晚膳都陪着她一起。
直到有一天,彦梓七咳嗽咳得厉害,又发不出声憋得脸通红。小鹊担心得揪着五月就往婆母院里跑,五月,是用来去喊郎中的。
当沈婉赶到,只见彦梓七趴在地上,嘴角、衣襟全是血。吓得沈婉拼命喊郎中,彦梓七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解司羽。
解司羽的眉宇像侯爷,长相大部分随了母亲,细看会不由冒出假如他是个女人?彦梓七也就想想,敢说还怕被骂呢。
她弯了弯眉眼,轻轻地唤了声:“娘。”
就如此刻一样,“娘,”粗粝难听,她的嗓子坏了,“五月可去了镇抚司?”
“去了,我听到这消息就打发他赶紧去瞧一瞧,到现在还没回来。”
摆弄着茶盏,沈婉寻思了会:“小七,你说解司羽如果已经回了都城,为什么不先回府一趟?不看我,也该看看你吧?”
彦梓七噎了一下。
“可能并未回都城,也可能进宫去了,或者是被公务绊住了,”猜测着回答,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末了,“娘,解司羽不会有事的,放心。”
“嗯,”停下摆弄茶盏,沈婉看着她,“我也着急想让他看看你,这大半年的,跟守活寡有什么差?”
彦梓七觉得自己着急想要杯茶缓缓。
“娘,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
突如其来插/入的声音,惊了屋里所有人。
桌子到大门的距离不远,他们望着彼此的目光却像隔了整条银河。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